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就在這時,冉冉肚腸開始打鳴,只好摸着自己腰裏帶的南瓜子充饑。羽童這才後知後覺,從廚房裏抓了一把花生給她。
看冉冉專心剝着花生皮,羽童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着。
當日從絕峰村裡出來后,主人折返回了絕山,從那棵轉生樹上折下了一根樹枝,還挖了一段樹根。
回到西山,他就將樹枝扦插在了花園裏,並用靈水助這樹枝生根——如果她猜得不錯,這個小女孩就是轉生樹上被擠掉的那顆靈果。
未熟的靈果離開絕山轉生樹太遠,肯定是要靈氣不濟的,所以主人引來一枝轉生樹。
當初引魂入樹時,主人損耗了自己的結丹,同時獻祭了腕血,所以與轉生的靈果也是一息相通。當在村裡遇到這小姑娘時,主人憑藉氣息認出她來也很有可能。
而且她的名字裏也有一個“冉”字,會不會就是轉生的沐冉舞?
想到她不會是那個女魔沐清歌,而是曾經幫助過主人的善良妹妹,羽童的心裏一松,對她的態度也很溫和。
主人吩咐過她,不可多言。羽童向來謹小慎微,自然守口如瓶,在哥哥面前也未提過這小姑娘的蹊蹺。
“沒吃夠?要不要我再抓幾把出來?”一向仔細過日子的羽童難得大方,出聲問道。
冉冉搖了搖頭,問:“這花生是怎麼烤制的?有一股子特殊的烤香味,我怎麼吃不出來?”
羽童笑了笑:“就是普通的花生,不過前些日子有些受潮,我怕浪費怪可惜的,就趁着主人煉丹的時候,順手用了煉丹的鼎爐孔烘烤一下,味道還真不錯!”
薛冉冉恍然點頭,作為饞嘴的小姑娘,對蘇高人用煉丹鼎爐烤花生的做派很欣賞,如此接地氣,雖然他面容模糊,也平添幾分好感。
就在這時,高大的男人一身素雅白袍,從花園的小徑翩然走了過來。薛冉冉發現他走路沒有腳步聲,彷彿逐浪前行一般,果然仙人之姿十足。
想到自己的娘親昨日還怕罵他訛人錢財,薛冉冉知情知趣地先替娘親道歉。
蘇易水揮手讓羽童退出屋子后,他緩緩坐下,隔着遮面的薄紗細細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那精瘦的樣子,就是個餓鬼病癆般,連原本勉強算清秀入眼的容貌都略有折損。
他悠悠開口道:“這裏的屋舍院落,你可還滿意?”
這麼個破山陋屋,有什麼叫人滿意的?
薛冉冉不敢說心裏話,只能盡量選選能誇的地方,恭維道:“您一看就是品味高雅之士,屋樑的雕花很精緻!”
然後聽蘇易水語氣平平地說道:“這屋院乃他人修建,我不太喜歡這類浮誇奢靡之風。”
冉冉打小不太與外人接觸,對這類能將話題說死的場面也不太好把控,只能幹笑兩聲,便從腰間摸出個袋子,掏出一把自炒的南瓜子問:“蘇仙長,您要吃嗎?”
蘇易水並沒有接,只淡淡道:“我已辟穀三年……山上的屋舍雖然破漏些,但是過些日子會叫人修繕,你尚無根基,必定要食人間煙火,我已經叫羽童多採買些米肉來,你每個月也可以領三兩銀子給你爹娘補貼家用……”
這般厚重的待遇,當真處處擊中冉冉的七寸。她生來好吃,可惜家裏貧寒,一日三餐也多是蘿蔔青菜。
方才她路過廚房,的確看到羽臣在往山上搬運東西,院裏剛剛懸挂的火腿臘肉如過年的掛鞭一般喜慶。
還有瓜果成筐,煙火氣十足,跟她臆想中的修真一道吸取日月精華,渴飲甘露凝霜的日子迥然不同。
這讓薛冉冉不禁心裏一松,最起碼在山上能吃飽飯。
最重要的是,他說他會每個月給她補貼三兩銀,若是她能賺取家用,豈不是大大緩解了父母的困窘?
只是這般豐厚的待遇,叫薛冉冉心裏略微沒底,試探道:“為何這般優待?您是準備要我做些什麼?”
蘇易水淡淡道:“入西山的弟子,向來會得到優待,我開山收徒,不止你一人,過後幾日,你會看到你的同門們。”
這下冉冉更是覺得安心了,也許蘇先生真是渴望傳道授業呢,若是弟子不止她一人,起碼以後也會有伴了。
冉冉知道自己的病一直拖累家裏,就連這次從村中離開,也是因她而起。現如今有了機會,能替爹娘分擔生計,冉冉是很願意冒險留下的。
如此一來,入靈犀宮為徒的事情最終敲定。
那日薛冉冉下山跟父母商量了一番,巧蓮倒不稀罕那三兩補貼,不過想着蘇先生能醫好女兒的病,只能忍痛將她留在山上。
於是夫妻倆在距離西山不遠的鎮子裏暫時租屋安置下來,冉冉說師父恩准她每月下山一次,可以跟父母團聚,木匠夫婦心裏更加安生一些。
羽童給她安排在了花園一側的屋舍里,這裏種滿了各色奇花異草,其中還有一株半死不活的樹。
據羽童說,這是師父在一一棵古樹上折下來的一枝,用千年靈參泡水澆灌,才勉強落地紮根。
冉冉的屋舍挨着這棵小樹很近,羽童指了指一口烏漆墨黑的大缸,說那裏都是靈水,吩咐冉冉每日要給這蔫樹澆水。
雖然蘇易水收了冉冉為徒,可是似乎並無教授本事的興緻,只是親自帶着她入了西山屋舍的的大堂。
大堂上落灰的匾額,依稀可見“靈犀宮”三個大字。
據說靈犀宮的開山師祖名喚沐清歌。她還在時,這裏廣收學徒,熱鬧得很。而靈犀宮的門規戒律則用飛龍走鳳般的洒脫字體寫在整面的牆壁之上。
因為娘親巧蓮曾經給村裏的學堂做過兩年伙飯,冉冉不用交束脩,跟着湊趣學了些字,勉強能看懂門規。
只是這門規當真邪性,叫人有些看不懂,譬如可以不修心性,但不可不修顏面衣衫,每日需華美錦服,打扮好看,以悅師尊。
再譬如三餐可少,不可不精,遍嘗人間百味才可修習大道精華,免得元嬰結成喪失味感,不再識酸辣滋味,空留遺憾。
諸如此類不着調的門規洋洋洒洒的幾大條。
薛冉冉雖然不通修道仙術,卻覺得這靈犀宮的門規有些南轅北轍,若一門心思當個紈絝敗家子,不需學習便可條條符合門規戒律了。
她正仰頭看時,突然聽到身後低沉聲音道:“都能做到嗎?”
不知何時,師父正站在她的身後出聲問道。
薛冉冉連忙後退幾步,很上進地回道:“弟子一定努力做到!”
可是蘇易水不甚滿意,雖然隔着面紗,都能感覺到他略顯挑剔的眼神。
薛冉冉低頭看了看自己洗得有些脫色的裙子,再想想自己病得乾瘦的樣貌,的確有違首條門規,隨意立刻說道:“我明日便換好看些的裙子……”
可是師父冷哼道:“牆上的門規條條狗屁不通,你連這點都沒看出來?”
蘇易水雖然沒臉,但言談舉止都是絕塵隔世的仙人做派,這突然蹦出的“狗屁”彷彿玉盤裝屎,違和得很。
不過薛冉冉卻從善如流,瞪大眼眸恍然道:“師父高見,弟子方才也是這麼覺得,卻少了師父的遠見,那……弟子該聽從哪條門規?”
可惜師父似乎覺得她不受教,只冰冷地又打量了她一會,轉身拂袖翩然離去。
到了吃晚飯時,冉冉跟羽氏兩兄妹同桌吃飯,看着滿桌子的肉菜,實在堪比地主老財。
羽童一邊嘆氣一邊碎碎念:“主人為了迎新徒入山,破例吩咐我多買些肉菜米糧,冉冉,你當感謝師父,不過我看你這麼瘦,應該也吃不了這麼多……若吃不下,我就先撥出些吊在水井裏,明天還可以再吃一頓。”
她說這話時,無人應答。
冉冉原本是充滿希翼地伸筷品嘗,哪想只吃第一口,便頓住口,有些訥訥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這滿桌的飯菜都是羽童燒制的,羽童心疼飯菜太多,而冉冉則心疼好好的菜品都被暴殄天物了。
很顯然,這位女管家也跟着主人辟穀,有些失人間味覺,做出的飯菜不是少油,就是沒有斷生,難吃得很。
但是羽臣好似並不嫌棄胞妹的手藝——油水十足的飯菜太好吃了,哪有功夫說話!他許久沒碰肉菜,也不管生熟,吃得那叫橫掃千軍。
冉冉挑嘴,實在吃不下,也不好放下碗筷下桌,便無話找話,說了方才跟師父學習靈犀宮門規的事情。
提到門規時,羽臣卻滿臉羞愧道:“主人雖然出身富貴,可生平奉行節儉,更是早早辟穀,半脫凡胎,壓根不屑於金銀之物,若不是因為我們兄妹倆不上進,依舊擺脫不了凡胎積俗,主人又何必給那些人看病賺取錢銀將養我們?”
說完,他又惡狠狠地啃光了一隻肥膩的雞腿。
羽童覺得得提醒一下主人新收的小徒,免得她被靈犀宮昔日主人留下的規矩帶壞:“靈犀宮以前的師尊入魔,不是什麼好人,你師父為人與她截然相反,你可不要學了那個壞師尊!”
薛冉冉聽了同仇敵愾地不住點頭——依着她看,豈止師尊不是東西,她那個沒臉的師父也不是什麼好鳥,平白給她出了考題,用入魔師尊的舊門規考驗她的品行,害得她險些沒過關。
不教本事,入門就考試的師父狡猾可惡得很!在靈犀宮為徒的日子,會不會有些前程堪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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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起掀開被子都像拆盲盒,不知道臭糰子有沒有尿床……話說家裏的被子個個都掛地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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