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天劫
我給冀兒取了新的名字，冀風。姓氏跟我，姓佩。三歲，在陽間已經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冀兒沒有戶口，當然，這也難不倒我，畢竟我也不再是從前那個普通的凡人了。
幼兒園的事情解決了，冀兒每天都高高興興的去上學，開開心心的放學。就好像他本來就是在這裏出生的，先前那些往事根本不存在一樣。
我知道，這都是孟婆湯的功勞，他的記憶還不算牢靠，所以說忘就能忘了。我很欣慰。
至於我，早就和這個百年後的世界脫了節。我就索性不去做什麼工作，就像之前為了逃避冀兒的天劫那樣，做起了幫人看事的行當。
每每想起，我都禁不住有些愕然，原來到最後，我也成了這樣的人。
冀兒一天一天長大，我也一天一天的老去，甚至，衰老的跡象比常人更快些。我也知道，這是報應，是在償還過去的放縱。
冀兒也比同齡的孩子要更聰穎一些，思考的能力要快得多。我也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他也會常常問起我，關於父親這個角色。我只是無奈的笑笑，然後告訴他，爸爸在很遠的地方看着我們。
每每這麼一說，他就不會再問了。我心裏的愧疚也越發深重。我覺得這輩最最虧欠的人，就是他。
有一次我去接他，他一直低着小腦袋，不說話，我問他怎麼了，他都是搖頭，可是我知道，他一定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
我也不逼他，等他想說的時候自然就會說了。回到家，我做好飯叫他來吃，他依舊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坐到桌前。
沉默了許久，他才抬頭看着我，十分委屈的模樣，說：“媽媽，他們說我沒有爸爸，為什麼呀？你不是說，媽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看着我們嗎？可是他什麼時候能出來讓我看看呢？”
我被這猝不及防的問題問得有些不知所措，我愣了愣，問他：“怎麼了，是不是有小朋友欺負你？”
他搖了搖頭，想想，又點了點頭：“小明的爸爸給他買了一個飛機模型，我也好喜歡，就多摸了幾下，他就說我弄髒了他的模型，還說我沒有爸爸，所以才不會有這種玩具。”
他越說頭垂得越低，我心裏的火苗一下子就冒了上來，夾雜着濃濃的心酸。我強忍着就要泛出酸澀的眼眶，放下碗筷，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柔聲安慰着：“寶貝，你要是喜歡可以告訴媽媽，媽媽也可以給你買，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可是你為什麼不說呢？爸爸在遠方工作，他也很想你的，等工作完了，就會回來的。你不要為這種事難過，也不要跟小朋友發生爭吵而不開心，好不好？”
他抬頭，天真的小眼神看着我：“真的嗎？媽媽，爸爸會回來嗎？”
我默默吸了一口氣：“嗯，他會的。”
說完，我心裏又生出一絲愧疚，不知道這樣的謊言要繼續到什麼時候，等到有一天，他自己有了思想后，會不會就一下子揭穿了我的謊言，到那時，他會難過，會生氣，會委屈嗎。
那晚，我哄他睡下后，在他床邊坐了很久很久，看着他恬靜的睡容，我一陣陣的感到心酸。
回到陽間已經快一年了。我並不需要去適應得太辛苦，只是冀兒，我常常聽到小小的他唉聲嘆氣。
尤其是在見到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的時候，我知道，他幼小的心裏也會想，那我的爸爸呢。
自從離了那陰暗的地府，卻好像見不得太久的陽光了。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另娶了吧，過得很好吧。
走的時候就說過，從此再無瓜葛，所以我們現在過得是好是壞，都跟他沒有關係了。
一陣陰風掠過，我為冀兒掖了掖被角，披上一件衣服，出了房門。
專為別人看事兒的工作間裏，林未已經直直立在那了，還是如以前一樣，潔白的映襯在黑夜裏。
“欺負冀兒的那個孩子我已經懲罰了，你也別太難過。”他緩緩轉過身看向我說。
我攏了攏外套，神情淡然，一年沒見他了，於他而言，也只不過是轉眼而已。我有些感激，夾雜着小小擔憂：“謝謝，不過畢竟都還是孩子，童言無忌，沒關係的。”
他低頭嘆息一聲，“哎，你老這麼騙他，也不是辦法，總有一天他知道了，會不會怪你。”
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但是我也沒有辦法啊，難道要對他實話實說嗎？既然要說，為什麼還要給他喝孟婆湯呢？
“要怪就怪吧，終究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對他不住。”身上的寒意更甚，我又攏了攏衣服。
遙想先前在地府時，多寒的溫度都沒覺得，可是現在，只是稍微同林未站得近些，就覺得冷了。
我看到他想上前一些，又局促的怔了怔，我微微垂笑：“沒事的，不過是反噬來的快了些，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早上洗臉的時候，就已看到手背上密密麻麻粗糙的皺紋了，這是四五十歲的老女人才會有的皮膚問題。
而我算是來得遲了些。
他的眼神落在我拽着衣領的手上，頓了頓，說：“千千，你的手……”
我局促的掩了掩：“現在才出現，已經算是萬幸了，過不了多久你再來看我，可能已經是垂垂老矣的小老太了。”
說完我還自嘲的笑了笑，眼睛卻酸澀無比。
“我只是，一天沒見你。”時間從沒饒過誰。
“陽間的一年，等同你們的一天。你若是隔個月余再來，我可能都不在了。”忽然說到這樣沉重的話題，我們倆都沉默了。
“那個，他，沒有來過嗎。”他低低的問。
我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心跳忽然一滯，最終還是搖搖頭，咧開一抹苦笑：“要是來過，冀兒又怎麼還會一直纏着我問這些。”
提起他，腦海里就忍不住顯現出他的臉，依舊那麼清晰可見，忘了這麼久，怎麼，反而好像越要忘卻越記得深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