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長老

第八章 長老

CP|W:250|H:190|A:C|U:http://file1.qidian./chapters/20102/14/1492278634017686270831683791504.jpg]]](八)長老

戴營魄抱一,能毋離乎?摶氣至柔,能如嬰兒乎?滌除玄監,能毋疵乎?愛民治國,能無為乎?天門開闔,能為雌乎?明白四達,能毋以知乎?生之畜之,生而弗有,長而弗宰,是謂玄德。Www.wenXuemi.Com

——《老子》

我和獨孤蘇隨即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一同起身前去察看究竟。客棧門外果然是好生“熱鬧”,一匹匹黑色駿馬站成一隊,鼻腔里呼着粗氣。坐於其上的士兵個個身披鐵色盔甲,手中持着的熊熊火把映襯出一張張剛毅的臉。

“獨孤公子前來洛陽,為何都不跟小弟我說一聲?也好讓小弟派護衛隊隨行遊玩啊。”說話的是一個尖下巴的年輕人,他從馬上跨下,迎面朝我們走來。

“勞煩賢兄多不好。護衛隊就更免了吧,擾民不說,弄不好招來一個作亂犯上之罪,不知賢兄能否澄清?”獨孤蘇亦毫不留情地回敬道。

“獨孤兄多慮了。令尊不管怎麼說都是當今聖上的舅父,可令尊在世之時也沒享受到什麼榮華富貴,皇上當然不能怠慢了賢兄你啊。”那尖嘴猴腮之人也毫不罷休,說得一向鎮定的獨孤蘇也怒火中燒。

就在兩人對峙之際,門打開了,晁安從里走了出來。見到如此陣勢,他先是一驚,而後又目不轉睛地看向那個盛氣凌人的年輕人,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沒想到晁公子居然也在這兒,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啊。”那人先開口道。

“何阜,你帶如此多的人馬前來到底有何貴幹?!”獨孤蘇慍怒道。

“獨孤公子何必如此臉色?何阜前來是有請各位到天涯閣坐一坐。”

天涯閣?聽到這三個字時,我們三人都不由一怔,怕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錯。天涯閣位於龍門山上,乃武學宗師促膝談禪、切磋技藝之地,與我們這些小輩何干?那何阜見狀不由笑道:“四大長老都已到齊,獨孤公子更不能不去了。”

“你說——四大長老——都在天涯閣?”晁安先震驚道,獨孤蘇卻沉默不語。

“沒錯。破軍星降、紫微星移。四大長老齊聚天涯閣商談此事,又聞獨孤公子亦在洛陽,便派何某前來恭迎公子前去。”這何阜真倒是狡猾,故意拋出四大長老,讓我們由不得選擇。如若不去豈不是明擺着不給長老們面子?這若是傳到江湖恐怕再也難有立足之地。

“晁安,我和伊沄去便可。你留在客棧,萬一有不測,也好有人照應。”獨孤蘇說完便拉上我朝白鬃走去。

何阜賊溜溜的眼睛細細地打量着我,滿腹狐疑地問道:“獨孤公子何時添置了一個如此貌美的貼身丫鬟?”

“哼,如果你也想要一個,也不難啊。”我一聽禁不住用手捏了他一下。

龍門山又名伊闕,以怪石嶙峋、絕壁如削聞名,北魏時於其上建立數座石窟,刻佛像以求太平。由此,得道高僧、武林禪師前來朝拜,或悟道、或闡釋人生、或刻武學秘籍於石窟上,但久經風蝕,亦模糊不堪。天涯閣立於頂峰之上,四周雲霧繚繞,如至仙境。待我們到時已是次日,果見四大長老已齊聚一堂。

“你看那站在最右側虎背熊腰的便是崑崙派掌門——申屠榮尊。他左邊的鶴髮童顏的是岐山派掌門——穆海天。中間那位不食人間煙火者乃龍山派掌門——歐陽冥。最後面峨冠博帶、氣度不凡的乃西魏文帝宇文泰的後裔宇文瑨。這四位便是我父親的心腹。”獨孤蘇在我耳旁低語道,最後一句尤為意味深長。倏地,讓我想起了什麼,莫非這四位中有一位……

“晚輩獨孤蘇見過四位長老。”獨孤蘇上前恭敬地作揖道。

“久不見獨孤公子竟又倜儻了不少。”岐山派掌門穆海天上前說道。

“可這位姑娘是誰?”崑崙派掌門申屠榮尊問道。

獨孤蘇看了我一眼,面不改色地說:“這是我的妻子。”

此話一出,我和在場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我奮力地想掙開他的手,可他的手卻握得更緊了。“獨孤公子何時拜的天地?此等大事我等怎不曉得?”龍山派掌門歐陽冥一臉吃驚地問道。

可還沒等獨孤蘇答話,宇文瑨便上前怒斥道:“就算是妻子,此等大事也不能前來!獨孤公子,你難道不知道么?”

“哏,那就要問何兄了。”獨孤蘇看向站在身後正暗中思量的何阜冷冷道,“他帶了那麼多人馬前來相邀,倒像是挾持。我怎能放心自己的妻子於別人的刀刃之下呢?”

“何阜,你真得是帶着兵馬前去的么?”歐陽冥問道。

何阜在四大長老面前倒是不敢多說半句,面有愧色地點了點頭。

“誰讓你這麼做的?!”申屠榮尊斥責道。

“是我!”不料,宇文瑨竟站出來替何阜維護,“是我讓他這麼做的。”

“宇文兄,何故至於斯?獨孤兄當年也和我們情同手足,他既已仙逝,我們怎能如此待他的兒子?”穆海天不解道。

“哼,他若視我們為知己,也不會不把紫荀門派的紫電劍之事告訴我們了!”其他三人聽后也都緘默不語。“紫荀門派掌門已死,此事江湖中人已將近一半知曉,紫電劍更是下落不明,破軍星之兆可能就要應驗了。”良久,歐陽冥嘆道。

“不是可能,是已經。”獨孤蘇義正言辭,“昨日神箭手嵐沨已死。各位可能還不知道吧。”長老們雖不把江湖上的後起之秀放在眼裏,但仍滿臉愁雲。“晚輩想冒昧地問一個問題:不知江南富甲晁安是如何知曉我的行蹤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宇文瑨挑起眉毛,“你在懷疑我們嗎?”

“宇文長老,這麼問也不是沒有道理啊。”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少女聲音。我和獨孤蘇同時回過頭,師姐、晁安和瀟瀟泰然自若地站着,而他們的身後立着三個身材魁梧的突厥武士。

(九)暗殺

“君王為人不忍,若入前為壽,壽畢,請以劍舞,因擊沛公於坐,殺之。不者,若屬皆且為所虜。”

——《史記·項羽本紀》

三個武士的手中都持着一把刀,一動不動地立在那兒,像極了一尊尊雕像。這時,從他們的身後又走來一位身穿胡服的男子,他鼻樑挺拔、身材高大,有一頭彎曲的頭髮,一看便知是突厥人。

“宇文前輩,大業元年你突訪當年突厥的俟利發阿史那羅,不會忘記了吧。”此話一出便震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你是什麼人?竟敢在此血口噴人!”宇文瑨正要上前教訓那突厥人卻被其他三位長老攔住了。

“哼,一開始你便打算利用阿史那羅為你尋到紫電劍,沒想,卻出師不利。接着你便故意收其子阿史那嵐為徒,並想利用他的復仇心理來鏟掉紫荀門派。我說的沒錯吧。”那人無半點退卻的神色,說得宇文瑨臉色煞白。

“宇文瑾,你告訴我們獨孤蘇的去向想必也是想利用我們找到紫荀門人吧。”晁安說道。

申屠榮尊、穆海天和歐陽冥三位長老顯然是被這番話給懵住了,一時面面相覷。“宇文兄,剛才的那番話……都是真的么?”潘海天半信半疑地問道。

宇文瑾倒也像只老狐狸,緘口不言,面不改色心不跳。

氣氛一下子變得微妙了起來,只聽得四周的風呼嘯而過,太陽從雲霧中鑽了出來,明晃晃的,刺得人睜不開眼睛。那三個彪形大漢依然架着刀使師姐他們動彈不得,每個人都在暗自思忖,不敢輕舉妄動。這時,那突厥年輕人走上前道:“望各位英雄能相助我們可汗,到時除了我們突厥驍勇善戰的騎兵,再加上帝王之劍和各位的神威,不愁殺不掉李淵和李世民,將唐朝扼殺在搖籃中!”他又故意看了宇文瑾和獨孤蘇一眼,加了句,“待大事告成,宇文氏也好獨孤氏也好,可汗一定不會虧待你們的。”

“哼,你以為我圖的是榮華富貴嗎?”宇文瑾終於開口道,“我要我們宇文氏重新一匡天下!”

話音剛落,那突厥人便抽出劍道:“宇文瑨,胃口太大,也是會撐死的!”與此同時,另外三位長老也邁上前去做出招式,而三個突厥武士立刻將刀提起。

“你們誰敢出手,這三位便立刻先赴黃泉……”可還沒等講完,獨孤蘇的青銅寶劍便出去了,只見一道青光閃過,宇文瑨的左臂就沒了。他大叫一聲,而後伸出右手一揮,喊道:“眀須散!”一陣煙霧霎時飄來,獨孤蘇連忙將我的嘴捂住。江湖有言,若吸入明須散,輕則口吐白沫,重則立刻喪命。

“宇文瑨,你修要逃!”申屠榮尊喊道,掄起他的長刀就徑直刺去。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如果說嵐沨是來無影去無蹤,那麼他的師父便是一步千里了。“瞞天過海!”歐陽冥雙手併攏,然後用力向前推去。瞬間,周圍的空氣竟變得無比熾熱,然後化作一股氣旋向突厥人衝去。那三個突厥武士哪裏招架的住如此厲害的內功,立刻應聲倒在了地上,垂死掙扎。師姐一脫身便用劍將那三人就地處決。

正當眾人上前準備將那突厥年輕人擒住之時卻發現他早已不見蹤影。“是剛才和宇文瑨一起逃跑的。”瀟瀟答道。

“今日之事切不可對外宣揚,以免鬧出更大風波。”臨走之時,岐山派掌門穆海天道。其他人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便朝山下走去。可不知為何我的心裏仍然七上八下,總感覺事情還沒有結束,不知不覺便落在了後面。

“你是尚伊沄吧。”一個聲音突然在後面把我叫住。我猛一回頭,沒想到竟是何阜。這個傢伙是怎麼認出我的?也不知道有何企圖。我並不回答,等着他把話講下去。

“呵,你一定很奇怪吧。”他奸笑道,“在中原雖然沒有幾人知道你,但你在大漠的突厥中卻是名人啊。親眼目睹了紫荀掌門之死、擔任尋紫電劍重任所以一定要被殺人滅口的‘重犯’。”

“你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呵呵,你已被那突厥世子所盯上,隨時都會有被暗殺的可能。”

“哼,既然如此,那突厥人為何不剛才就將我解決,還留個後顧之憂。”我亦冷笑道。

“那是因為你身邊的獨孤蘇。遊戲才剛剛開始,這次只不過是打個照面罷了,你還是小心留意為好。”他說完便拂袖而去,只留得我一人站在原地。一隻孤雁從頭頂飛叫而過,聲音悲涼凄婉,響徹山谷。

一路上,每個人都累得昏昏欲睡,我雖也勞累不堪卻時時都不敢放鬆警惕,何阜的話一直回蕩在腦中。幾番思索之後,我還是決意不將此事告訴任何人。

回到軒雨客棧后,大家便倒頭入睡了。只有我一個人仍坐在店堂中,思緒萬千。這時,一個醉漢突然東倒西歪地朝我撲來。我剛想把他扶住,卻忽得眇到一把匕首,寒光閃閃,心中一驚,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他翻倒在地。“哎呦,姑娘你這是做啥?”那醉漢摸着**叫道。

我走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厲聲道:“快說,是誰派你來的?”

那“醉漢”不答話,痴痴地傻笑了幾聲,接着猛一翻身抽出匕首就向我刺來。我向旁側閃去,恰好用桌子來做抵擋。他見行跡敗露,迅速抽身向外跑去,騎上一匹快馬揚長而去。我亦配上劍跟着沖了出去。焦頭爛額之時,白鬃竟朝我奔來。“好樣的!”我欣喜道,然後一步跨上馬鞍揚鞭追了上去。

“醉漢”朝後一看沒想到我會追上去,大驚失色,立刻快馬加鞭,頓時塵土飛揚。不知跑了多久,那馬也漸漸放慢了速度,“醉漢”走了下來,蹲在地上累得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我也隨之跳下馬鞍,上前將他擒住,抽出劍抵住他的脖子道:“再給你一次機會,告訴我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

“我……我們少主”他膽顫心驚地說道,“若刺殺了你,便會有重金賞賜。哈哈,不過,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因為這兒便是突厥之領地。”

風狂肆地亂吹,攜帶着乾燥的沙粒打在我的臉上。我愣愣地站在那裏,如臨大敵。“那你就在閻王爺那兒領你的犒賞吧。”說罷,我便一劍刺下。那人慘叫一聲倒在了沙石之中,紅色的血像條惡毒的蛇蜿蜒地向前流去。如果說殺死嵐沨不是出於我自身的意願,那麼從現在開始便是為自己而戰。身體裏的血液頓時沸騰起來,怒恨充斥了每一根血管。“駕!”我側身翻上白鬃,攜卷着塵土朝突厥營地奔去。

“伊沄?”祁瑄兒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坐起身,拿起一條被褥走到師妹的床前,卻發現床上空無一人。她環顧四周,仍不見絲毫動靜。這麼晚了,她會去哪兒了呢,心中不禁頓生疑慮。她提起劍,悄悄地走下樓去,來到客棧門外。此時,拴在馬樁上的馬也都輕輕地哼着氣,偶爾微微地甩動着尾,沉沉地睡着。只是一排掃去,卻是不見那匹獨孤蘇的白色駿馬。

祁瑄兒深吸一口氣,心中預感到了什麼。夜風吹起她烏黑的長發,青色的長衣隨風翩躚。她憂慮地看着前方一會兒,又慢慢地轉回身走進了客棧。

而她不知道,不遠處,晁安站在她的身後,悲傷地望着她。

夜,萬籟俱寂,突厥營地前只有幾人來回巡邏。我躲在一灌木叢中窺視着前方的動靜,忽覺從白色帳篷中走出兩人。“宇文兄,果然顧全大局。想我可汗到時也一定助你一臂之力。”說話的正是那突厥世子。哼,好一個宇文瑨,這麼快就歸順了突厥人,還白白丟了條臂膀。

大約又過了一個時辰,四周已是空無一人。看來時機已到,我提起劍,弓着腰向突厥營地奔去。守營的士兵皆被我的突然襲擊嚇得驚慌失措,大喊道:“來者何人?!”我亦不語然直面刺去。刀光劍影下,四五個突厥士兵驟然倒地,血流成河。

“來人吶,有刺客!”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營帳中的士兵紛紛奔出來解圍。

我見形勢不妙,一揮劍向營帳上方飛去大喊道:“劼劍擊術第五招——玉雪冰封!”霎時,劍光掃過之處皆寒氣逼人。我見他們凍得動彈不得,便立刻跑入大營中,想藉此暗殺掉那突厥世子。可大營之中卻是空無一人,只是亮着幾盞油燈。

“哼,尚伊沄,你果然衝動、輕敵。”說話的聲音從後面幽幽地飄來,“你暗殺我士卒,現在也要讓你付出代價!”

(十)郡主

及孝武西遷,事起倉卒,信單騎及之於瀍澗。孝武嘆曰:“武衛遂能辭父母,捐妻子從我,世亂識忠良,豈虛言哉!”……信在隴右歲久,啟求還朝,周文不許。或有自東魏來者,又告其母凶問,信發喪行服。信陳哀苦,請終禮制,又不許。……居無幾,晉公護又欲殺之,以其名望素重,不欲顯其罪過,逼令自盡於家,時年五十五。

——《北史·獨孤信傳》

營帳的門突然被打開,衝進來數十個突厥武士,團團將我圍住。不好,我沒料到突厥也早有防備,正撞入虎口。這群武士深知紫荀劼劍擊術的厲害所以也不敢妄動。

我掃視了一圈,遺憾地發現要殺出重圍實屬困難,若要硬拼肯定寡不敵眾,唯一的出口便是往上竄出營帳了。這時,一個突厥武士率先向我衝來,他的胳膊壯碩無比,掄起大刀的架勢也令人望而生畏。可所謂“以柔克剛,以靜止動”便正好適用於此。“劼劍擊術第二招風壑雲泉!”我一動不動地站着,將劍橫掃而去,劍氣如朔風呼號直面向那突厥人的臉刺去。緊接着,一群武士沖了上來。我見勢不妙,一個轉身旋轉着飛向空中,“劼劍擊術第三招雷霆霹靂!”劍瞬間就將營帳頂棚刺破,我順勢飛了出去。

一落到地上,我便朝白鬃奔去,幾乎是半個身子還沒趴穩就揚鞭而走了。白鬃不愧為千里馬,一晚上馬不停蹄,絲毫不見其放慢速度。風吹得它頸上白色的鬃毛如一面招展的旗幟,威風凜冽。

而我萬萬沒有料到,在我的背後,一張巨型的網正鋪天蓋地地壓下來,投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暗影。

“難道就這麼輕鬆地放這黃毛丫頭走了么?”營帳之外,宇文瑨望向遠方的塵土道。

“哼,當然不是。遊戲規則是我們定的,玩不玩也由不得他們說了算。”突厥世子抿起嘴,深邃的瞳孔中閃過一個詭秘的眼神。

“哥,何必如此興師動眾?”白色的簾帳忽然被風吹起,飄出一聲柔美的聲音。宇文瑨和突厥世子不約而同地回過頭去,只見被風吹得鼓起的帘子後面露出一個纖細的身影,白色的裙角隨風飄揚。“我去便可。”黑沉沉的夜空,月光如水,忽明忽暗的燭光中映襯出一個鬼魅的笑容,嘴唇鮮紅飽滿,如雨後飄落在湖面上的花瓣,清新嬌嫩,而在它貼着水的層面上卻是不為人知的粘稠的毒液。

黑夜真得要結束了么?好像是的,但是為什麼空中的雲層還是那麼厚重,壓抑得人喘息不過來,使人煎熬地等待着焦灼的陽光的到來。

待我回客棧之時已是第二天的黎明。

吃飯之時,我一個勁地在桌旁打着哈欠,連眼睛看東西都是一片迷迷糊糊的。“你昨晚沒睡么?怎麼這般疲憊?”獨孤蘇瞅了我一眼道。

“呵,昨晚有蚊子鬧得慌,沒睡好。”我擺擺手隨口編了個謊,卻沒有看到師姐向我投來的眼神。這時,鄰桌走來兩人,他們一坐下,其中的一個便說道:“嘿,你聽說了嗎——昨天晚上,突厥大營遭襲了。”我一聽,心跳不由得加快,吃了一半的包子也差點堵住了喉嚨。而他們四人都不覺放下了碗筷側耳傾聽。

“哦,是皇上要出征了么?”

“不是。聽說是一刺客前去暗殺了好多人吶。”

“幹得好吶!可那人難道不要命了嗎?一定死了吧。”

“據說沒有。嘿,我也不信。突厥哪能這麼輕易地放過他呢,你說是不是?”

我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依然狼吞虎咽地吃着。獨孤蘇和晁安對視了一眼,而後他上前問道:“敢問小兄弟,方才你們說的都是真的么?”

“我也只是道聽途說的,未必是真的。”那人見獨孤蘇、師姐還有我身上都配着劍,怕是自己說錯了什麼,嚇得連連搖頭。

瀟瀟瞟了我和師姐一眼輕聲道:“暗殺?怎麼聽都像是紫荀門派所為吶。”

還沒等我答話,師姐就立身呵責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晁安見狀,忙上前勸阻。師姐卻一把將他推開道:“你只維護聽從你們家裏人!”而後便提劍上樓了。

正當大家不知該如何收場之時,何阜從門外走了進來。我們故意將他視而不見,不予理會。

他笑嘻嘻地迎面走來道:“不知四位是否聽說了昨晚的事?”說這話時還不懷好意地朝我瞥了一眼。

“何阜,你又有什麼目的就直說吧!”估計是師姐的緣故,晁安一臉沒好氣的樣子。

何阜也不生氣,從衣袋中掏出一封信和一個刺繡荷包,雙手恭敬地呈給獨孤蘇。可不知為何,獨孤蘇一見那荷包竟神色凝重起來,雙眉緊鎖地問道:“這是誰給你的?”

“獨孤公子看完信就知道了。”

我的困意頓時消散了,盯着獨孤蘇手中的荷包,心裏竟不安起來。那荷包精緻小巧,是由上等的綢緞縫製而成,其上繪有百鳥朝鳳圖,看來應有些許來歷。

“獨孤兄,孰為此書於你?”晁安見獨孤蘇神色有點不對頭,上前問道。

獨孤蘇也不回答,將信拿給晁安,看向何阜問道:“這怎麼會在你這兒?”

何阜含笑道:“郡主與宇文長老向來交情甚好,獨孤公子又不是不知道。郡主忽從宇文長老那兒得知公子在洛陽之事,便想見見您。可親自來見又怕您已去別的地方,便讓我帶此信物前來傳達。”

我和晁安、瀟瀟一齊看向獨孤蘇,沒想到他還有個姐姐。自從認識獨孤蘇后,我便發現他不願向別人提起或是別人詢問他關於家族的情況。要不是那日瀟瀟一語道破他的背景,我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是何方神聖。“那你前些日帶來的士兵難道也是晉安府的?”獨孤蘇警惕地問道。

“額,實不相瞞,的確如此。可這並不是我出的主意。那日在天涯閣,宇文長老不也是替我澄清了么?”

我一聽宇文瑨的名字心中就來氣,方才還在琢磨着何時找個機會告訴師姐和獨孤蘇他已投靠突厥之事。可沒料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突厥那邊還沒擺平,又冒出個晉安郡主。不知她在這非常之時見獨孤蘇是為何,應該不會和紫電劍之事有關吧?話又說回來,紫電劍到現在一點下落都沒有,師父的心愿不知何時才能完成。

“晁安,你和我前去晉安府一趟吧。它在1]東都中心,離這兒也不是太遠。”獨孤蘇轉向晁安道,“姐姐是我現在唯一的親人,她要見我必定有非常之事。她若被老奸巨猾的宇文瑨所操控,怕是會鬧出大事。”

“那好,事不推遲,我們現在就動身吧。”晁安轉身剛想對妹妹囑咐幾句,瀟瀟就上前神色疑慮地道:“哥哥,小心其中有詐。”

獨孤蘇拿起手中的荷包端詳了一會兒,確信地說:“這荷包乃祖母原湞皇後送給姐姐的,如若不是非常之緊急,她是絕不會從身邊除下的。應該不會有假。”

這時,門外出現了一座由六個轎夫扛着的華貴官轎,周圍一下子便聚集了一群好奇的圍觀之人。“何某特地安排了官轎。二位公子——請。”眾人一看到是兩位氣度不凡的白衣公子,立刻一片嘩然。我和瀟瀟見此情景不禁暗自苦笑。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聽到屋外有很大的響聲?”我走進房間時,師姐上前問道。於是,我和瀟瀟就把方才所發生的事從頭至尾地講了一遍。

“這晉安郡主我倒有耳聞。”師姐聽罷便對我們說道,“她乃當年柱國大將軍獨孤信的孫女,自小受其家族熏陶,文韜武略、聰慧過人。可與她的祖父一樣,對宇文氏可謂是盡心儘力。當年獨孤信在魏分東西之際毅然舍家為國,選擇西魏。此後,他苦苦跟隨宇文泰達幾十年之久,為他出生入死,屢建奇功,竭誠盡忠。而後宇文氏才建立了自己的天下。只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雖辛苦一卓,功勛卓著,卻不得善終,竟被迫飲鴆自盡,溘然逝去。這位晉安郡主對宇文瑨也是言聽計從。”

話說到此,忽聞屋外一小廝喊道:“晉安郡主到。”我們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心裏不由一怔。奇怪,獨孤蘇他們不是已經前去晉安府了么?怎麼這位郡主如此耐不住性子竟親自前來了呢?還沒等我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聽得瀟瀟驚聲叫道:“糟糕!我們中計了!”

1]東都,隋後期的首都,位於洛陽境內,當時也稱洛陽為東都(神都、東京),為隋煬帝大業元年(605)營建。城南對伊闕,北據邙山。

16977.16977小遊戲每天更新好玩的小遊戲,等你來發現!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挽風歌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修真仙俠 挽風歌
上一章下一章

第八章 長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