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不回府去,你還想在街上游一圈?”容歆還在想李湛的事,聽李琰的話,便有些不耐煩。
李琰本就心虛害怕,被容歆一句話堵回來,便不敢再說話了。要說剛才被西雲公主抓着打的時候,李琰是真盼着侯府來人,將她接回去,但此刻危機解除了,她又害怕回去了。
李琰衝動做事不過腦子,但到底年紀也不小了,平日使使小性子,家裏人也不同她計較,像昨晚上被李老夫人和李湛夫婦罵了,李琰賭氣跑出府,可也知道家人不會因此真將她趕出家門。但今日呢,先是將李湛的身世說給了賀瑞,緊接着,這一切就傳得滿大街都是,想也知道是誰做的,若沒有後面的事,她還能梗着脖子說那本就是事實,如今卻是李湛和容歆將她從西雲公主手裏帶了回來,李琰都能想到,今日回府去,必定少不了祖母和父親的一頓好罵。
容歆見李琰安分坐着,也沒再理她,想起剛才的情形,顯然李湛就是靖北王留下的孩子,這樣一來,許多之前想不通的事也就順理成章了。李湛說,他是太上皇交給景侯的,那麼再往前追溯,多半是靖北王夫婦出了事,將孩子託付給了太上皇。
容歆想起,早前便聽到過傳言,靖北王出事時,與烏雲國的戰事已經結束了,靖北王是被烏雲國的姦細害死的;又有傳言,靖北王妃的死,跟西雲國有關。如此,是不是可以推測,靖北王夫婦出事之後,西雲國人曾到過靖北,還拿到了所謂的靖北王大印,只是沒找到孩子,於是決定自己養一個?而當初太上皇見到了孩子,知道靖北王夫婦的死另有內情,出於保護李湛的想法,隱藏他的身份,將他交給景侯教養。
想到當初西雲國來的那位少夫人阿霞特意找着她說話,當時她還奇怪,她不過是個尋常宗室媳婦,那位阿霞卻放着公主郡主,甚至預備聯姻的李清幽不管,專門找上她。只怕那時,西雲公主便注意到李湛了,又或者,讓西雲國公主注意到李湛,本就是皇家的意思,容歆可不信,西雲國到達之前,皇家不知道那位所謂‘靖北王之子’的消息,甚至藉此機會公開這件事本就在太上皇和今上的安排當中。
容歆不太清楚,太上皇當初做這些安排究竟有多少考量,但從他以及今上對靖北的態度來說,似乎又沒有惡意。容歆只覺得頭腦中有些亂,回想起西雲國一行人在京城的舉動,她心裏有種直覺,西雲國大約不想維繫現在的和平了,至於誰給了他們這份底氣,實在完全不必多想。
思緒間,馬車已經到了侯府門前,容歆先下了馬車,紫煙和紅桃扶着李琰跟着下來。因為李琰的事,侯府老管家鍾樹就等在門前,李琰一見這陣仗,嚇得就想往後躲。
“大嫂,我這個模樣,怕要嚇着祖母了,要不,你先去見祖母,我回去梳洗梳洗就來。”老管家是老侯爺一輩的人了,當年跟着老侯爺,老侯爺過世之後,依然做着侯府的管家,年紀雖然大了,精明卻一點都不減當年,將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條的,雖是下人,在小輩們面前也很有威信。
容歆哪能看不出李琰的心思,不就想先回去收拾一下,叫她先去頂着老夫人的怒火。若是乖巧聽話的小姑子,偶然闖了禍,她也願意替人家說說好話,也免得老人家着急上火傷了身體,但李琰這種用過就丟,只記仇不記恩的,容歆也沒這心腸。
當然,還不等容歆說話,老管家就上前來,道:“世子夫人、大姑娘,老夫人和侯爺吩咐了,大姑娘一回來,就請到靜心居去。”
李琰聽到父親也在,頓時嚇得身子都顫了顫,只是聽到老管家的話,也不敢再說先回去收拾的話,只得跟着老管家,往靜心居走。
倒是沒說叫容歆一起過去,只是既然話都傳到了,容歆也沒打算回去準備什麼,朝老管家點了點頭,道:“知道了,勞煩老管家等在這裏了。”
李琰盤算着如何說得可憐些,好逃過這一劫,可從府門口到靜心居雖說不近,但很快也就到了,有小丫鬟先趕過來稟報,她們走到靜心居門前,就聽見裏頭景侯的聲音,道:“還不進來,在外頭裝作木頭樁子嗎?”
李琰聽着父親帶着怒火的聲音,不敢再耽擱,老老實實往裏走,見老夫人和景侯端坐着,臉色嚴肅,李琰彷彿猶豫了下,撲過去抱着李老夫人的腿,道:“祖母,孫女知道錯了!”
李老夫人被孫女抱個正着,臉上的嚴肅卻絲毫未變,低頭向李琰道:“你錯在哪裏?”
“我……”李琰本以為老夫人見她一身傷,又認錯了,心疼她就不再問了,一抬頭卻見李老夫人依然是嚴肅冷沉的模樣,李琰抱着老夫人腿的胳膊就鬆了松。
“跪下!”景侯的臉色更冷,他行走商場,不敢說聰明絕頂,但一個小姑娘的心思,哪裏瞞得過他。容歆出門救人,又大老遠將人帶回來,那麼長的時間,但凡有點心的,都該反思自己的過錯,而李琰呢,心思都放在怎麼逃避罪責上了。作為女兒,他不要求李琰像長子一般出色,也不求她才名遠播,但至少應該是個知禮明理的,可現在看來,卻是個不知好歹的。
觸到父親冷沉的目光,李琰瑟縮了一下,她身上有傷,跪下肯定會牽扯到傷口,肯定會疼,但這個時候的李琰自是不敢違背父親的話,臉上雖不情願,還是鬆開了老夫人的腿,退後了些,跪了下來。
李老夫人沒有替李琰說情,瞧着容歆隨後走來,便朝她招手,道:“阿歆跑這一趟凍壞了吧!過來這邊坐。”
容歆上前福了福身,道:“夫君說他還需進宮一趟,將西雲國人交給皇上,辦好事就回來,叫我先帶大妹回來。”
景侯點點頭,道:“這是應當的。”
李老夫人招呼了容歆坐下,又道:“你不用替阿琰說話,今日的事,她若不能真心悔改,將來必定害人害己。”
容歆本來就沒準備替她說話,聞言就坐了下來,接過小丫鬟遞過來的茶盞。這天冷,出去跑了一圈,容歆有些口渴,但手裏的茶水還有些燙,她不急着喝,先捧着暖手。
“爹,女兒真的知道錯了。”老夫人不因為她的哭泣心軟,父親又叫她跪下,李琰便知父親和祖母是動了真火了。要說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還遠遠談不上,但西雲公主的那一頓打,卻叫她記住了教訓,此刻是半點不敢露出不服氣來,只盼着父親和祖母念着她是親生的,不會責罰太重。
“我就問你,你為何將你大哥的身世告訴賀瑞?”景侯面色冷肅,他可以接受女兒嬌蠻任性,但毫不猶豫的出賣兄長,甚至不知自己給家人帶來了多大的禍患,這樣的李琰,若是再不管教,只會害了自己甚至連累家族。
“我、我就是氣不過,那賀瑞又故意激怒我。”李琰不敢抬頭看父親,只是說到后一句時,又抬起頭來,“對,是賀瑞激怒的我!我本來只是氣不過大嫂說我,祖母和大哥又都不替我做主,想出去散散心,沒想把這些說出去的,是賀瑞他故意激怒我,我才會口不擇言的。”
到這個時候了,李琰還在找別人的原因,景侯越發失望,連問下去的心都沒有了。嘆了口氣,道:“李琰,你什麼時候才能明白,自己的一切,都要自己承擔?”
“父親……”李琰抬頭,正對上景侯失望的目光,只覺得心頭一顫,彷彿失去了重要的東西。
“阿琰,犯錯不可怕,沒有誰是不會做錯事的,便是為父,至今都後悔將你們放在後院,讓姚氏將你們教成這樣。這是我的錯,我不會歸咎到姚氏身上,也會儘力彌補這一切。就像你今天犯的錯,你頂撞你兄嫂,頂撞你祖母,我們都可以原諒你,甚至你將侯府的秘密說出去,差點毀了整個侯府,我們也不會要你以命相償,但你至少該知道自己做錯了,而不是歸咎到別人身上。”到底是親生女兒,再是失望,景侯也沒有徹底放棄她。
“父親,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你哥哥在家中長大,十多年的情義還抵不過一時之氣嗎?”景侯搖了搖頭,“阿琰,你大了,做事該知道後果了。”
不等李琰說話,景侯看向李老夫人,道:“母親,阿琰這回犯的錯,便是請家法也不為過,只是她也算受了教訓了,罰她跪祠堂一個月,抄寫家訓十遍吧!”
“父親——”李老夫人還沒說話,李琰已經驚恐地睜大眼睛,她都受了傷了,還要跪祠堂抄寫家訓,父親怎麼能那麼狠心,大哥不是也沒事嗎?
“不夠?再加一倍!”景侯見她尚不知悔改,此話一出,李琰雖依然不服氣,卻不敢再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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