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回村
出了山口,已經是春暖雪化,陽光照在身上彷彿都帶着香味。
我們並沒有第一時間往回趕,而是開了十幾公里來到附近的景區,在一年四季里,不斷有遊客從青海格爾木來到這裏,近距離站在昆崙山口景區附近,觀看這雄壯的崑崙群山。
我們這趟去景區,倒不是旅遊去的,早已經看厭了這些天塹雪山,此刻就只想找個酒店,洗個熱水澡,吃上一頓熱乎飯菜,然後休息一下。
好在是景區下面不遠,就有座小鎮,開了幾間房,洗了個熱水澡,再弄了碗羊肉湯喝,完事兒以後,立即就覺得渾身暖洋洋的。
這下我終於可以放下提心弔膽與全神戒備,全身心放鬆下來,好號睡個囫圇覺了。
到目前為止,一切圓滿。
之前因為化魔,我體內的血液已經轉變成淡金色狀態,但在經過神廟洗禮之後,血液已經回歸正常顏色。
這一覺睡了一天半。
本以為靈哥會是最早醒來的那個人,可當我醒來之後,這丫頭卻還在打着呼嚕,這些天她實在是太累了!
至於大高個,我抓住他的時候,他正在一頓胡吃海塞。
狗東西!
吃飯都不知道叫上我!
雖說是在綠洲的時候,翻找到玄通真人他們帶來的衣服,換掉了身上的臟衣。
可這些新衣服上,依舊沾染了血跡,我倆在外面轉悠的過程中,有不少從外地來的遊客,總是用很警惕的眼神偷偷看我們。
這艱難的一行花費了數天的時間,我跟大高個嘴上鬍子長了老長,頭髮被山風吹的直立起來,如同爆炸頭一樣,怎麼梳理軟不下去。
頂着這一腦袋毛捲兒,臉上皮膚也被冷風磨的粗糲發黃,再加上大高個這面相本來就不像個好人,我倆於是成了“重點看護對象”。
不一會兒,景區里還來了兩個安保人員,開着巡邏車過來討要我們的身份證做檢查,給我倆整的一愣一愣的,費了好大工夫才解除誤會。
又修整半天後,我們回到了格爾木。
並沒有一開始就去二叔消失的那座山脈,我們去找了上回幫我們忙的老石匠,請他將幾顆巨大的麒麟珠小心切割成四十四份。
其實到現在,我也不知道這些麒麟珠為何能剋制化魔,但這都已經不重要了。
帶着均勻分割成四十四等份的麒麟珠,我們再度上了郊外的康夫拉山,也就是口中說的這座黑山。
上一次來這裏時,因為自己還是化魔狀態,還隔着老遠,就能聽到黑山裡傳來的奇怪聲音。
可這次,這些聲音卻再也聽不見了。
一直等到我們幾個上到山巔上,坐在二叔上回消失的那塊石頭上,卻依舊聽不到那種奇怪的聲音。
我把這四十四份切割好的麒麟珠,就放在山間石頭上。
隨後和靈哥、大高個,朝着山間呼喚:
“爸!”
“媽!”
“二叔,還有這裏其他的人們,我們帶來了麒麟珠,還留下了一份去往仙地神山神廟的地圖,按照這份地圖去找,神廟當中有一張石床,那裏就是解除化魔的地方,麒麟珠貼身佩戴,可以暫時壓制化魔,使你們安全到達那裏。”
隨着我喊出了這句話,山間忽然出現許多怪聲,似乎是在回應着我剛才說的話一樣。
大高個一看收到了回應,提出由我跟他一人租一輛大車,把黑山裏的四十四個人,一起拉到仙地神山腳下,再帶他們親自前往神廟走一遭。
然而,他的這個提議並沒有得到響應,這一次山間沒有再出現任何回應聲。
我把一封寫給家人的信,連同跟靈哥、大高個的自拍照夾在信封里,也放在麒麟珠旁邊。
那封信里,有我們進入神廟的全部經過,也把玄通真人與陳家的整個家族糾纏,簡略寫進其中。
他們不要我們幫忙,必然是決定自己前往仙地神山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最後說了幾句囑咐的話,轉身往山下走去。
而伴隨我們的下山,從山上再度有那種怪聲響徹,彷彿是在為我們送別……
靈哥提議,晚上我們就在山腳下待一夜,算是臨行前對二叔、爸媽他們的陪伴。
大高個則是在擔心,憑藉我留下的那份地圖,以及這些麒麟珠,我爸媽、二叔他們能否真的到達神廟,解除掉身上的化魔病。
其實我對這些,是很有信心的。
還記得二叔消失的那一天嗎?
他的突然化魔,身體所展現出來的巨大爆發力,連我們三個裏面最壯的大高個都無法企及,以這樣的體力去一趟仙地神山,其實並不難。
他們之所以現在不讓我跟着,最關鍵的點其實還是,我父母親還有二叔現在全是化魔狀態,他們過不了心裏那關,無法用現在這張陌生的怪臉,來與我們見面。
雖然我現在就很想見到他們。
但是距離當年她們離開,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我不在乎再多等幾天,等真正重逢時,再一眼就見到他們最完美的模樣,這樣反而更加圓滿。
晚上,大高個始終打開車大燈,還開了雙閃,這戈壁灘上的夜晚裏,黑漆漆的一片,周圍十幾里內就我們這一處地方會發出亮光。
大高個想用這種方式,讓山上的人們知道,我們還在陪伴着他們。
但可能是仙地神山那幾天的經歷,太過透支體力了,坐在車裏熬到凌晨一點多的時候,我們都忍不住的打瞌睡,最後還是睡著了。
隱約間,我彷彿聽到有人敲車窗的聲音,一個嘶啞的聲音正在叫着我的名字。
“大侄子,大侄子醒醒,我是你二叔。”
這個聲音已經變得很不熟悉,聲音嘶啞又難聽,可能因為我睡得很沉,加上這個聲音聽起來不太像是二叔,就沒有徹底清醒過來。
隱約間,似乎聽見那個聲音又在說話:
“我們今天晚上就出發了,不用擔心我們,大家在山上待了這麼久,遠比你想的要強大,等我們從神廟回來以後,就給你跟從靈辦婚禮,你爸媽他們在遠處等我呢,二叔也就不跟你多說了。”
“小子,多保重!”
那聲音消失后,我又昏沉着睡了好一會兒,才迷糊着醒過來!
醒來時,大高個跟靈哥還在熟睡,好像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過的事,而我也覺得,好像二叔到訪的事,就像是自己做的一個夢一樣。
百無聊賴,忽然想下車出去吹吹風。
但在我打開車門的時候,卻意外看到了車窗玻璃的划痕,在我這邊後視鏡的位置,還貼着一張字條,上面歪歪斜斜的寫着三個字——“等我們”。
這一瞬間,讓我明白剛才並不是在做夢,二叔肯定真的來了,這字跡多半也是他們留下的。
等到天明拂曉時,我把昨晚發生的事給大高個還有靈哥講了一遍,大高個拉着我們回到昨天放置麒麟珠的地方。
那些麒麟珠都已不見蹤影,書信也被收走了,在擺放麒麟珠的那塊石頭附近,還有着許多雜亂的奇怪腳印,這些也都直接印證了昨晚我二叔的話。
“陳皮哥,咱們就在這裏等着吧,等到他們回來,再一起回官山村看看。”
靈哥跟大高個都堅持要等,可是我悲催的發現,自己錢包已經快空了。
大高個嘿嘿一笑,從懷裏取出巴掌大小几個金塊來。
我跟靈哥都是一愣,急忙問他:
“你還是偷拿人家墓里的東西了?”
大高個氣的直跺腳,望向我們一臉幽怨的眼神道:
“什麼就他媽偷盜了?仙地神山有墓嗎?這是老子在地下城對付玉石人的時候,拿那根黃金大棍砸下來的。”
他解釋了一下,我才弄懂。
當時在玉州府君廟的正殿,大高個不是拿一根不知道幹嘛使的東西當武器,跟玉石人搏鬥嗎?
那些玉石人身體極為堅硬,在幹掉那些玉石人的同時,這金製品也被砸裂開一部分,就被大高個給裝在了兜里,帶了出來。
這些砸裂的金塊,每一個都有半個拳頭大小。
大高個給我跟靈哥一人發了一塊,說是戰利品。
然後想了想,又把自己手裏最大的那一塊拿出來,遞給我跟靈哥,這一塊就有多半個拳頭大小,估計起碼一斤多重。
“陳皮。”
大高個咧嘴一笑,跑過來把我跟靈哥撮合到一塊兒,把這塊金子一起交到我倆手裏。
“這一路走過來吧,老子真覺得你挺對脾氣的,要是沒有你的話,咱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現在把我妹妹託付給你,嘿嘿,說句實在話我也放心,那這塊金子就當是我這個做哥哥的,給妹妹的嫁妝!”
正在我跟靈哥感動的要死要活的時候,大高個把剩下的兩塊金疙瘩自己收起來,並說道:
“這兩塊我可就不給你們了,不能光緊着妹妹結婚啊,我這個做哥哥的到今天還是黃花兒大小伙呢,我得給自己預備着將來娶親。”
我跟靈哥聽到他這句話,都直接給笑噴了……
商量了一下,我們最終還是沒有在格爾木久待,而是選擇先回到官山村,回去看望老蘇叔。
裴媽在電話里說,老蘇叔的身體狀況不太好,去我們當地的鎮衛生院檢查不出什麼大的毛病,需要去縣市級醫院用先進設備檢查,但春季又正值農忙時節,他們無法陪同去醫院照料。
大高個一聽是這樣,在我們飛機到達市區的當天晚上,就找了個黑車司機,寧可挨宰也回了一趟官山村。
第二天早上,我們陪老蘇叔來到市區最好的三甲醫院做檢查,果然確診了!
肺癌中晚期,再加上心衰的毛病,在詢問過醫生之後,一個艱難的問題突然擺在我們面前。
治,還是不治?
治是肯定要花錢的,這沒得說,但老蘇叔的心衰問題以及嚴重的冠心病,註定了治療肺癌也得小心翼翼,一個不留神,整個身體都有可能崩盤。
而且醫生透露,老蘇叔是幾十年的老煙槍了,指望能徹底治癒癌症,希望渺茫,目前能做的是盡量提高他的五年存活率希望。
靈哥聽到這裏之後,淚流滿面…
我最終決定把大高個給的金子拿出來,也取出了卡里剩下的那點錢,叫陳癸水聯繫,幫我把在天津的房產掛賣,希望可以解燃眉之急。
但老蘇叔在住院幾天後,病情不見好轉,質疑要出院,拒絕治療,拔氧氣管、不吃藥、不檢查……
折騰到最後,又從醫院開溜了一次,靈哥拗不過他,答應把他送回官山村住幾天,再回來配合大夫用藥。
就在回來的那天夜裏,老蘇叔從家裏的穀倉底下,取出藏好的戶口簿,把它交到我和靈哥手上。
他把我與靈哥的手放在一起,老蘇叔躺在病床上囑咐我們:
“陳皮?你二叔還沒回來,依我看,你明天就跟從靈去縣裏登記,把這個婚給結了吧!”
“叔不圖啥彩禮、啥社會地位,你只要對從靈好就行,你們明天去把證領了,叔也就好放心了,就算過一陣子死了,下世去見了從靈媽,也好跟她有個交待。”
老蘇叔說完話,把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盒拿出來,那裏面藏着許多毛票,加在一起有將近兩萬塊錢。
他把錢分成兩部分,交到靈哥和大高個的手裏。
“娃們,我這個當爹的沒啥出息,一輩子窩在山溝溝里,也沒有攢下啥錢,這些錢你們拿着過日子,聽我的話,不要再去醫院,都是浪費錢!治不好的,就省着錢留給你們結婚用吧!”
我跟靈哥在老蘇叔的催促下,去領了證,這就算是結婚了!
靈哥想等二叔他們從仙地神山回來,在長輩的見證下,我們一起辦個圓滿的婚禮。
但我還有大高個考慮的,主要是老蘇叔的身體,他身體已經這樣了。
還能撐的到那個時候嗎?
不久后,老蘇叔病危了,送去醫院了一次,已經徹底專為肺癌晚期。
最要命的反而不是他的癌症,而是心衰!
他的心臟跳動次數,已經只到正常人的一半,卻依舊不願意入院治療,醫生告訴我們已經徹底沒有了治癒的希望,喊我們把人帶回去做保守治療,在最後這段時間裏,盡量滿足病人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