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叢林之中大霧瀰漫,給周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迷幻的色彩,林中原本很是靜謐,然而這靜謐卻被混亂的腳步聲所打斷。
只見一個一身黑衣,臉色蒼白的女子正在叢林之中狂奔,她雪白的長發隨着跑動的動作,在半空之中飄蕩着,而她的身後追着很多人。
追她的這些人上身穿着短袖或赤膊,下-身穿着緊腿褲,頭上和身上戴着奇怪的裝飾,臉上和身上裸露的地方都塗著奇怪的彩泥,他們手中拿着弓箭或者長刀,好像捕獵一般的飛快的追在她的身後。
這正在被追逐的白髮女子,正是三天前剛剛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楚笑。
地面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枯枝腐葉,再加上裸露在地面的盤根錯節的樹根,導致道路極為艱難險行,楚笑深一腳淺一腳的跑在叢林之中,幾度險些摔倒。
而身後追着她的這些人卻明顯是已經習慣了叢林之中的生活,動作無比的靈活嫻熟,在這大霧瀰漫的林中,行動起來竟然完全不受影響,和前面跑得步伐踉蹌的楚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這種情況下,雙方的距離被很快拉進。
就在這時,楚笑不慎被盤雜的樹根給絆了一下,跟着摔在了地上,而她身後追着的那些人跟着上前,明顯是準備將她抓住。
她猛地往後瑟縮了一下,“別碰我!我身上有毒!”
這句話明顯沒有人聽,很快一個人上前將她按在了地上,另外一個人拿着繩子上前,準備把她捆起來,然而就在這時,兩個人卻同時發出了一聲犀利的慘叫,跟着倒在地上開始翻滾了起來。
眾人警惕的看着楚笑,兩把長刀直接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楚笑被冰涼的刀激得整個人一激靈,她飛速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
她看着滾倒在地的兩個人,整個人有些無措,“你們想辦法救救她們啊!”
眾人聽了她的話語之後卻並沒有上前動地上的那兩個女人,而是突然間吹響了口哨。
口哨的聲音好像是叢林之中清脆的鳥鳴一樣,很快傳播開來,接着,眾人就聽到了一聲短促的笛聲,這聲音好像是對剛剛聲音的回應,至少這些人聽到這笛聲之後神情明顯放鬆了不少。
很快,林中傳來了輕微的鈴聲,那聲音越來越近,一個穿着黑色斗篷身材纖長的人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只見這些衣着奇怪的人一同向他行禮,而他說了句什麼后,就繞過了眾人,直接走到了倒在地上的兩個人面前。
楚笑被兩把刀架着,被迫看着眼前的這一幕。
這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大半的臉都隱藏在了斗篷之中,讓她一時間看不清這人的長相。
不過剛楚笑雖然是沒聽清他說什麼,卻也通過聲音能夠判斷出這是個男人了,他的聲音很好聽,有種空靈的感覺,聽聲音他年齡應該不大。
楚笑隨即找到了鈴聲發出的地方,男人的腳上綁着一串的銀鈴,隨着他的行走,銀鈴就會發出輕微的聲響,而剛剛的聲音就是這樣傳出來的。
讓楚笑覺得詫異的是這個男人竟然是赤足的,他雙足白皙,赤足倒是有着一種美感,只是他赤足踩在這樣凹凸不平,蛇蟻遍佈的林間,楚笑不免有點兒替他感覺腳疼。
他手上此時正握着一根白色的笛子,想來剛剛那短促的笛聲應該就是它發出來的。
但讓楚笑覺得有些悚然的是,這笛子的形狀,很像是一截骨頭,楚笑見狀心裏的不安越發強烈了。
她一邊觀察着男人,一邊在心中猜測着這個男人的身份。
她這幾天已經獲得了一部分原主的記憶,知道這個世界男女顛倒,是個女尊社會,男人負責生育,而女人則負責養家,這也就導致一般情況下女人比男人的地位要高一些,而這個男人不知道是什麼身份,明顯在這些人之間很受敬重,看起來似乎是領導者。
通過她這麼多年來看電視劇的經驗,一般來說,身上穿着這種黑色斗篷的都是反派。
楚笑又看了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兩把刀,覺得自己現在的處境實在是有些危險。
她微微往後縮了縮,趁眾人沒注意,小心的窺探着周圍的情況,想要看看有沒有機會逃走。
地上的兩個女人漸漸的安靜了下來,看起來是陷入了昏迷之中,她一時間有些判斷不出這兩個人到底是因為體內的毒素蔓延而陷入了昏迷,還是因為這男人的救治而穩定了情況。
然而穿着黑斗篷的男人這個時候卻已經轉向了她的方向。
楚笑下意識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伸手,對着她的方向指了指,周圍人瞬間將楚笑給包圍了起來。
楚笑一時間有些弄不清楚他們想要做什麼,匆忙道:“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之前已經說了我身上有毒,讓她們不要碰我的……”
男人沒有說話,周圍的人也都沒有反應,楚笑轉念間又想起了之前這些人追自己的原因,繼續解釋道:“之前死的那個人也跟我沒有關係!我遇到她的時候她就已經那個樣子了,我想救她來着,但她沒撐過來,這一切真的都跟我無關!”
楚笑原本還想繼續解釋的,但她很快就覺得後腦一痛,跟着就失去了意識。
這是楚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三天。
她此前一直在跟癌症做鬥爭,然而隨着一次次的化療,情況卻逐漸惡化,就在她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在病床上的時候,再次睜眼醒過來,卻發現自己莫名的就到了這裏。
三天前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她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個石坑內,而石坑內遍佈蟲蛇,她當時被嚇得半死,好在後來發現這些蟲蛇似乎都很怕她,並不敢靠近她,而是會跟她保持一段距離。
她這才鎮定下來,她努力的順着石坑爬了上來,隨即就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到處都是樹木,四周一片荒蕪,沒有一點兒人煙。
她在石坑邊坐了好一會兒,仔細的觀察了自己的身體情況。
通過身上穿的這身奇怪的衣服和這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皮膚,以及及腰的白色長發和這纖細陌生的手,她很快就明白,她或許是穿越了。
她沒花多長時間就接受了這一點。
長時間的病痛折磨已經讓她能夠坦然的面對死亡了,而現在的情況對她而言不下於獲得一次新生,這對於她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她想活着,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她也不會堅持接受化療,即使只有那麼一點兒微弱的希望,她也想活下去……
她原本想先走出這片叢林,看看附近的情況再隨機應變,但她很快就發現這片叢林大到不可想像,她沿着一個方向走了三天,卻壓根就沒有發現這片叢林的邊際。
在這三天的時間裏,她的腦中漸漸的湧現出了一些屬於這幅身體的記憶,但這個人的記憶很混亂,能夠獲得的消息很有限,不過即使如此,楚笑還是知道了這片區域叫做南疆,它遠離大饒、黎國、堯國等國,位於啟臨大陸的最南端。
這裏一年裏面有大半的時間都在下雨,瘴氣瀰漫,天空多半都是灰濛濛的,山川終年被雲霧繚繞,蛇蟲毒蟻遍佈,這裏被稱為啟臨大陸之中最神秘,也是最可怕的地方。
楚笑開始的時候覺得擁有這幅讓蛇蟲自動退避的身體,是極好的事情。
畢竟叢林之中到處都是蟲蟻爬過的沙沙聲,這其中不知道哪些有毒,萬一被叮咬了,又沒有葯,還不知道會是如何的下場。
但她很快就發現,那些蛇蟲之所以避着她的原因,不是因為其他,而是因為她身上的毒性比它們更強。
她的唾液、汗液和血都有毒,若是手上帶汗的情況下,碰觸植物葉片,會導致碰觸過的地方一段時間之後發黃枯萎,動物就更是如此了。
她之前想要在林中抓魚,結果不小心被划傷了手,血液滴到水裏,周圍的幾條魚瞬間就都被毒死了。
楚笑曾經一度擔心她會被自己毒死,她之前行事很是小心翼翼,但她很快就發現,她對自身的毒素是免疫的。
也是……如果不免疫,她怕是咽口吐沫都要被自己毒死了。
隨着記憶的漸漸恢復,楚笑在昨天搞清楚了這幅身體之所以會這樣的原因,這具身體原本主人的身份是葯奴。
葯奴顧名思義,就是用來煉藥試藥的,本身因為試藥會服用大量有毒的東西,楚笑猜測之前她之所以會出現在石坑裏也跟她這個葯奴的身份有關,原主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死的,而她也不知怎麼就替代原主活了下來。
她是在大概半個小時之前,才見到了三天以來的第一個人。
當時那個人受了傷,躺在地上,身上往出淌着血,似乎很難受的樣子。
楚笑當時沒把那人怪異的服飾放在心上,心中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救人。
但她也知道自己的情況太過特殊,若是貿然觸碰這人,怕是這人還沒流血而亡,就要先被她毒死了。
於是她小心翼翼的取了些水回來,想要把她潑醒,再給她喝些水,然後讓她自己包紮一下傷口。
但是沒想到等到她帶着水回來的時候,那個女人已經咽氣了。
楚笑當時還挺沮喪的,只覺得自己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人,結果她還死了,這個叢林這麼大,她不知道多久才能走出去,更不知道多久才能遇到下一個人。
然而沒想到很快她就遇到了這些人。
她開始的時候看着他們穿着同樣的衣服,猜測他們很有可能是認識死者的,原本想跟他們解釋一下情況,再看看他們能不能把她從這叢林之中帶出去。
卻沒想到這些人完全不聽她解釋,上來就動手,她見事態不妙轉身就跑,然後這些人就開始追,於是事情就發展到了眼下的這一步。
楚笑醒來的時候發現她正在被人用棍棒架着前行,這倒是個避免和她直接身體接觸的好辦法,只是這姿勢實在是太難受了。
她四下環顧,隨即發現之前被她毒暈的那兩個人,此時正在享受和她同等的待遇,也都被棍棒架着,不過那兩個人明顯狀態比她好一點兒,至少還在昏迷,不像她醒着,這麼清晰的感覺到難受。
楚笑的視線原本只是從這兩個人的身上一掃而過,但她隨即發現,這兩個人臉上的烏青竟然退了下去,看着已經恢復了正常的膚色,雖然還沒醒過來,但看情況毒素的確是已經被壓制住了。
她反反覆復的確認着這件事,一顆心突然活絡了起來,這個男人能夠解救被她毒到的人,那是不是說明這個人也可以幫她解毒?
雖然她現在這樣不痛不癢的,好像不影響她自己的生活,這身體幾乎可以說是百毒不侵,能在極大的程度上保護她。但人終究是群居動物,她並不想自己一個人獨自生活,而與人一同生活的話,那她現在這樣可就太危險了,一不小心就會把人毒死……
如果解毒了,她就可以像其他人一樣正常的生活,再也不需要顧忌這些了。
楚笑這樣想着,看向男人的目光瞬間變得亮晶晶的。
楚笑心中開始盤算起了說辭,要怎麼才能說服這個男人為她解毒呢?
就在這時,林間突然傳來了無數窸窸窣窣的聲響。
這聲音連成一片,莫名的讓人心中發寒。
其中的一個人驟然高聲喊道:“是鬼蝴蝶!”
楚笑沒聽聞過鬼蝴蝶,但是這名字本身就帶着幾分驚悚,加上這個人說話的語氣,不免讓楚笑也跟着聳然一驚。
她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只見林間迷霧之中有一片的灰點正在快速向他們接近。
楚笑雖然知道自己現在的這個身體,一般蟲蟻之類的不會靠近,但見狀仍舊是下意識的感覺有些畏懼。
只聽到那一身黑色斗篷,行走在眾人身前的男人開口道:“撤!”
眾人聽言跟着轉向,飛速的奔跑了起來。
而男人卻並沒有隨着眾人的步伐一同撤退,他竟是一邊吹起了骨笛,一邊迎着這些鬼蝴蝶的方向走了過去。
楚笑之前被棍棒架着雖然難受,但眾人只是步行,行動較為緩慢,她還可以接受,而現在這些人一跑起來,她簡直難受的要死。
楚笑掙扎了幾下,想要掙脫束縛,卻一時間沒能成功。
然而也就是在這時,大片的灰色蝴蝶突然間自林間飛出,而後快速的追了上來。
楚笑陸陸續續的聽到後面傳來了幾聲慘呼,想來是跑在後面的人被鬼蝴蝶給追上了。
隨着這幾聲驚呼,原本尚算是整齊有序的隊形這個時候終於開始變得有些混亂了,很快架着楚笑的人中有一人也跟着發出了一聲慘呼,整個人倒在了地上,渾身開始抽搐。
楚笑跟着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她下意識看向那人的方向,只見她的臉上這個時候落了好幾隻蝴蝶,這些蝴蝶背上的花紋十分複雜,猝然一看竟然好像是一張人臉一樣,無怪他們將它叫做鬼蝴蝶了。
在發現這些蝴蝶不會接近自己之後,楚笑鬆了口氣。
那些人忙着逃命,這個時候倒是無暇管她了,楚笑見狀往眾人奔跑的相反方向跑去。
她不能跟這些人同個方向前行,否則再被這些人抓住之後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她剛看到那個男人往蝴蝶的方向去了,左右這些蝴蝶也不會把她怎麼樣,她便追着男人離開的方向跟了過去。
楚笑到現在為止還沒想好要怎麼才能打動這個男人,讓他為自己解毒,但這終究是一線生機,錯過了這個人,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一個能為她解毒的人,這樣的機會她不能就這樣放棄。
林中不時傳來的笛聲為她指明了方向,她沿着笛聲傳來的方向追去,身後的慘叫聲逐漸不聞,也不知道是那些鬼蝴蝶不再追那些人了,又或者是她離開的已經比較遠了,所以聽不到了。
楚笑一路斷斷續續的追出了好一段路,笛聲突然間就停了,她陷在叢林之中,四處都是迷霧,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尋了。
她皺眉仔細留心四處的動靜,但無論是笛聲、銀鈴聲還是腳步聲,全都聽不到了。
楚笑沉思了片刻,而後開始觀察地上的痕迹,想要試圖從周圍的植物和土壤之中尋找到些蛛絲馬跡,這一方法倒真的成功了。
這裏人煙少至,在林間行走過後難免留下些痕迹,她循着痕迹一路前行,最後在一棵樹下找到了那個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
楚笑仔細觀察了片刻,他好像是受傷了,此時倚靠在樹下閉着眼睛,似乎是陷入了昏迷。
之前這個男人一直戴着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
此時他頭上的兜帽被取了下來,原本遮在帽子下的容顏露了出來,楚笑也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這男人竟然長得這麼好看。
用好看這樣的詞彙來形容,或許還顯得有些不夠,男人皮膚白皙,容顏精緻,彷彿是上天最完美的雕刻品一般,用一句絕美來形容也不為過。
他頭髮並未束起,這個時候黑亮的長發柔順的散落在他臉頰兩側,為他更添幾分美感。
楚笑:……
還以為是反派來着,穿着一身反派的打扮,居然長得這麼好看……
雖然說不該以貌取人,但是長成這樣實在是很難讓人再把他當成壞人,人的劣根性啊……總是把好的和美的聯繫在一起。
楚笑觀察了片刻,隨後漸漸的又靠近了些,想要看看男人到底是哪裏受傷了。
他身上被黑色斗篷遮了個嚴實,看不出傷口,而看他之前直接對着鬼蝴蝶迎上的姿態,看起來也應該是不怕蝴蝶的,應該不是被蝴蝶傷的,至少他身上現在沒有蝴蝶。
楚笑蹲在男人的面前,有些頭疼接下來該怎麼辦。
然而就在這時,男人的衣服下突然凸起了一個小包。
楚笑驚愕的看着那個地方,結果就看到了一隻巴掌大的紅色蠍子從男人的衣服下爬了出來。
楚笑下意識的往後一仰,整個人跟着摔了個屁-股蹲,雖然她現在不怕被這些玩意叮咬了,可下意識的反應還是讓她對這些玩意感覺畏懼,尤其這蠍子還長得這麼怪異又這麼大個。
這男人,該不會是因為被蠍子咬了,所以才昏迷的吧?
楚笑正想着要不要找個小棍,把這蠍子扒拉到一邊兒去,結果就見到這蠍子爬上了男人的膝蓋,然後對着楚笑做出了一副攻擊的姿態。
楚笑心裏開始感覺有些發毛。
她忽然又聽到男人身上傳來了輕微的‘嘶嘶’聲,她沿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見男人的手腕上纏着一條一隻手指粗細的白蛇,而這個時候白蛇也正對着她作出恐嚇的姿態。
楚笑下意識的又往後縮了縮,剎那間,她對上了男人的視線,男人明顯是已經醒了,這個時候正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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