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馬誠被她推了一個趔趄,連退幾步才穩住身形。他愕然地瞪着陸敏:“小敏,你幹嘛發這麼大火?不就是一個玩笑嗎?幹嘛當真?”
“鬼才和你開玩笑!”陸敏陰沉着一張臉,她這次是真的火了,“我警告你,以後別亂說話!還有你們!”
她銳利森冷的目光掃了一眼四周看熱鬧的眾人,嚇得他們縮着脖子,全部閉上了嘴巴。
“你們給我聽着,如果再讓我聽到你們中有誰亂嚼舌根,我陸敏的拳頭可不是吃素的,聽到沒有?滾!”
眾人嚇得面色如土,抱着腦袋如鳥獸散。
陸敏向來豁達隨意,大大咧咧如男孩一般。從前別人取笑她一兩句,她也不會放在心上。可是不知為何,今天她卻沉不住氣了。往日的粗枝大葉到了今天,全變成纖細敏感的觸角,微微一碰便會令她全身的細胞都激動來,整個人進入緊急戒備狀態。
她從不探究自己的心理,只是聽到眾人議論她和逸的話,直覺地感到刺耳,於是心情便變得暴躁易怒。
“你給我過來!”陸敏也不看蕭卿逸此刻的表情,一把抓起他的手腕,拽着他朝校門口走去。
夕陽將陸敏和蕭卿逸的身影長長地拖在地上。兩人的身影在某一點上交纏着,那是陸敏用手拉扯着蕭卿逸的手。
晚風徐徐,吹動林蔭道兩旁的樹葉,沙沙作響。同學們三三兩兩地朝校門口走去,經過他倆身邊時,只吃驚地掃了一眼,卻不敢多話,急步走開。
蕭卿逸被陸敏拉扯着急步向前走着。他本來就沒有陸敏高,腿也沒她長,自然走得沒有她快。一路上,他跌跌撞撞,好不狼狽。
“敏,慢點好不好?”
“……”
“敏,你是不是生氣了?為什麼生氣?”
陸敏一張臉更加陰沉了。
為什麼生氣?
這還用問嗎?
陸敏拉着蕭卿逸一直走出校門,來到行人路的樹蔭下。她一把甩開蕭卿逸的手,指着他鼻子罵了起來:“誰叫你來找我了?你是豬啊你?”
逸怔住了。他從沒有見陸敏這麼生氣過。眨了眨眼,眼睛立刻霧氣迷濛:“敏,我……我只不過想和你一起回家。”
“回家?”陸敏氣得大吼,“你知不知道今天一整天大家都在議論我們?你還想給大家製造什麼別的話題嗎?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被人誣陷?大家都認為我在欺負你,你說,我有沒有欺負你?”
“沒,沒有。敏最好了,從不欺負我的。”逸連連搖手。
“你現在說這些有個屁用!我倒不是在乎別人的看法,只是,我很不喜歡成為別人眼中的焦點!你懂不懂?”
“我懂我懂!”逸連忙點頭,看陸敏發泄完一陣怒氣后,臉色稍稍好了一點,於是大着膽子怯生生地伸手去摸她的衣角。
“啪!”陸敏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怒吼道:“你又想幹什麼?別給我裝可憐!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最討厭見的人就是你!老是一副弱不禁風柔柔弱弱的樣子,剛才就只顧着自己站在一邊看戲,也不知幫我說一句話……唉呀,我怎麼會讓你這種人住進我們家來?”
言下之意,為收留了蕭卿逸這個房客而感到頗為懊悔。
蕭卿逸不禁心中不安。
她不會反悔了吧?
果然,他看見陸敏抬頭望了望直往高樓大廈底部墜落的夕陽,耳聽她帶着壯士斷腕一般的表情悲涼地說道:“夕陽很好看,只是快……快下山了。唉……能賺點房租當然好,只是麻煩多了就得不償失了。逸,你還是不要住進我家來了。”
蕭卿逸大驚失色,胸口象堵了塊石頭一般沉甸甸地感到十分難受:“敏,為什麼?我做錯什麼了嗎?你說,我改好不好?你不喜歡我來叫你是不是?那以後我不到你教室來,我在校門口等你一起回家好不好?敏,你別生氣了,好不好?讓我住下去,好不好?敏……”
“你別拉我的衣袖,放手!逸,老實說吧,我和你不對盤,而且我怎麼看你都感到不順眼。你不覺得象你這樣的人,不應該和我這種人走在一塊嗎?我只是想過平靜一點的生活。我喜歡逃課,喜歡和老師頂嘴,在同學們眼裏,這樣的我很正常。雖然老師不喜歡我,可是,每天我都活得很自在。可是,自從和你扯到一起,你看看,我走到哪,哪都有人朝我指指點點,好象我越來越不正常了。我討厭這種感覺!”
一口氣吼完,陸敏甩開逸的手,冷冷地說道:“今天你回你自己的家住吧。以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懂嗎?”
說罷,轉過身,背着書包,頭也不回地邁着大步離去。
蕭卿逸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張了張嘴,卻叫不出聲。
那背影越離越遠,沒有遲疑,沒有停頓,彷彿沒有什麼能夠牽絆住她。蕭卿逸心中驀地感到一種失落,那曾經品嘗到的孤寂又如絲般地從他的心底慢慢生長,延伸,纏繞着他的心臟,令他感到窒息一般的疼痛。
靜靜地佇立了許久,他的目光由開始的沮喪失落慢慢地變得堅定和勇敢。
他的手指收攏,握成了一個拳頭,望着那早已看不到陸敏背影的方向,輕輕地說道:“你趕不走我的!我不會走的!無論如何,我都要在你身邊留下來!”
刀矛巷的傍晚一直是熱鬧的。
買菜回來的阿婆大嬸總會在相互遇見時打聲招呼,談論一下近期的菜價和最新小巷裏的新聞。
“唉,我怎麼忘買蔥了,你們誰有啊,給我幾根,我晚上燉湯時用得上。”
“阿慶嫂,真不巧啊,今兒我們都沒買。”
“冬兒他媽,你知道嗎?陸一山他家好象來客人了。”
“他家能有啥客人啊?”一個粗嗓門的大媽哇哇大叫着,“這些年來,也沒看見他家有啥親戚來走動。你說那陸一山是不是混蛋?放着一幫孩子不管,每天就只知道喝酒,也不怕喝死!”
“誰說不是呢?這陸家的孩子,也真是可憐。”
“可憐啥啊?”一個單眼皮的中年婦女直着嗓子叫起來,“他家那個陸敏,我看就是一個小魔頭。上個星期,把我家志明打得鼻青眼腫。沒大人教養的孩子就是壞!”
“阿慶嫂,可別這麼說。我家孫兒都告訴我了,你家志明欺負陸麗,要搶她手中的獎品,被陸敏看見了,這才把他打了一頓。陸敏打人雖不對,可你家志明搶人家東西就對了啊?”
“吳婆婆,你孫兒沒騙你吧?誰不知道你孫兒每次看到那個陸敏,就象條小狗似的跟在她身後搖尾巴?”
“阿慶嫂,你說的是什麼話?我家孫兒再沒出息,可也不會騙我這老太婆!”
“你家孫兒是有出息!他和我家志明一個班,可誰不知道,他每回都考班上倒數第一,哈哈!”
“阿慶嫂,你……”
“吳婆婆,不是我愛說,你也該管管你那孫兒了,別有事沒事盡盯着那個陸敏想跟她學功夫。陸敏的成績可是出了名的差。你孫兒和她做朋友,成績能好嗎?”
“你……”
“好了好了,阿慶嫂,吳婆婆,別吵了,都老街坊了,至於嗎?再說了,都是孩子……”有人勸到一半,忽然住了口,眼睛盯着巷口驚訝得張大了嘴。
眾人也疑惑地看向巷口,然後嘴巴幾乎同樣地張得老大。
夕陽將染紅了天邊的雲彩,給雲層鍍上了一道道金邊。絢麗的霞光中,走來一個絕色的男孩。只見他膚如凝脂,面若桃花,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說不出的清純動人。他的身材瘦弱,彷彿弱不禁風,可是無論他是靜是動,即使他手中提着一袋子菜,他周身仍散發出一股無以倫比的貴氣。
他身邊還站着陸美和陸麗。顯然他們三人已聽到了這些大媽大嬸的談話,因為此刻陸美和陸麗都面帶怒色,小嘴撅得老高。
蕭卿逸看見眾人看向他的或驚艷或驚訝的目光,絲毫不以為意,微微笑着,朝一幫大媽們禮貌地打着招呼:“各位大媽大嬸好。”
“好……好。”眾人下意識地應聲道,表情仍呈痴獃狀。
蕭卿逸淡淡地點了下頭,便繼續朝巷子深處走去。
“小逸,你沒聽到她們剛才在罵姐嗎?還和她們打什麼招呼?”陸美猶自氣憤,故意大聲地問蕭卿逸。
“就是,我最討厭背後說人壞話的人了。”陸麗也輕輕地加了一句,掃了阿慶嫂一眼。她畢竟年紀小,面對着這個長舌的女人仍是感到有些害怕。
蕭卿逸目光淡淡地掃了眾人一眼,目光落在吳婆婆身上,笑了:“你們千萬別這麼說,各位大媽大嬸都是長輩,批評幾句,也是對晚輩的關心啊。你們看,吳婆婆就很關心敏呢。吳婆婆,謝謝你。”
吳婆婆“啊”了一聲,有些慌亂地搖着手:“陸敏……陸敏這孩子,我是看着她長大的。她雖然粗魯了點,可是……可是心地還是不錯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