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
對於自己目前是個什麼狀態,中也直到正常人快要入睡的現在也不明就以。
沒有能夠證明身份的證件,自然也沒辦法通過正常手段進入營業的旅店。
只是直覺上就明確的知道一點——沒有太宰,他現在不可能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中也現在所處的地方,是太宰事先在冬木市尋找到的據點。
‘日曆上的時間是1994年1月31日,現在是晚上10點30分,這個時間點…[我]被蘭堂從那個漆黑世界帶離出來還只有兩年時間,換言之——是10年前。’
中也雙腿上下交疊的靠坐在陳舊的沙發上,翻着之前從書店買下的報紙,凝視着上面的時間標記微微出神。
簡易的摺疊茶几上,還剩餘着一些中也和太宰剛剛用剩下的咖喱飯——當然是在平價餐廳買的,廉價塑料質的餐盒與周圍的環境倒是相得益彰。
或許還在港口黑手黨時,作為最高幹部的中也會對這些有些嫌棄,但此時此刻,他早已沒有關心這些的餘裕。
對於自己確實已經死過一次的、那股真實的感觸,仍舊切實的記在中也的心中,並且可以肯定的是,這輩子也不會忘卻那彷彿觸碰到[無]的難言。
現在纏繞在中也疑惑上的問題就在於:[這輩子]的自己仍舊還完好的活在十年前——這個他本應不會倒退回來的時間點上,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手腳俱全,身上原本應該存在的重傷也消失了,[污濁]也彷彿在那個混賬首領死後、從未開啟過一般平靜的蟄伏於原點。自有意識以來便能自如使用的好牌——[重力]的使用感也和以前別無二致。
要說唯一的一點不同,就是他現在沒有飢餓感。
雖然仍舊可以品嘗和吞咽,但[必須進食]的這一生命本該擁有的行為彷彿被省略了,又彷彿是因為已經[吃下]了別的什麼,所以才不需要從普通的飯食中攝取營養一般詭異。
中也只感覺他現在的身體,就像是一台有誰在源源不斷為他提供電量的機器,沒有疲勞這種東西存在,精力時刻都是滿狀態。
太宰正撐着臉坐在另一端的單人沙發上,望着中也的鳶色眼瞳中閃着純粹的好奇。
154cm的身高雖然在目前還及不上中也,但和中也不一樣的是,太宰在同齡人之中也能算得上中等身高。綺麗得不依靠男性化的裝扮就分辨不出性別的臉龐上,即便並沒有露出笑容,卻也能讓看到的人,認為這個少年未長開的眉宇之間攜帶着莞爾。
就算身上穿着的是明顯過於寬大的舊灰色風衣,也仍然不妨礙與太宰接觸過的人,在他與大多數人不同的舉手投足之間,發現他從未掩飾的日式貴族儀態。
而這副還帶有[禮儀]的姿態,又或者說,還保有禮儀的太宰讓中也感覺新鮮十足。
雖然中也口中的混賬首領並不被他得知真實的年齡——但在與對方初次見面的時候,中也卻也能判斷得出那個混賬首領的年齡與他相差不大。
但港口黑手黨的[太宰治]在中也的記憶中,卻全然沒有如今的這副還殘留着過去生長環境的模樣了。舉止和周圍的同行一樣粗魯,有好幾次還會在他的辦公桌上方踩踏文件。
和現在端正的坐在單人沙發上的少年太宰在舉止上雖然並不是完全不同,但除開外貌,也很難讓他人將眼前的少年,和未來那個影響極其惡劣的港口黑手黨首領聯繫在一起。
雖然本質上大概還是一樣,但這錯位奇怪又新鮮的感觸,還是讓中也對待少年太宰的方式仍然沒有準確的定位。
即想把太宰當成十二三歲的小孩子,又始終忍不住在行為舉止之間,想要把[原本未能實現]的對待那個混賬首領的態度,以自己後知後覺的方式搬在對方身上。
‘你要剋制啊中原中也,即便他再怎樣也只是個大概只有十二歲的小鬼,認識的時間也還沒有24小時…更何況還是那個混賬青花魚首領的幼年狀態……’
中也這樣想着,偏過視線看向正在趴在茶几上,雙手將剩餘報紙疊成飛機的太宰。
像貓一樣敏銳的察覺到中也視線的太宰抬起頭,對上了中也的目光。
“…什麼事?”太宰感覺自己的笑容首次有些僵硬。
中也一言不發的迅速靠近。
太宰想要快速的撤退,結果猛然站起身的時候,踩到風衣垂在地面上的衣角,而栽倒在正好朝他伸出罪惡雙手的中也身上。
‘不妙啊!’正當太宰這樣本能的炸起寒毛的時候。
發出詭異笑聲的中也,已然在他身體緩慢反應之時,兩手扯住他的臉頰兩邊拉長。
“呼哈哈哈哈哈!!!狗比太宰治你也有今天!!”
中也得意的發出笑聲,兩隻手像是在揉麵糰般在太宰的臉上揉來揉去,時不時把少年還略帶嬰兒肥的雙頰向外拉長變紅,就連柔軟的微卷短髮也被揉得一團糟。
而身體纖細又可憐的太宰毫無反抗能力,在這突然之間、只能發出“嗚哇!嗚哇!”的掙扎聲音,頭一次遇見這種事、也從來沒預料過這種事情的太宰,雙手驚慌失措又氣惱的胡亂在空中揮舞着,反而讓中也□□得更加爽快了。
“停下停下!!Stop!Stop!!”
“不,我完全沒有停下來的理由!”
“嗚嗚啊!!仗着自己的暴力為所欲為的矮子!身為你的主人,我命令你趕快住手!”
“真遺憾啊~~小子~~我的頂頭上司早就不負責任的從高樓上一躍而下了,命令這種玩意可不管用!!啊——哈哈哈哈哈!!!”
“暴力矮子!蛞蝓!你這隻笨狗!!”
“啊啊~~就因為你這句話,老子再繼續懲罰你十分鐘!呼——哈哈哈哈!來讓中也叔叔看你發育正不正常!”
“咕哇!!住手啊——!!!”
臉頰被挼得像是粉紅色年糕一樣的太宰,一邊扯着自己的褲子、一邊彷彿要變成炸開背毛的小貓一般,拼盡全力的發出警告與抵抗的聲音。
這樣的聲音可對中也形成不了任何阻礙——本來是這樣的。
伴隨着太宰左手小臂上、原本三道的紅色痕迹只剩下兩道,中也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停止了對太宰的揉捏。
這停滯雖然只持續了五秒,但這現象卻讓中也收起了原本輕慢的心情。
視線觸及到太宰手上紅色痕迹的中也,大概明白了什麼。
太宰的[住手],彷彿一道被寫入現實的命令一樣,讓他真實的停滯住了五秒。而與此同時,太宰左手上的紅色痕迹消失了一道。
‘那個紅色的痕迹,能讓這小子對我造成干擾啊…’中也微微眯起眼睛。
“…原來是這麼回事~”太宰像是得到一樣新鮮玩具的孩子一樣,藉助頭頂上方昏暗的燈光,端詳着小臂上的紅色痕迹。
“原本以為只是類似於代表主人身份的標記,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實用效果啊~~”
聽見太宰說出以上這話的中也,表情像是生吞了一整條青花魚般難受。
‘或許不應該為了一時之間的爽快,而在這個小子身上撓痒痒的!沒想到還有這種奇怪的東西作為把柄……這小子一定會報復我,而現在他手上又有這種古怪的紅色痕迹,又會做出什麼事來?!’
——中也煞有其事的想像了一番,然後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中倒數第二的位置上。
雖然說太宰治這名個體的的捉弄能力,是中也見識過的人之中最強的。但要說到生死存亡級別的[捉弄],他自認為還是有着完備的生存能力,至少不會被太宰帶進坑裏。
又或者說,現如今可以肯定是因為眼前這個少年,而使得自己撿了一條命的中也,並不認為將這條命歸還到原本的地方是件徹底的壞事。
“有什麼情報透露嗎?關於那個紅色的印痕,以及,你大概是把我召喚出來這件事。”
直截了當的,中也這樣向太宰發問。
他心中一直有着某種彷彿雲霧般捉摸不清的直感,像是一柄不斷在生鐵上敲擊的小錘,提示着他——太宰一定知道些什麼。
“直接就這樣問我,都不使用像是帽子架一樣的腦袋嗎?小矮人的頭腦果然只是小矮人級別的啊~~”
好像不諷刺中也就無法呼吸似的,太宰用手中不知從何而來的書遮擋着下半張臉,發出小動物佔據優勢地位般得意的笑聲。
不,應該把以上這段話中的[不知從何而來]刪掉,而是改成[已知從何而來]才對。
中也認識太宰手中的那本書,又或者說在數小時之前就切實的、見到過太宰是如何以一副從敵人身上獲取戰利品的姿態,怎樣的從那個已經進警局的變態殺人狂——雨生龍之介隨身的背包中獲得的。
書的表面是這個時代難得一見的羊皮,就連太宰翻動書頁之間,傳遞到中也面前的空氣都帶有一股陳腐的氣息。
太宰治其人,是個無法感受到他人痛苦與快樂的冷血生物。——雖說這樣的話語或許有些侮辱人的嫌疑,但對於中也來說,這樣的詞句放在太宰的身上毫不為過。
所以,中也可以準確的肯定一點,太宰出現在那個滿是鮮血的房間裏的動機,從一開始就絕對不是為了救助某人,又或者為了讓他從死亡的狀態活過來——這種完全出於好心的目的。
面對太宰的諷刺,中也卻很難生出什麼想要強烈反擊的情緒,又或者說那段會生出這種意氣之爭的歲月早已離他遠去了。
看着眼前對他冷言挖苦的少年太宰,反而讓他生出了一種微妙的、像是看見友人過往一般的快樂感覺。
“好了好了,快說你藏了好久的情報吧。”
中也對鼓起臉頰的太宰安撫式的說道,嘴角帶着自己也未察覺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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