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聞肆回到學校時,第三節課才剛上,他也沒回教室,而是逃避什麼似的,躲回了宿舍,這個唯一可以讓他調整心情的地方。
聞肆一頭栽在祁笙床上,憋屈,難過,苦澀的情緒一股腦湧來,心臟就像是被切割成兩半,一半屬於祁笙一半屬於家人,離了哪一半都會痛不欲生。
他想,如果把這個選擇權放到祁笙手裏,祁笙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離開他,祁笙失去父母,知道父母有多重要,一定不想看到自己為了他,與家人鬧成眾叛親離,不可收拾的局面。
聞肆拿出手機給祁笙發信息。
——晚上去炒菜館吧,那老闆娘那頓免費的大餐給先蹭了,過了高考就無效了。
祁笙很快回復。
——成啊,我叫上許崔他們,去炒菜館等你嗎?
聞肆發了信息,又刪了,祁笙只見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消失,對方正在輸入中,消失。
就在祁笙打算放下手機時,聞肆回了。
——我在宿舍。
祁笙看了,卻沒有回。
……
四十五分鐘一過,個個學生拖着飢腸轆轆肚子要死不活的像喪屍似的往食堂挪去。
唯獨祁笙一行人氣勢洶洶地朝校門口衝去。
“幸虧大款提醒了我們還有一頓免費的大餐還沒吃,錯過了悔恨終身啊。這幾個月腦子裏都學成一團漿糊了,如果不是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我都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日了。”
許崔插在聞肆與祁笙中間,樂得手舞足蹈,活像高考結束了似的。
聞肆只差沒一腳給他蹬開,“讓讓,你妨礙到我和我家老祁相親相愛了。”
現在時間緊迫,連吃個飯都要爭分奪秒。一行人打打鬧鬧,你追我趕,不到五分鐘就到了炒菜館。
老闆娘依舊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磕着瓜子,悠然自然地曬着太陽。
見到聞肆他們,她拍了拍手,站起來,“以為你們忘了呢,還打算省一頓菜錢的,果然人是不經念的,一念就來。”
許崔激動地搓手,“多虧了聞肆同學,不然我們還真是忘了。”
“嗯,都進去坐着吧。”
陳列遠說,“老闆娘,那個能不能煮快點,我們吃完就要趕回去複習了。”
陳列遠說完還紅了臉,老闆娘沒忍住上手捏了他臉蛋,“小同學可真容易害羞,我要是年輕個十歲,就追你了。”
許崔毫不猶豫出賣隊友,“老闆娘,你還很年輕,追他沒問題的,反正高考完,想幹嘛就幹嘛。就是以後來你這吃飯,你得打對半折。”
陳列遠,“……”
三年同窗情,還不及一頓飯重要。
張光磊看不過去,說,“你咋不自己上呢,要是娶了老闆娘,你一輩子都能吃到。”
“我還暗戀着班長呢,唉!打算高考後,再告白一次。人不瘋狂,枉少年嘛!”
祁笙點好菜,用菜單堵住了許崔的嘴。
每個人都點了兩道自己愛吃的,老闆娘挑挑眉,“真不再多點一些,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啊!”
“不了,我們不是這樣的人。”許崔眼神不定地拒絕。
張光磊說,“學委,你這個表情真沒說服力,你看,老闆娘都不信。”
老闆娘沒再耽誤,就說了一句,不夠再加,把菜單遞進廚房讓廚師開始弄。
“你們要喝什麼自己拿,除了酒其它免費。”老闆娘又指了指冰櫃。
“你們喝不喝?”幾個人搖頭,張光磊只好自己去拿了瓶紅牛。
“大款,你中午請假回去幹嘛了?”拉開拉環,張光磊喝了口,沒話找話。
聞肆正在給祁笙倒開水,聞言一頓,隨即把水杯倒滿,說,“哦,回家跟我爸媽談條件去,問他們我高考滿四百分,有什麼獎勵。”
“那你打個電話回去不就行了嗎?”許崔不解。
聞肆可能也覺得這個借口太敷衍,但又改口祁笙又會起疑,只好說,“打電話沒有當面說鄭重,電視裏不都這樣,重要的事,一定要當面說。”
“菜上了,趕快吃吧,吃完回去,又有十幾張試卷等着我呢。”陳列遠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就往碗裏夾。
他成績能穩定在前十,基本靠生命在刷題,每晚不到兩點不睡覺,偶爾碰到不會做的題,半夜三更跑到祁笙他們宿舍敲門。
聞肆每次不耐煩地開門,面帶殺氣,但對於陷入學習瘋癲狀態的人來說,生命誠可貴,學習價更高。
“祁笙,祁笙,我這有道題解不明白,跟它磕了一個小時了,你起來幫我看看。”陳列遠把題抄在草稿紙上,仰着腦袋從聞肆肩膀呼喚祁笙。
祁笙幸好也是剛躺下,打開了小枱燈,坐在了桌子旁,朝聞肆做了個掌心向內手背向外的動作,聞肆不情不願地讓開。
“我先看看題。”
陳列遠迫不及待地把草稿遞過去,祁笙隨手從筆筒里抽了只筆,推算步驟。
十幾分鐘,祁笙就弄明白了,又花了十分鐘給陳列遠講解。
“祁笙,你真的神了,我都做了幾十遍,才勉強算出一兩個對的步驟,也不知道是哪步錯了,答案就是對不上。看了你的解題過程,我才明白。”祁笙自己做題,只把重要步驟寫出來,但給其他人講題,他能把每一步都仔仔細細地寫出來,講解得也很仔細。
“你們休息吧,我回去了,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願你們有個美夢啊!”陳列遠功成身退,滾回了自己宿舍。
美夢中被吵醒的聞肆,“……”有個屁的美夢。
祁笙起身關好門,親了一下聞肆,“別裝了,要是真的惹到你,你還不一腳把人踢飛啊!”
“如果不是高考衝刺階段,我還真想這麼做。”
祁笙搖搖頭,心想,這小子,就是喜歡過過嘴癮。
陳列遠的吃法太過快速,基本是上一道菜,他就扒一道,等菜基本上完,他已經吃撐了在打嗝。
祁笙給他倒了杯水,“喝點水壓一壓,看會不會好。”
陳列遠一邊打嗝一邊喝水,喝了足足三小杯,一點效果沒有,捂着肚子站起來,“不行,我去外面走幾圈,你們慢慢吃。”
祁笙說了聲,“別走遠。”
其他幾個人點點頭,壓根就沒空,啊!不,是沒嘴答應。
十幾分鐘,桌上猶如颱風過境般,一掃而空,老闆娘笑着調侃,“可以嘛,年輕人胃口就是好,要不要再加點什麼?”
“吃飽了,我們要回去了。”聞肆拉着祁笙離桌,隨後鬆開手一前一後往門口走去。經過收銀台時又停住,只見他笑眯眯道,“謝謝老闆娘的大餐,我們高考會努力的。”
張光磊和許崔也跟着道謝,“謝謝老闆娘款待之恩,待我們高考中榜之後,他娶你。”兩人異口同聲,但動作卻是互相指着對方。
老闆娘樂不可支,撐在門框上,“兩個俊俏的少年郎,我可消受不起,還是留給如花似玉的小妹妹吧。”
祁笙說,“老闆娘,你今年多大了?”
“怎麼,你也要娶我啊,有人會吃醋的呢!”話落,老闆娘怕其他人聽出來,又說,“像你這麼帥氣的,我還是歡喜得很。”
張光磊不樂意,“老闆娘,你也看臉啊!”
老闆娘抓了一把瓜子到他手裏,“這待遇,就你有,開心了嗎?”
張光磊,“……”
張光磊:“不樂意,我要你誇我帥,誇我是個清雋的少年郎,要你說我是在場最好看的。”
老闆娘鬆開手,把他推出門,嫌棄道,“我眼睛還沒瞎呢。”
被嫌棄的張光磊,“……”老闆娘你嘴真毒。
吃完飯,走出悶熱的飯館,一陣微風拂面,神清氣爽,天邊的晚霞猶如畫師手上的彩筆,在蔚藍的天空塗上一層血紅的火燒雲,迷幻絢麗地佈滿了整個世界。
祁笙偏冷白色的皮膚染上一層胭脂似的,就連很淡的嘴唇也透着粉色,張光磊偷偷看了一眼。
心說,難怪老闆娘選擇祁笙,如果他是女生,肯定也追祁笙了,且還是,不追到不罷休,死纏爛打的那種。
再穿過一條巷子就要到達一中,偏偏這時候,巷口圍着一群人,竊竊私語夾雜着勸說,一陣怒罵聲伴隨着拳打腳踢傳到了祁笙他們的耳朵。
“打死你個賤人,老子讓你養是看得起你,最好乖乖把錢拿出來,我知道你還有私房錢。”一個長相斯文但面目猙獰的男人粗着嗓門,邊辱罵邊用腳踹着地上護着頭部挨打的女人。
女人嗚嗚哭着,用細如蚊子般的聲音哀求,“那是兒子下學期的學費,我不能給你拿去賭。”
“操——”張光磊習慣性擼袖子擼手臂,發現今天穿的是短袖,他罵了一聲,打算去阻止。
一個人影一閃而過,張光磊剛想說你搶什麼,就見聞肆從男人後面一腳把他踹飛了,緊接着像是發泄般,把男人摁在地上,捏着拳頭對着他臉砸下去。
“你……你是誰啊。”男人臉頰一痛,口齒不清道。“別打了,別打了,痛死我了——”
聞肆捏着他脖子,冷聲道,“你剛打女人不是挺威風的嗎?這麼快就求饒了?”
“我錯了,兄弟,不打了,我以後再也不打了。”
聞肆眼也不眨,又是一拳,緊接着男人只感覺拳風掃過,拳頭沒有落下來,他睜開半腫淤青的眼睛,一隻修長勻稱的手攔住了聞肆的手臂,“聞肆,夠了。”
男聲清潤,和這隻手絕對是匹配的。
聞肆起身,退開,轉頭看向坐在地上捂着臉哭的女人,他沉聲問道,“她是你老婆?”
“啊?是,是是是是是——”生怕答晚了又要挨一頓揍,男人連連答道。
祁笙猜到了聞肆想做什麼,過去把地上哭泣的女人扶起,聞肆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聲音很低。
女人被打得鼻青臉腫,看不出本來面目,她還是第一次碰到有人願意出手幫她,就連警察都束手無策只口頭教育了她老公幾次。
祁笙問,“你想不想離婚?”
女人浮腫的眼睛瞬間又流出淚,點點頭又搖搖頭,不停地抹着淚,“我想,但他不離,我沒辦法,我真的想離婚,就想跟兒子兩個人過,我——”
女人猛地抽泣起來,瘦弱的身軀傷痕纍纍,微佝僂的背越發彎曲,背上壓了座大山似的。
比起背上那座大山,心裏的那座更為窒息。
祁笙知道,聞肆有辦法,他總是這樣,要麼不管,一管就會管到底。
許崔手裏還留了兩張從炒菜館抽得紙,默默地遞到哭泣不止的女人面前,“擦擦吧,事情會解決的。”
幾個大媽見幾個小夥子出手管,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道。
“小秀她命苦,嫁了個不是玩意的丈夫,吃喝嫖賭,不掙錢。憑着那張臉,還在外面有幾個相好的小姐呢!”
“是啊,看幾個相好的小姐掙得多,就把主意打到小秀身上,逼她去做小姐。小秀不答應,他就天天打她。”
“每次我們報警,警察來了就口頭教育一下,警察一走,這玩意該怎樣還是怎樣。”
家暴這事,往小了說,就是夫妻間的拌嘴,往大了說,只要不鬧出人命,警察也插不了手。
隔壁鄰居能幫一次兩次三次,但次數多了,也麻木了,最多同情同情,偷偷給點幫助。
等了大概半個小時,一輛黑色攬勝停在了眾人面前,車門打開,一個西裝革履,渾身散發著精英氣質的中年男人下車,朝聞肆走去,“二少,這件事我會處理的。”
“麻煩你了。”
祁笙他們走的時候,穿西裝的男人似在交涉,但從女人臉上卸下防備、露出笑容來看,至少事情是解決了。
中年男人是聞家高薪聘請的基金負責人,聞家在聞肆姑姑去世后,成立了一個婦女基金會,專門維護她們的合法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