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討薪
周強所在的工地離村子不算太遠，騎自行車也就不到半個小時的路程，現在周強已經習慣了這一份做的還算長久的工作，唯一一點讓他有些不暢意的事，也就是關於錢的問題。因為周強已經兩個月沒拿到工資了，當然並不只是周強一個人，而是整個工地上的工人都在眼巴巴的等着發薪水。
辛辛苦苦幾個月下來，吃苦耐勞的周強慢慢的成了這片工地上頗為知名的人物。雖然周強平時很少很其他工人交流，但大部分人都對周強這個年輕的後生佩服的很。“拚命三郎”這是大夥給周強起的綽號，原因很簡單，所有人都沒見過干起活來這麼拚命的年輕人。就連負責調度的包工頭子，一說起周強來那都是讚不絕口。
眼看着天氣越來越冷，然而工程卻不能這麼落下。當然也是大部分人不願意落下，心憂炭賤願天寒，他們比不上那些國家供養的公務員。停了活就意味着掙不了錢了，瞅着年關將近，所以大傢伙誰都想多掙兩個錢，也好回家過個好年。
陽城地片比較靠近燕京，坐火車也就幾個小時的路程。也正是沾了燕京的光，陽城這個巴掌大的地方也有了幾分知名度，所以有不少外地人來尋活計。其中當屬巴蜀地區的人來的最多，閑暇的休息時間，周強挺願意聽這幫巴蜀人用他們當地的方言交談着。雖然他聽不太懂，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周強才會感興趣。
隨着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北方也進入了一年來最寒冷的時候，三九天。夏熱三伏，冬冷三九，在這段時間裏，潑水成冰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到了這個時候，周強這些人也不得不停了工來。
並不是他們怕冷，而是水怕冷。水泥和好了用不了幾分鐘就會凍得硬邦邦的，這樣的天氣逼的他們不得不停工。沒了活，這些外地人也就不考慮在多掙幾個錢的事了，而且他們現在掙的錢也夠過的好年了。趁現在早回去些，也好置辦些年貨，最重要的是現在還能買到那歸途的車票。
這些人沒有急着走，並不是他們不想走。而是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還牽着他們，那就是拖欠了幾個月的薪水。眼瞅着日復一日，可這就是沒有發工資的意思。工人問包工頭，包工頭問老闆，看上去一環接一環沒有什麼問題。但結果卻不知道究竟哪一環出了問題，包工頭說老闆沒有給自己工資，老闆又說投資商沒有給錢。去找投資商——根本連人都找不到。
這一下，所有人都急了。這叫什麼事？工資不發年還怎麼過？在幾次尋找投資商未果之後，大家終於明白了，這是投資商故意拖欠他們的工資。工資要不回來怎麼辦？大傢伙只能想盡一切辦法去討薪。
這些工人大多數都是些淳樸的農民，這也是為什麼被稱之為農民工的原因。而這些農民工普遍的一個問題就是都沒有多大的文化程度，骨子裏滿是徹頭徹尾的小人物。對於他們來說根本不知道法律是個什麼東西，所以他們唯一能想到的維權手段，就是去找政府。
俗話說得好，有困難，找政府。第二天，十來個工人便被工地上幾百號工人當成代表，手裏拿着大字報來到了陽城市政府前，拉起橫幅請求政府做主。而這些人其中就有周強，周強雖然識得幾個字，但對於法律方面也只是知道最基本的一些。在戰狼的時候，周強對於是非的分辨只有指揮部的命令。絕對服從又是軍人的天職，所以周強就像是一柄利劍，劍鋒所指，周強就所向披靡的衝上去。在他的心中完全沒有自己的主觀臆斷，當然周強並不是一個純粹的暴力機器，他的心裏也有着一桿屬於自己內心的秤桿。
寒風吹的刺骨，周強這些人卻不能退縮。他們清楚，在他們的身後還有這幾百個人，幾百個家庭在翹首期盼着。沒有聽到政府的回應，他們是絕對不會退縮的。
周強這些人雖然不懂法，但也知道政府機關要地不能亂闖。所以他們鬧歸鬧，也只是在政府的門口鬧罷了。或許是因為鬧的太久，有或許是因為圍觀的群眾太多，市政府中終於走出了一個人。
看着這個腦滿腸肥的胖子，周強等人期待着他的回應。這個胖子雖然走起路來慢騰騰的，但那一張肥厚有些褶皺的臉卻有着十足的官相，他瞅了一眼挺立在門口的兩個警衛后，才放心的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看了一眼周強等人拉着的橫幅，臉上像是例行公事一樣擺出一副笑容，說道：“各位農民工兄弟辛苦了！”
周強等人不說話，靜靜的等着下文。
“你們的事情，李市長已經知道了。”胖子笑呵呵的對着大家說道，“大家都知道李市長的為人，那是十分關心我們農民工兄弟的利益，得知有人拖欠大傢伙的工資的事情，李市長很生氣，他已經打電話責令所有投資商，務必將拖欠的工資發放到大家手中，大家先回去，再耐心的等幾天，幾天後，大傢伙一定能得到該得的。”
胖子給人的感覺就是憨厚老實，但眼前這個周強卻怎麼都看不出來屬於胖子的那份老實，反而像是一個狡猾的狐狸似得。當然這只是感覺罷了，既然人家已經這麼說了，周強他們也不會選擇繼續鬧下去。收了大字報，撤了橫幅之後，一行人便返回工地通風報信去了。
看着周強等人離去的背影，胖子的眼神中充滿了鄙夷不屑的神情。只見他返回政府大樓中，來到了二樓一間靠南邊的辦公室里，推開門之後，一臉恭從的看着站在窗前背着雙手的中年人。
“市長，那幫鬧事的民工已經被我給支走了。”胖子像是邀功似得說道。
中年人就是胖子口中的市長，李海陽，而那個胖子則是李海陽的貼身秘書，吳大用。雖然吳大用的名字聽起來有些晦氣，長相也和名字挺相符的，但做起事來卻大大的不同，非但不是吳大用，反而是有大用。不然李海陽也不會選這麼一個胖子做自己的貼身秘書。
李海陽聽了胖子的話，點了點頭，道：“做的不錯。”
胖子嘿嘿的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轉過身來的李海陽，整了整自己襯衣的衣領之後，神色有些凝重的道：“大用啊，你說我們這做是不是有些……。”
一聽這話，吳大用就猜到了李海陽心中所想，當即打斷了李海陽的話，說道：“市長，不就是一些民工而已。而且張總也說了，他又不是不給這些民工發工資，只不過是因為資金周轉，晚一點才能發罷了。”
李海陽點了點頭，神情依舊凝重，接着道：“可我還是有些於心不忍啊，這些人都是苦人，都指着這筆錢過年呢。”
吳大用翻了翻眼皮，神情沒有絲毫的觸動，對於他這種人來說只要自己不受影響，哪怕地球毀滅都無所謂。
“市長，小婷出國留學可是需要一大筆錢的。”吳大用在一旁提醒道。
聽到小婷這兩個字，李海陽眼睛中的一抹不忍之色很快就消失得一乾二淨，輕輕的點了點頭。
……
“過幾天？”工地上，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工人試探性的問道。
周強重重的點了點頭，然而他的心裏也沒譜。只能默默期望那個胖子說的是實話，因為他實在受不了這個年近花甲的老人用這麼一種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而且周強自己也在期盼，雖然前幾個月的薪水，在母親一點一滴的節約下還剩下一些，但眼看過年，那些錢根本不夠看的。而且沈琳的母親馬上又要用錢，自己之前拿的十萬早就用的一乾二淨，要是在沒有錢應急的話，後果可想而知……
雖然沈琳最近也在想盡一切辦法掙錢，但是她一個女孩子家，既沒有文憑，也沒有特長，像周強一樣做苦力又沒有那把子力氣。這也是沈琳為什麼一開始選擇做陪酒女郎的原因，這種工作不看學歷，也不要特長，全憑一張臉和一張嘴，而且收入還頗為豐厚。但此時此刻，沈琳也不可能去重操舊業，所以一直以來，沈琳都是東拼西湊，從發傳單到餐店臨時工都做過。
但是即便如此，沈琳也掙不了多少錢，咬牙一個月下來也就近兩千塊錢，連給母親治病都不夠用，就更不用說給周母貼補家用了。
好在周強和周母早已經將她當做家庭的一份子了，也不在乎她掙錢多與少。總之生活過得去就行，但是周強不行，因為一家人的收入來源全部要靠自己，現在拿不到薪水，周強當然是急的上火。
相對於外地人來說，周強這個本地人還算冷靜。因為他不用考慮春運的問題，這也是他比周圍一幫人淡定的原因。工棚里，一幫老爺們圍坐在一起抽着煙，有一句沒一句的談論着。但是大家誰也不敢談起工資的事情，工資這兩個字就像是禁言一樣。
不過周強依舊沒有參與到人群之中，他坐在工棚靠門的位置上，將夾在耳根上的煙取下，取了根細長的木材伸到工棚中間的火爐中引燃，接着點燃了嘴巴上的香煙，深深的吸了一口之後，吐出一大口劣質香煙的嗆人煙霧。
眼神卻是透過工棚門上的小窗戶看着外面的一片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