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寬容
宋明嵐眼睜睜地看着一代帝王隕落。
他總是很偏心，也總是理所當然地傷害着每一個人。
可是看見他凄涼的死去，宋明嵐卻覺得枉然。
乾元帝的這一生，能辜負的人，全都辜負了。
可是到了最後，他自己也是孑然一身。
哪怕當他駕崩的時候，這麼多人都站在他的面前，可是沒有一個人願意挽留他。
他們都希望他死去。
就連宋明嵐也是這樣。
她對乾元帝的死，沒有半點難過，只是心裏卻想着，過當年乾元帝沒有那麼多的三心二意，如果他願意善待皇後母子，其實這一家人是多麼的幸福。可是他偏偏不要，又怎麼樣呢？李貴妃是他寵愛的女人，可是卻會在他遭受到嚴重的傷害生死一線的時候跑了。寧王是他的愛子，如今又在哪裏？每一個人都在恨她，甚至連宋明嵐，當她的姻緣因乾元帝的任性而變得坎坷，她難道沒有一點的怨恨嗎？
“娘娘節哀。”宋明嵐低聲對皇后說道。
皇后的目光怔忡了很久，慢慢地看着她，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
她握緊了宋明嵐的手柔聲說道，“我沒事。”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天的來臨會是這樣的場景。
可是看着這個與自己愛恨糾纏了幾十年的男人這樣懷着遺憾死去，她卻覺得自己的心裏沒有半分的柔軟。
她覺得很輕鬆。
“陛下……下輩子，我真的不想再遇到你。”她希望第一個遇見的是那個珍惜自己，不會辜負自己的，永遠留在她記憶深處的那個皇家青年，而不是眼前這個用冰冷的嘴臉傷害了她的男人。她扶着宋明嵐退後了一步，對一旁無聲而立，已經成長為可以庇護母親的強大的男人的兩個兒子輕聲說道，“陛下已經駕崩。他的後事，你們要好好安排。岳笙歌……”她目光複雜地看着岳笙歌，許久嘆了一口氣。
“落葉歸根，狐死首丘……相比他希望能回到故國。只是他刺殺陛下，越西嶽國只怕也容不得他。就叫他無聲地回去，不要驚擾了西嶽國，給他一份最後的安寧。”她沒有想到靜默在宮中如同透明人的岳笙歌有這樣大的勇氣，這樣的一個青年，她何曾將目光投在他的身上過。可是如今他刺殺了乾元帝，將皇位幾乎是拱手交付在了她的兒子的手上。她目光柔和了很多，卻看見眼前紅光一閃，之後嘉泰公主撲倒在了她的面前。
“嘉泰啊。”皇后神色複雜地喚了一聲。
“母后，您原諒我這一次吧！”嘉泰公主伏在地上哭着懺悔。
“兒臣，兒臣什麼都沒有了。母后，兒臣以後只有您了！”她受到了乾元帝的命令，將毒酒交給皇后，因為乾元帝知道，一旦皇後有個好歹，趙王與晉王頓時就會方寸大亂，到時候鬧起事端來，以下犯上，不敬君父，乾元帝有的是理由將趙王兄弟給斬殺，就算他們不死，可是也要一輩子背負忤逆不忠的罪名，從此和皇位無緣。可是她真的，真的不是那麼狠心地想要皇后死掉。
“兒臣只是沒有辦法，母后。”嘉泰公主伏在皇后的面前哭着說道，“兒臣只是想個笙歌永遠在一塊兒。兒臣也不敢忤逆父皇。”她真的只是膽小而已。可是看着皇后居高臨下看着自己的眼睛，嘉泰公主已經後悔得無以復加，哭着說道，“兒臣都是為了笙歌。為了他，兒臣什麼都願意做。”可是她沒有想到，將她置於萬劫不復的，卻恰恰是她最心愛的這個男人。
她那麼憧憬着她們的未來。
可是原來岳笙歌全都不稀罕。
在臨死的時候，他要將她給拉入了萬劫不復之中。
“為了岳笙歌，所以你就想叫母后死？你還理直氣壯。”
趙王側頭命自己麾下的將領整肅整個宮中，兵甲之聲在四周轟然響起，整個後宮都被趙王掌控在手中。就算是在宮外，今日喜氣洋洋的氣氛之下，卻已經到處都是緊急奔跑的軍隊。趙王和晉王手中的力量比宋明嵐想像的還要強盛，她只覺得刀光劍影，趙王很輕易地就掌控了局面。他並不是謀反的那一個，甚至是在敵國質子謀害君王之後第一個站出來穩定朝綱的皇子，自然名正言順。
哪怕很多人會在心中懷疑，可是在趙王眼裏，那不過是螻蟻憾樹。
他和晉王並肩站在皇后和宋明嵐的身後，嚴厲地看着泣不成聲的嘉泰公主。
“嘉泰，母后這些年疼你護你，有什麼對不起你的？”趙王英俊的臉上露出一抹冰冷的威嚴，看着啞口無言的嘉泰公主冷冷地說道，“至於你所謂的愛情……”他嗤笑了一聲，看着抬眼淚眼朦朧地看着自己的嘉泰公主冷冷地說道，“你所謂的愛情，可是在岳笙歌的眼裏，與父皇並無分別。”不過都是強迫他，鯽魚他的人，只不過一個是肆無忌憚的傷害，另一個披上了愛情的偽裝。
嘉泰公主一直都在說自己愛着岳笙歌，可是……
“你在描繪自己幸福的未來生活的時候，可曾問過岳笙歌，他想要的生活是什麼樣子？”
趙王垂頭看着委頓在地上的嘉泰公主，輕聲說道，“嘉泰，你永遠都不明白，他想要的是什麼。”
那個青年只不過是想要回歸自己的家鄉。
不再是皇族皇子，也不再是別人眼裏的質子，他可以是一個身份尋常的普通人，然後安然地居住在或許沒有浮華，可是卻安然的民間。
他希望自己能夠得到真正的自由。
可是嘉泰公主要將他牢牢地捆在這個從未給他帶來美好的地方。
“你所謂的愛，只不過是你一個人的理所當然。嘉泰，你的身上依舊有着皇族的傲慢，它叫你覺得，並且堅定地相信，你所要的，所想的，會是另一個人的所想所要。他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可是嘉泰……”看着失聲痛哭的嘉泰公主，趙王的臉色冷淡了很多，輕聲說道，“就算他在皇族的眼裏沒有半點尊嚴，可是他的心裏，只要當自己還是一個真正的有自尊的人，都不會喜歡。”
“而且你所謂的愛情，也不是你傷害母后，傷害明嵐的理由。”
趙王曾經很憐憫嘉泰公主。
因為她的婚姻曾經是那麼不幸。
可是如今……他不會再原諒她了。
“母后，母后我真的，真的對不起你。”她都做了什麼啊。
傷害了岳笙歌，也傷害了皇后，可是做了這麼多的錯事，如果不是趙王點醒了她，她還在洋洋得意。
她以為自己擁有了一切，可是去不過是虛假的。
宋明嵐看着哭泣的嘉泰公主，抿了抿嘴角，看向皇后。
她不知道皇後會不會原諒嘉泰公主。
許久，皇后垂下了眼睛。
“嘉泰，你走吧。”在嘉泰公主淚眼朦朧地，皇后突然笑了笑，輕聲說道，“這半輩子的柔軟，我都給了你。我這一生見過的傷害太多，已經不想再這樣下去。你離開京中，從此，不要再回來，也不要再叫我看見你。你的未婚夫君謀逆，刺殺陛下，從此你再也不是皇家公主，作為庶人活下去吧。”她奪了嘉泰公主的身份，是為了給天下一個交待，可是原來當一切臨頭，她還是捨不得殺了這個曾經在年幼的時候，陪伴自己經歷了漫長的寂寞，會陪伴在她身邊軟軟地喚着她母后的孩子。
她的眼角泛起了明亮的淚光，擺了擺手。
“你的公主府里的金銀細軟，都可以帶走。嘉泰，你這一生都會富庶，這樣也好。”
宋明嵐看着這個總是在心軟的皇后。
她想說皇后真傻。
可是卻在這一刻，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柔軟的笑容。
“娘娘，我能遇到您，這是我最大的幸運。”
就是因這份柔軟和不忍，所以宋明嵐才會這樣地想要陪伴皇后，想要像是對母親一樣地愛着她。
她總是在原諒，可是這真的太好了。
“你啊。”看着嘉泰公主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岳笙歌的屍體上，皇后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宋明嵐的肩膀，看着嘉泰公主緩緩地說道，“他若想要和你在一起，就不會用這樣決絕的方式來離開你。算了。嘉泰。”看着嘉泰公主淚流滿面地給自己磕頭，被趙王的手下將領壓制着走了，皇后露出一個疲憊的表情，許久之後對趙王笑了笑，和聲說道，“如今，做你想要做的就好。”
她什麼都沒有問，關於這場驚天變故。
趙王沉聲應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對皇后愧疚地說道，“兒臣瞞着母后，是因為恐母后擔心。”
“我都明白。”見趙王忐忑地看着自己，皇后笑了笑。
“你打算怎麼處理之後的事？”
趙王的眼神冰冷了起來。
“李貴妃殉葬，寧王弟……”
在這個時候一個將領飛快地來到了趙王的身後。
趙王突然皺了皺眉。
“寧王不見了？”他的聲音冷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