第三百零四章 亂
“許個願吧，小虎。”
故事的最後，李慕白（周然飾演）的死換來了玉嬌龍（鳳于飛）的成長，玉嬌龍聽完羅小虎（周亞文）說完那句久違的“心誠則靈”后，望着前方雲飛霧繞的群山，說出了那句最後的遺言。
沒看過電影的人在這一刻心裏都有了不好的預感。
鳳于飛的眼睛依然是那樣清冽，少了些銳氣，多了些平和，就好像青城山間不斷聚散的雲霧，捉摸不定卻不再拒人於千里之外。
“一起回新疆。”周亞文認真而虔誠地說道。
經歷了逃婚和青冥寶劍這一大’波江湖與朝堂的風雨，青澀未脫的少年郎心底的願望就是回到那片厚重而廣袤的天地，他是那裏的王，他可以帶給玉嬌龍安穩和幸福。
“嘩啦！”
“啊！”
“Oh！NO！”
周亞文抬起的手沒能如願地觸摸到她溫潤的臉龐，望着一躍而下的她，只能含着淚看着她墜入雲海里不斷變小的身影，心中縱有萬語千言卻無法吐出一個字。
他沒有想過，一句包含美好寄託的、認真的戲言竟然成了玉嬌龍最後的精神支柱。
合起雙目，感受風從手指尖，從耳邊掠過，她的心情是輕鬆、愉悅的。
願神靈保佑，將這一切都倒流回最初俞秀蓮帶着寶劍進入京城的前一秒。如此這一切的悲劇便不會發生，而她和他還是那個身處大漠卻仍恣意江湖的少年。
蒼涼的配樂配合著國畫大寫意的構圖，鳳于飛這一躍成了一道盤桓在許多觀眾心頭縈繞不去的風景。
厲害啊！
周然眼睛有點酸，看着這一幕遲遲不肯眨眼，程奇千這最後一個鏡頭給他的衝擊和觸動實在是太大了。轉戰全球市場之後，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拍華語片了，這一次的合作很美妙，但出來的成品更妙。
在圈內打滾了這麼久，他深知這部片子的幕後工作人員有多強悍，毫無疑問，這部好片足以配得起如此專業而華麗的製作團隊和演員。
在沈蔚然演唱的英文版的《月光愛人》結束之後，周然率先起身，帶領觀眾鼓掌。
《卧虎藏龍》這部電影連身為主演的他都觸動到了，沒道理觸動不了其他人。
鳳于飛在低着頭用紙巾擦淚，而另一位女演員鞏琳鼓掌的時候眼眶也是紅着的。
“謝謝你，鞏琳姐。”鳳于飛情緒還未平復，鞏琳走過來輕輕抱住她，拍着肩膀給她以力量。
“謝謝亞文！”和周亞文太熟了，鳳于飛和他擁抱過後終於露出了笑容。
“我沒事兒，就是……有點不能自已。”鳳于飛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道。
人的狀態是調整過來了，但胸膛里那顆不安的心還在跳動着。
穆子揚拍下她的每一幀影像就像印刻在她腦海里一樣，每每想起來，總有股熱流在心底涌動。
鳳于飛壓下一切雜念，挽着周亞文跟在鞏琳、周然身後走上舞台，和劇組一眾工作人員一起並排站立。
台下掌聲不斷，程奇千笑得很大氣，年近五十的他溫和的眉眼仍然給人以一種強大的從容和自信感，縱然不再年輕，但雄心未老，鬥志還在。
電影首映結束了，觀看媒體場的記者們的新聞稿也應該出來了，對劇組許多人來說來康城的工作完結了一半，可在程奇千這裏才剛剛開始。
在地球上這部電影雖然票房很高，但在國內罵的人很多，電影的口碑前期崩得很厲害，直到後來拿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才勉強扳回一城。隨着時間的流逝，觀眾對各路文化接納、包容度的提升，再加上各路辣眼睛大片洗禮，《卧虎藏龍》最終才被奉為經典。
由此也可以看到國內的評論界對電影輿論的控制和引導有多強悍，各路神人相互鼓吹帶動，發展至今與V博龐大的經濟產業鏈掛鈎，加上各大媒體為了關注與銷量肆意玩弄文字遊戲，使得整個華夏文化市場硝煙瀰漫，真假往往令人看不清楚。
看完《百鳥朝凰》后，鳳于飛第一時間給游鴻章打了電話祝賀，同時也請他做好被拖下水的思想準備。因為在往後很長一段時間裏，鳳于飛陸續放出的炸彈會讓圈內這潭本就不平靜的水愈發渾濁不清。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的華夏影迷有，看完后驚訝激動的外國影迷也有，電影掌聲結束，眾生百態不一，程奇千雖然笑着，但眼底一片深沉，顯然正在思考着什麼。
鞏琳和周然各種場面見識多了，你很難從他們得體大方的笑容背後讀出其他什麼內容。
穆子揚很興奮，他期待地望着鳳于飛，等待着她的讚美和驚嘆。
而鳳于飛一臉平靜，嘴角眉梢都帶着笑意，一雙鳳目雖剛哭過，但仍顧盼有神。
《卧虎藏龍》的展映首場反響不錯，各路影評人紛紛合起筆記本匆匆離去，打算在第二場結束之前把影評趕出來。
這部電影的敘事、表達形式很西方化，但也不排除有些細節他們沒看懂，不過對影評家們而言卻也無傷大雅。
首場結束后的採訪仍是以劇組為團隊開展的，鳳于飛老老實實地按照自己的電影番位接受採訪，給足了周然和鞏琳面子。
另一位周亞文雖然這陣子在國內挺火的，但有周亞和鞏琳珠玉在前前，他在採訪記者眼中的關注度幾乎為零。
在主辦方特地騰出來的一間窗幾明亮的洽談室里，新’華’社的採訪團隊早已經架好了機器準備開始今天的採訪。一台機器對着主持人劉一軍，兩台對準他對面弧形沙發上坐着的《卧虎藏龍》主創團隊，機器還沒打開，劉一軍正熟絡而熱情地和幾位主演聊着天。
不管是電影導演程奇千還是攝影師等幕後的技術人員，劉一軍在過去十幾年間都採訪過了，唯一沒合作過的就只剩很少接受採訪的鳳于飛和低調發展的周亞文兩位年輕後輩了。
劉一軍：“首先恭喜程導和眾位主演，又給我們奉獻出了一部這麼好的電影。恭喜各位！”
劇組眾人：“謝謝！”
劉一軍：“很感謝這一次的電影節，能把這麼多優秀的華語電影人聚集在一起，真的是機會難得。接到這次採訪任務我很開心，同時也很緊張。
在來之前，我自己也做了不少功課，對幾位了解的越多我心裏就越緊張，因為在座的諸位過往所取得的成就都太卓絕了。”
劉一軍對着鏡頭列舉程奇千、周然、鞏琳等人的主要電影獎項和國際成就，每一個單獨拿出來都相當有分量，有影響力，足夠現在許多流量明星吹噓十年的了。但就是這樣的一群優秀的電影人時至今日還在不斷地嘗試、創新突破自己，正好應驗了那句老話——成熟而飽滿的麥穗都是彎着腰低着頭的。
眾人：“過獎了。”
劉一軍：“我想問一下程導，是怎麼樣的契機才有了這部武俠風格很獨特的電影呢？因為我看了電影之後覺得它與當下的，甚至是和影壇之前的其他導演、包括您自己的武俠電影風格都不一樣。”
程奇千點點頭：“電影確實和其他的很不一樣，也是因為我這個人不喜歡重複自己，所以才有了這樣一部電影誕生。”
劉一軍：“原來如此！程導的新片可謂眾星雲集啊，我想問問周然，你也許久未和華語導演合作了，這一次回來感受怎麼樣呢？”
周然：“很舒服！我很享受這次的合作，和導演也好，和其他演員也好，合作起來都非常有默契。”
劉一軍：“那你能具體說說令你印象比較深刻的一些事情或者經歷么？”
周然呵呵笑道：“我這個人說話比較啰嗦，大家喜歡就聽，不喜歡也可以發自己的呆。
在荷里活拍戲形式和國內很不一樣，特別是劇本定下來之後就不允許調整了。雖然荷里活的劇本已經被打磨得很好了，但在個別戲份上，演員的感受和編劇其實是有衝突的。
不過真的發生這樣的情況仍不允許修改，演員只能換另一種形式，在一個三方都可以接受的轉變下把它呈現在鏡頭裏。而且荷里活的故事模板是確定的，來來回回無非就那麼多點，哪裏爆發都是明確的，演久反而沒有了當初剛入行時的創作激情。
但和程導合作就不一樣，因為大家都是第一次接觸這種形式的電影，它的敘事很荷里活，對白、思維也很西方，但表演和構圖都是東方的，怎麼結合才更自然，這個是我們從開拍一直討論到殺青的。
也是通過這一次合作讓我看到了程導的才華和導演能力，真的是沒得說！
最後讓我很驚喜的莫過於亞文和小飛，我很開心在這樣快節奏的大環境之下還能出像他們兩個這樣出色又願意靜下心來踏實拍戲的華語演員。在一些表演的細節上，雖然他們還有些生澀，但也有許多地方值得我向他們學習！”
周然說完帶頭鼓掌，劉一軍認可了一番后，接着把話題轉到鞏琳身上。
劉一軍：“作為目前在世界上認可度最高的華人女演員，你合作過太多國內外優秀的大導演了，是什麼原因讓你甘心推掉一部近3億製作的大電影，降低片酬也要接程導這部新片呢？”
鞏琳：“出於對表演的熱愛吧！不管什麼時候，我對自己的定位仍然是一位演員，我唯一的工作就是演好戲，把好的角色帶給更多的觀眾。電影的好壞不能以製作經費的高低去評判，當然可能製作經費越高的電影質量越有保證，畢竟拍電影還是很費錢的。
我接受程導的邀請最主要的還是我被這個角色打動了，我想演這麼一個角色，可以說是迫不及待。”
劉一軍：“你和周然已經是第三次合作了，每一次都是情侶，結果每一次都沒能走到一起，你會覺得這是表演形式上的一種重複么？”
鞏琳搖頭：“情感結局的重複不代表角色的重複，我和然哥合作三次，每一次感觸都特別不一樣，但有一點非常好的是他給我的感覺始終都是很新奇很新鮮的，我很喜歡這樣的合作形式。”
周然插嘴：“我也是！”
鞏琳大笑：“那下次我們再合作一把吧，演個能相伴到老的故事。”
周然欣然同意：“好啊！”
劉一軍：“程導要不要參與其中呢？”
程奇千氣定神閑：“看緣分吧！有好的故事好的演員，為什麼不拍呢？”
劉一軍：“鳳于飛和亞文呢？兩位作為演藝界的後輩，和這麼多優秀的前輩一起拍戲會有壓力么？”
周亞文：“壓力肯定是有的，但更多的是開心！能有這樣的機會和頂尖的演員合作是一次非常好的學習機會，我很珍惜。”
鳳于飛：“壓力有一點，特別是跟然哥對戲的時候。我在此之前和鞏琳姐、亞文、程導還有製作團隊合作了好幾次，其實大家都挺熟的，所以就算是不小心NG了，也不會有心裏負擔，但面對然哥就不行了。”
周然挑眉：“我又不吃人，有那麼可怕嗎？”
周亞文咬唇笑着，鳳于飛瞄了程奇千一眼說道：“然哥演得那麼好，脾氣也好，要是因為我NG了，你肯定不會怪我的，但程導就不一定了。”
程奇千含笑不語，默默直起了身子。
劉一軍：“哦！可見為了拍好電影，程導對大家的要求還是挺嚴格的。”
在劉一軍的帶動下，大家暢所欲言地聊着，最後不可避免地聊到了影片拿獎的話題上。
程奇千：“隨緣吧！評獎雖然有跡可循，但畢竟是評委們主觀的選擇，有最好，沒有也無所謂，能夠讓那麼多的觀眾看到這部電影，已經很好了。”
周然：“演員獎沒有我什麼事。”
能夠憑藉動作片拿演員獎的華語演員只有一個人：林世傑，而且是那一屆的評委和主席“法外開恩”才拿到的，鞏琳、鳳于飛其他幾個人想法也都和周然一樣，對演員獎根本就沒寄託過希望。
採訪結束后是取景拍照，幾位主演配合記者團隊在電影宮附近選景，拍了幾組登刊用的照片，結束了今天的採訪任務。
程奇千回去刷影評，周然飛米國繼續自己的工作，鞏琳、周亞文要回國和家人團聚，前一秒大家還很熱鬧地聊着天，下一秒就要各奔東西了。
明星的工作很多，時間一分一秒對他們和經濟公司來說都是錢，耽誤不得。
麥樂和程奇千一樣，很關注國內外影評人對《卧虎藏龍》的評價，他有空會自己刷，沒空會安排助理幫整理。他一面聯繫公司歸還服裝首飾，一面催促鳳于飛回來開展工作。
鳳于飛已經連軸轉工作了很久了，她拒絕了麥樂的要求，打算在康城待到電影節結束再回去。她委託程奇千幫忙找了一份展映計劃表，一面挑選自己想看的電影，一面規劃自己的觀影時間。
鳳于飛都不走了，穆子揚自然不會這麼早就回去。
《卧虎藏龍》展映剛結束，後面幾天國內的各大媒體鋪天蓋地的肯定都是關於電影和紅毯的報道，穆子揚才不會回去觸那個霉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