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判斷
雙方陷入沉默，立場對峙，稍顯劍拔弩張。
正在這時，審訊室突然響起舟橋的緊急通信。
“舟長，偵測到一隻獨角冰晶鸞的生命信號開始活躍，位於三十四號殞天柱的溫凍段，應該是受到血髓影響，確認為真靈期，預計十五秒后完全蘇醒。”
“馬上到，停止搜索作業，二級戰鬥準備。”
話音剛落，審訊室內光線一暗，低促警報乍響。
三十四號殞天柱半腰，神武號也隆隆攪動了風雪，逐漸橫向調整艦身，末尾三處大型三角粒子噴射口對準了山體。
機會！
聽到警報，莫啟在地面已經將血液扭了小半圈，用力呼吸，疼痛彷彿小刀竄入肺腑，意識卻極度清醒。
雖分辨不出她們在說些什麼，但這毫無疑問是個意外，必須想辦法逃……
星神東看着依舊沉默的二人，嘴角不緊不慢勾勒起了狡黠，全然看戲。
“事情就是這樣，打一架還是怎麼著？”
“我回舟橋。”
五秒后，星神雯放棄似地收起架勢，目光冷冷刮在莫啟身上，記下這筆賬。
不至於為了這野猴子而劃出什麼隔閡……
抬頭，她再想說些什麼緩和的話時，就見星神蘇已轉身從腰間的紫色小布袋中取出一粒翠綠藥丸，一個巴掌大的玉晶球。
“我留在這，看能問出些什麼，之後再提交完整報告。”
這一聲聽得頗為生疏，星神雯剛張了張嘴便閉上，眉頭躁動，深吸一口氣即被傳送光束包裹，半字未留。
陰影中的男子也識趣傳送至舟橋，壓根沒得選……最後，才是星神東意味深長地聳了聳肩，鳳眼中精光流轉。
“小蘇，這件事可不會這麼簡單，一經上報，修鍊者仲裁院的那幫老怪物就不可能鬆口。”
“到時，就算是我，也幫不了你什麼。”
星神蘇動作一頓，卻並沒被要求答案，傳送光束閃爍后，審訊室便只剩她與莫啟二人。
機會來了！
這個位置剛好能頂翻她，先控制住，威脅她解鎖星環，拿到動能槍后再以她為人質，憑這一個弱女子不可能攔住……
腦海立刻形成個逃脫計劃，莫啟一咬血齒，眼珠左右快速轉動，全身準備發力，拚死一搏。
對不住了！
“唔……”
突然，一隻纖細小手給他掰住了下巴，穩如磐石，竟動彈不得絲毫。
這女人哪來這麼大的力氣？！
“來，把這個吃下去就不疼了。”
說了幾句聽不明的話，星神蘇忽又笑着將一顆翠綠藥丸遞在他面前，洪水般的恐懼頓時撲蓋了全身疼痛，根根汗毛乍豎。
絕對不能吃！絕對……
“咕嚕……”
沒半點掙扎餘地，那小指輕鬆將藥丸從他齒間推入，再合上，濃郁苦澀便順着喉嚨一路滾至胃部。
你！
莫啟怒目，盯着面前這女人，驚恐而緊張，險些直接罵了句星聯話。
這女人比剛才那個還瘋！不好，搞不準這次真得要被抓去做什麼基因改造……
“好了。”
星神蘇鬆開手，很是滿意他的配合，隨即又捏了個與主治醫師近似的印，以靈識催動着旁邊的玉晶球漂浮。
察覺到什麼，她再順勢按住了那扭動不安的腰背。
“放心，很快就好。”
這次又是什麼？
莫啟心頭連跳，就感覺右腰上壓來一座大山，之後便發現一顆巴掌大的懸浮玉晶球，正從中脫離了三枚玉晶疊。
手術！難道身份暴露了？
聯想到那些資料中怪物的遭遇，在他急促而顫抖的呼吸中，星神蘇捏出最後兩道印。
金黃光芒再度綻放，呈現倒扣的三蓮流華。
不對……
如同沐浴，一絲絲暖意於體內外迅速鋪散，是一種奇妙而鬆懈的精神空靈感，而更讓莫啟震驚的是疼痛在快速減輕，直至消失。
面部及左臂肌肉組織舞動着，飛速生長並連接，胸膛斷骨位置傳來酥癢，氣血也逐漸平復下去……
短短兩分鐘，他所受傷勢便已完全恢復，除了一身血漬，其餘便看不出曾遭遇重創。
這是……治療？
他只覺腦海反而比剛才更像加了漿糊，一粒藥丸，一顆晶球，這怎麼才算合理解釋？
魔術？
很快，親眼見着玉晶球被收回了紫色小布袋，也讓他沒時間去具體考慮。
失重感再度浮現，莫啟一臉獃滯地任由自己被面前這女人單手從地面提起，再緩緩擺正放回了金屬桌前。
目光下移，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穿着一件奇怪單薄黑衣，左右空蕩，泛着金屬光澤。
而那三道控制光束依舊穩定在椅子上，之前所謂的“機會”也不過笑談。
另外，這也讓他對之前那女人的恐怖肌肉力量有了新的認識。
星神人……難道一個個都這麼力大無窮？看體型遠算不上壯碩，制服里全是肌肉？
基因改造人？晶械義肢？
莫啟腦海迅速被一個個問號佔據，也重新打量着面前這個人。
“抱歉，剛剛稍有點小意外，不過我想你應該也冷靜一些了。”
星神蘇不失禮節地坐在對面，淺笑道，“重新認識一下，我是神武號指揮部中靈，情報分析官星神蘇。”
何止是冷靜……
再變成了熟悉的音節，莫啟暗自一個哆嗦，藏在髮絲間的眼角抽了抽，選擇不作回答。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星神蘇主動降低了聲音分貝，不以急躁。
有戲！
莫啟迅速抓緊了這句話，也意識到身份並未被識破，躲閃着目光。
“我，我不知道自己是誰。”
邏輯上分析，這種情況應該並非個例。
果不出所料，星神蘇一愣，若有所思，隨即穩住表情，“那麼你還記得自己是從哪裏出來的嗎？”
半晌，莫啟還帶着畏懼眼神點了點頭，不敢起一絲異常念頭，彷彿剛才被嚇破了膽。
他也盡量不去看那制服上的劍形符號。
“嗯，請和我詳細說一說，相信我，我們也會盡最大可能保證你的安全。”星神蘇笑了笑。
卻在莫啟的瞳孔深處變成了深深忌憚，低頭他斟酌了半分鐘，像在猶豫什麼，旋即一詞一句按計劃道出。
“我，我是從這樣的一個東西裏面出來的，有很多水。”
他難以準確描述，只能用手比劃出一個長方形，星神蘇“嗯嗯”輕點着頭，向前靠近了些，帶着若有若無的香氣。
不知不覺中降低其心理防線，並示意繼續而沒打斷話語。
“然後，我走出了一個門，外面很黑，也有很多這樣的東西，還有長長的東西，全部都是……裏面都是空的。”
略顯恐慌，都顧不及語序，莫啟又用手指垂放成了一個柱體，然後在金屬桌上畫些歪歪扭扭的線，連接過去。
“嗯，慢些說，不着急。”
應該是失效的培育艙……星神蘇有了猜測，依舊給予鼓勵地笑着點頭，他也放開了些。
“然後，又是一個門，裏面有很多骨頭，我不敢碰，沒辦法呼吸，就離開了。”
“最後一個門裏面有個圓形的東西，我，我能打開，站上去就到了這裏。”
說完，莫啟傻笑了笑，撓着後腦勺，也在暗自忐忑星神蘇是否起疑。
畢竟這個自證是基於猜測，倘若無法博得信任，等待他的結果就只剩一個。
此外，還有一個他故意給出的信息漏洞。
“你會使用傳送陣？就是你剛剛說站上去，圓形的那個。”星神蘇的漆黑瞳孔中閃亮，對前半部分絲毫不起疑頭。
上鉤了……
莫啟心中頓時鬆了口氣，也笑着點了點頭，慢慢引誘道，“嗯，那個東西是壞的，但我能修好它。”
“你還能修好傳送陣？”
這次換星神蘇一臉驚愕，她對古墓中那名女嬰的生理掃描結果還印象不淺，其大腦記憶單元可謂千瘡百孔。
畢竟大基因時代距今上億年，那些還留下的肌肉記憶，也只能用“深入骨髓”來形容。
或許面前這個人，在當時是一名資深機械專家？
不等她多猜測，莫啟忽道出了一個關鍵，“嗯，但是出來太冷了，我想從那個洞裏離開的時候，就突然爆炸了。”
像做了錯事的孩子，他再次畏懼低着頭，不過星神蘇卻聽着是恍然大悟，微微沉吟，將現在掌握的情報串通一塊。
這就能合理解釋傳送陣為何爆炸，也是莫啟走出洞窟的最後一個疑點。
而其具體身份，站在她目前角度看來，也已坐實在了“大基因時代的倖存者”之上。
當然，後續詳細分析還得根據其生理檢測報告進行，是否為實，在細胞，激素及基因等狀態指標上，將一目了然。
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將他交出去。
又向前壓低些身子，暗香浮動，星神蘇也再度於眼中升起了憐憫慶幸之色，笑容更加溫和。
“你還記得你的家人和朋友嗎？”
醞釀良久，莫啟仍是一臉迷茫，“不知道。”
“或者什麼印象深刻的事？”
“不知道……我，我的頭有些疼。”莫啟忽然作勢捂着腦袋。
知道自己操之過急，星神蘇連忙換了話題，“不去想了，不去想了，嗯……不如我們先給你想個好聽的名字。”
“名字？”
莫啟當真一愣，這女人的思維跳躍還真超出他理解範疇，就不能先解開這控制光束再說嗎？我又跑不了……
不過，似乎星神人的名字也有所講究？
聽過的星神穆，眼前這星神蘇，都以“星神”為名，總不能是一家人……
正在他深為之疑惑時，星神蘇便已有了想法，眨了眨眼，“星神雪玉怎麼樣？在大雪中相遇，聽着也很有氣質。”
麻煩考慮一下性別……莫啟張了張口，“不知道。”
“嗯……星神道古怎麼樣？這裏是天道墓林，你也算是一位古人，很雅緻。”
這“道姑”還是換個人當吧……聯想到星聯語，莫啟還是沒見喜色，倒是記下了天道墓林這四個字。
“不知道。”
……
三十四號殞天柱。
溫凍段，風吼與暴雪強度是下方的三分之一。
一塊被赤雪完全覆蓋的“巨石”忽在峭壁上抖動，足足一公里大小。
咔！
一根嶄新烏黑長角猛地扎出沉寂不知多久的雪岩，泛着晶體般的赤玉羽翼伸展，尾巴墜着三條“晶鏈”，揮舞便恐怖震開了方圓五公里的積雪。
赤色眼皮下翻出一對“黑晶”，那鮮紅鳥喙中頓時發出刺破蒼穹的飢餓尖鳴。
“唳！”
它再一振翅，瞬間突破音障，便是如一顆小隕石般瘋狂撲向那龐大的劍形懸浮物！
“舟長，目標秒速二十六點三公里，是四重真靈境！三秒後接近！”
……
（戰靈：上靈，中靈，下靈；星神族最低軍官軍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