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危險的上書房
人跟人之間的緣分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整個皇宮人盡皆知御前侍奉蘇耀月和太醫院醫案齊八女是冤家對頭勢如水火，兩人見面總免不了冷嘲熱諷唇槍舌戰，對此赫連嘉竟然也有一種看好戲的心情，時不時就派耀月去泗水院走一趟，完了之後皇宮裏就會多一樁兩人見面如何鬥嘴的趣聞，耀月在心裏腹誹了無數次，一是齊八女，二就是皇帝！！
赫連嘉目下一共有13位皇子，除卻前頭幾位皇子已經成年之外，八皇子以後的皇子都還很年輕，赫連嘉很重視皇子們的學業，規定每月初三是檢查皇子們功課的時候稱為‘校檢’，如果拔得頭籌就有賞，如果墊底免不了要受些責罰，因此一到月初幾個功課不是很好的皇子都戰戰兢兢生怕那最後一名的帽子倒扣的自己頭上。
今日校檢一如平常，皇七子赫連佑閔排行第一，皇四子赫連佑謹暫排第二，赫連嘉讚許的看着各位皇子們的試卷，再看到皇十一子赫連佑昕的考卷時臉上不由的沉了沉。
“佑昕，這篇文章是你所作？”今日的題目是‘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王也’，應該是很容易的題目，在一旁伺候的耀月餘光看一眼赫連嘉，臉色說不上不好也說不上好。
“啟稟父皇，確是兒臣所作。”十一皇子赫連佑昕看看赫連嘉手裏的試卷大聲回答道，十七歲的他生的朗目劍眉，英武高大，很有一番俠客的風範。
“你的其他兄長都解釋為夷狄就算有國君也比不上華夏沒有國君，為何只有你解釋為夷狄尚且有國君，不像華夏反而少了君臣上下之分？”赫連嘉說完，空氣彷彿一下子靜止了下來，大部分人臉上都充滿了戒備的神色。誰都知道赫連嘉把開疆拓土使周邊蠻夷之國臣服做為首要政務，這題目說簡單就是因為只要迎合赫連嘉的心思做前一種解釋就可以，赫連佑昕的這個解釋，很危險，非常危險。
赫連佑昕沒想到隨意一個解釋會引來這樣的場面，心裏多少有些意外。
“啟稟父皇，老師在上課的時候講過這一句，老師的解釋也跟其他兄長一樣，可是兒臣覺得既然是孔聖人說的話，那麼應該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兒臣認為應當說的是君臣之間的分際，我大夏王朝泱泱大國禮儀之邦，做臣子的應當對人主懷有尊敬愛慕敬畏的心情，這也是做臣子的本分，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那豈不是連那蠻夷之邦都比不上了？”氣氛雖有些緊張，可佑昕說的理直氣壯，絲毫沒有畏懼之心，佑昕對學問一向不上心，反倒是在武藝方面頗有成就，因此說話微微有些豪放不講文法。
“上書房老師都是國內頂尖的國學高手，難不成你是想說那些老師學問都沒你精深？”赫連嘉的聲音四平八穩，卻震的眾人心頭一驚，佑昕見勢不好‘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兒臣……兒臣沒那個意思……”佑昕對眼下的情勢有些發矇，父皇之前不是說過校檢可以不拘小節直抒胸臆么，怎麼現在倒算起帳來？？
“父皇，十一弟素來心直口快並無惡意，況且您也知道我們兄弟裏邊十一弟的學問算不上是拔尖的，請父皇原諒十一弟的冒失，兒臣想十一弟並無褻瀆老師之意。”其他人都還在發獃的時候，佑閔從眾皇子中走出來做個揖笑容滿面的說道。
耀月看着佑閔，心裏忽然想起九皇子大婚，略微有些不自在的低下了眼眸。
“耀月，”正在耀月走神的時候，赫連嘉突然一轉頭看着她叫道，耀月一驚連忙走上前應一聲，“你來說說看，這句話到底應該如何解釋？”
耀月心裏‘騰’的一聲重重的抖了一下，她怎麼也想不到赫連嘉居然將她推到了風暴中心，眾人原本還聚焦在佑昕身上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轉移到了耀月的身上。
四周依然非常安靜，只是靜的有些可怕，耀月咬了咬牙做個萬福。“啟稟皇上，奴才才疏學淺怎麼敢在皇上面前班門弄斧，這句話的含義……奴才說不出來。”
赫連嘉淡淡的瞅一眼耀月突然輕聲笑起來，“京城中誰人不知蘇家的女兒文武兼備巾幗不讓鬚眉，難不成這蘇定興是徒有虛名？”
這神來一筆將耀月的神經徹底震的粉碎，膝蓋一軟耀月跪倒在地上，“啟稟皇上，家父對奴才姐妹幾個教導確實甚為嚴苛，奴才的幾個姐姐也確實是德才兼備，只有奴才因生性愚鈍，父親無論怎麼教都是朽木不可雕，是奴才不好連累父親，請皇上恕罪。”
“呵呵，你對自己的評價就是朽木不可雕？”赫連嘉彷彿來了興趣一般，一邊還在跪着的佑昕反倒是無人理會了，“張英啊，蘇定興家除了蘇耀月是否還有一個女兒未出閣待字閨中？”
“啟稟皇上，正是，蘇家三小姐蘇知秋年方十六，還未出閣。”張英不敢怠慢連聲說道。
“既然還有一個蘇知秋，為何蘇定興要將一塊朽木送至朕的身邊？這難道不是欺君之罪么？”赫連嘉深深的看耀月一眼笑的格外的明媚。
耀月低垂着眼睛，臉色微微有些發白，過了半響對着皇上磕了個頭，“奴才雖學問不精，但也想試試這奏對，只是怕丟了父親的臉面。”
“哈哈朕不怪罪，你且起來回話，至於蘇定興的臉面么，朕相信他自己會保全的。”赫連嘉哈哈一笑，耀月站起了身。
“奴才年幼的時候父親也曾對奴才講解過這一句，蠻夷之邦雖成了國，可禮樂不興文化不周，思想陳舊行事野蠻，因此才有了蠻夷這稱號且棲居與邊陲荒涼地地，而我大夏王朝源遠流長底蘊深厚，禮儀之邦人傑地靈，他們慕其光輝羨其風采，所以照貓畫虎也跟着成了國。表面上看起來相貌像樣，實則形似神不似不得要領不懂精髓，怎能跟大夏王朝相提並論？”耀月低着眼睛恭聲說道。
“這是你的解釋？”赫連嘉看起來仍然平和，沒有情緒變化的徵兆。
“是，可是奴才以為十一皇子的奏對也不無道理。我大夏王朝只所以跟蠻夷之邦有很大的差距，根源就在於老祖宗超越世人的思想和因此而制定的家法制度，這其中首要的便是要忠君。天子聖明從來都是人中之龍，是天意選出的來領導地上萬物蒼生的主宰，其思想言行因為秉承天意所以是聖言，可是天子再聖明如果做臣子的罔顧倫常朝綱不知君臣有別而放肆逾越，那麼再聖明的言行也不能實施到地方，久而久之朝政敗壞百姓吃苦，天意也就失去了意義，因此綱常倫理君臣之際是首要的再重要不過的。正是因為如此，皇上聖意決斷，臣子忠君愛國，大夏王朝團結一心才能百年昌盛，那圖門庫雅之輩再是賢能又能怎樣，兇悍如圖門都願意俯首稱臣，國家大一統的日子還會遠么？”耀月心裏那口氣小心翼翼的在嗓子眼提着，奏答完畢之後大氣也不敢出仍舊低着頭站在一邊。
眾人此時的表情可以稱得上是變幻莫測，有目瞪口呆的，有驚詫莫名的，有懷疑的，還有讚許的，但依然靜悄悄的沒有人敢出聲。
“看來朕是冤枉蘇卿家了，這欺君之罪么，就罷了吧。”赫連嘉漫不經心的看一眼耀月又轉向了地上還在跪着的佑昕，“既然耀月幫你解釋的這麼完美，朕也就不怪你了，自己有想法是好事，可也不得偏聽一味的忽略別人的說法，長此以往這學問也就荒廢了。朕今日暫且不罰你，回頭針對今日之題再寫一篇奏對上來，如果還出錯，那麼朕就不會那麼好說話了。”
赫連嘉虎着臉說完隨即站起了身向上書房外走去，身後是眾皇子們高呼萬歲的辭別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