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你竟然與魏王勾結!”他指着戚恪說道。
戚恪雖然還年少,可此刻站在他的面前竟然完全不被他壓制。
“王爺是先皇長子,軍功顯赫,父親一個勾結二字,這並不合適。”
“你!你知不知道你是誰的兒子!”
“我知道我是誰的兒子,可卻不知在父親的心裏,我與姐姐是否是你的兒女。”
“你!”
陳恩公惱怒地看着自己已經慢慢變得出色的兒子。
看著兒子眼底毫不掩飾的憤怒與厭惡,他只覺得渾身冰涼。
戚恪是真心在憎恨着戚鸞。
若是被他繼承了承恩公府,戚鸞沒有同胞兄弟姐妹,日後就算是嫁入淮王府,沒有娘家真心撐腰,能過得好么?
淮王口口聲聲不會納妾。
可是如今卻撞破了戚鸞這樣的醜事。
若再沒有未來承恩公府繼承人的支持,淮王怎麼可能還會重視戚鸞?
盯着戚恪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半晌,承恩公臉色扭曲了片刻,冷哼了一聲直接走了。
“你,你怎麼能對你父親說這樣的話!不過是你姐姐做錯了一點小事,你為什麼不依不饒……我怎麼和你父親交待……”他一走,承恩公夫人就精神抖擻起來,撲上來捶打兒子的肩膀。
可是眼下的戚恪沒有閑心安慰她受傷惶恐的心靈,只一把抓住她的手,盯着她說道,“母親在說什麼?戚鸞做了這樣的事,母親不知維護姐姐,難道還要指責我們么?小事?這是一輩子的事!惡毒,無恥!”
“可她是你姐姐啊!做弟弟的,難道不該護着自己的姐妹么?”
“所以我才護着姐姐!戚鸞做這些事的時候沒想過自己的姐妹兄弟,我為什麼還要惦記她?從小到大,母親讓我們姐弟一再地讓着她,什麼都顧着她,憑什麼?母親,我們才是你的親生兒女!”
少年滿是薄繭的手抓得承恩公夫人痛呼了一聲,他眼眶紅了,盯着她的眼睛大聲說道,“我是男子,受些委屈也無所謂。可姐姐是女子,夫君是一輩子的事!戚鸞與陛下苟且,害的是我姐姐一輩子的婚事!我從未讓母親偏心我們姐弟,可至少也請你公平!”
他求的不是承恩公夫人偏心他們,冷待戚鸞。
只求當是是非非都在面前,起碼要做到公正公平。
誰做錯就是誰做錯。
憑什麼做錯了的如今委屈可憐,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您還像是個做母親的樣子么?”戚恪輕聲問道。
聽到兒子的質問,承恩公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你說什麼?”
“我說,請母親做出個做母親的樣子。虎毒不食子,母親為什麼要把我們姐弟的未來與幸福塞給戚鸞?”
這哪裏是一個兒子應該對母親說的話。
看着忤逆衝撞自己的兒子,承恩公夫人不堪重負,踉蹌了一下。
“這麼多年,我真是受夠了。”戚恪一把把承恩公夫人扔到一個匆匆上前的婆子的懷裏,走過去扯住戚顏的衣袖拉着她就走。待走到門口,他轉頭看着躲在婆子的懷裏哭得好傷心的承恩公夫人,認真地說道,“如果母親不能維護我們,那就去給戚鸞做親娘去吧!”
“阿恪。”這麼久以來,戚顏都能夠心緒平和。
可是當尚且不過是個少年的弟弟站在父母的面前護着她的時候,她的眼淚終於落下來。
“姐姐不必擔心。既然陛下無恥,完全沒有顧忌姐姐,沒有給姐姐尊重,那不嫁也罷。皇后之位難道還稀罕不成。”
戚恪剛剛言辭激烈,看起來已經能夠承擔大事,可一轉頭看到戚顏落淚,又慌了手腳,露出幾分年少青澀。
他顧不得別的,把一邊落淚一邊笑着的姐姐拉出上房,走到了一旁的抄手游廊下,這才慌慌張張地摸自己的衣裳。
只是他身上穿着薄甲,摸索了半天,也沒有摸出一條幹凈的帕子來。
一旁的丫鬟忙把帕子拿給戚顏。
戚顏一邊擦着臉上的眼淚,一邊懷念地看着如今還年輕單純的弟弟。
“你穿着甲胄……這是專程從軍營回來?”
“今日王爺來軍營巡查,姐姐也知道,王爺回到京都,日後京郊大營就歸到他的麾下了。”魏王一回來就策動了朝中聲勢,將京郊大營握在手中,這也是戚太后忌憚不安魏王的理由之一。
如今京都周圍,駐紮了三萬精兵的京郊大營是京都最大的一股力量,兵強馬壯,是拱衛京畿的盾牌與刀鋒。除此之外,如禁衛,城防之類的,捆在一塊兒也不過一萬人,還並不都是精兵強將。
從前京郊大營本是皇帝另一個弟弟成王在掌管。
可成王口口聲聲自己老邁,今年一意告老,順便也不知成王是不是失心瘋,就是他在皇族提議,說京郊大營必須掌控在皇族的手中。而皇族之中,除了威望高,年長輩分高的成王之外,就只有正是盛年,軍功顯赫的魏王才有資格接管大營。
且魏王身為皇帝的哥哥,總是能夠被信任的是不是?
戚太后想拒絕,想推舉承恩公接管京郊大營。
可成王不答應。
戚太后掌權,承恩公這做太后兄長的外戚這些年權勢滔天。
成王身為皇族,能看得順眼外戚么?
哪怕知道先皇不喜歡魏王,嫌棄他血脈低賤,是異族混血,可是在皇族的眼中,流着皇家血脈的就都是自家人。
因此,魏王飛速回京。
回到京都,就在成王與皇族的支持之下接過了京郊大營的虎符。
不僅如此,還有更可氣的。
魏王接管了京郊大營,你倒是把邊關兵馬的兵權交出來啊!
可魏王彷彿是個死人一般。
無論承恩公在朝中如何明示暗示,都拒不交還邊關兵馬。
而皇族與朝廷似乎也沒有意見的樣子。
因為這事,戚太后才會更重視在軍中還有幾分影響力的淮王府。
可如今淮王被戴了綠帽子……
“是王爺告訴你的么?”戚顏疑惑地問道。
難道是魏王告訴戚恪說了戚鸞與皇帝的事?
可記憶里,魏王應該不會是這麼八卦的人。
更何況,他也沒有必要去提醒戚恪不是么?
宮裏這件事,其實與魏王關係不大。
“不是。是王爺身邊的幾個副將在說笑話,說王爺來軍營之前在宮中遇見了荒謬的事。”見戚顏疑惑,戚恪忙對她解釋說道,“說是陛下與戚家大姑娘在宮裏恩愛纏綿,躲在冷宮卿卿我我,卻被太后與淮王撞破了。我一聽還了得……”
“你說是被太后與淮王撞破了?”戚顏聽來聽去沒聽到自己的名字,更疑惑了。
“不是被我撞破,不是我鬧起來的么?”
“我只聽那幾位副將說姐姐在宮裏受了委屈,並未說是姐姐鬧起來什麼。”戚恪想了想,卻覺得這說法不錯……如今連駐紮在京都郊外數里之外的京郊大營都知道皇帝與戚家大姑娘的香艷故事了。不過這故事裏並沒有什麼戚顏爭風吃醋,大鬧宮廷,忤逆陛下的事兒,這不是挺好的么。
至少,不管受了怎樣的委屈,可是大鬧宮闈對於女子來說也算不得好聽的名聲。
戚顏在這種事裏神隱,只留下一個受了委屈背叛的佈景板身份,哪怕被人嘲笑看不住自己的夫君,可也比其他的名聲強多了。
這故事怪怪的。
戚顏咬了咬微冷的嘴唇,卻說不出哪裏怪怪的。
這件事裏,她這麼透明么?
“也就是說,連京郊大營都知道了?”
京郊大營離京都有些距離,如果也都知道,那皇帝與戚鸞的事豈不是人盡皆知?
承恩公還想把戚鸞嫁給淮王,這不是做夢么?
“哪裏是京郊大營這麼簡單,我回來的這一路,京都內外全都知道了。”傳播得這麼快,恐怕是有幕後之人在推波助瀾,戚恪雖然年輕,可猜想也跟魏王脫不開關係。
不過這故事講得不錯,又沒有太多關於戚顏的風言風語,且這個故事已經是如今京都那些各種皇帝與戚家大姑娘的猜想里的主流,他心裏很安心。
“只是雖然如此,他們就算是名聲爛到泥溝里,可我也不能就這麼算了。他們將你置於何地?”
少年憤憤地說道。
他眼睛裏滿是血絲,顯然是恨極了。
“為了我,你快馬加鞭地趕回府里。”當弟弟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與她同仇敵愾,戚顏忍不住抬手輕輕地摸了摸他被承恩公打得紅腫的側臉,帶着他回了自己的院子,一邊拿了清涼的消腫白玉膏來給他,見這少年少了幾分富貴子弟的金貴,大大咧咧地挖了白玉膏胡亂地往臉上抹,一邊心疼地說道,“下次就算有什麼再着急,也不要急着趕回來,不然我也擔心你。”
“知道了。”戚恪忙賠笑說道,“我也是太着急了。父親母親都偏心她,姐姐一個人在府里形單影隻的,誰放心得下。”
說起偏心的父母,戚恪臉上的笑容停頓了一下,半晌,才岔開話題,對戚顏笑着說道,“不過我唯獨沒想到王爺竟然是這樣正直明理的熱心人。我和他不熟,別管是不是為了和父親作對,可他都為我仗義執言……真是極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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