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誰是怪物
哧！
解鎖主控室與氣閘室連通的氣道口，氣壓快速下降，就彷彿無底洞一般吞入，躥出陣陣可怖嘶聲。
直至完全泄空，氣壓穩定至原來十分之一左右，莫啟才伸手撥開了金屬膠，粒子能停止供給。
在卡頓機械聲中，歷經千年磨蝕的密封門終於緩緩抬動，銹跡脫落，如一名風燭老兵。
一道垂直樓梯口向下，三米高度，滿布了灰塵。
迎面溫度瀑降，乃至突破零下五十度，靈子作戰服能耗逐漸上升，由七十二小時縮短至五十九小時。
“抓緊時間。”
最後掃過斜歪培育艙門上的那道血污手印，不多猶豫，莫啟抓住冰滑扶邊下探。
沒入黑暗中，全然屏息凝神，九兒也咽了咽，安靜得只剩呼吸與金屬摩擦聲。
四階……六階……心中默數，短短三米卻彷彿沒有個止盡。
噔！
終於，腳下傳來踏實觸感，一人一智靈神經同時猛地一跳，莫啟強壓下某種生理不適。
穩定了身形，一點點轉過頭，手中攥着死緊。
安靜得正常又詭異。
氣閘室一片空蕩，樓梯一側右手兩米放置一處未供能操作台。
其左斜對面是氣閘艙門及光力場，右斜大概四米就是工程室的密封門。
除了安靜，也就只有漫天飛舞的灰塵能說明這裏被閑置了太久，能見度較低，又像是隨時都有什麼東西從中撲來。
莫名與一些恐怖場景融合。
“莫，莫啟，你該不會是怕了吧？”九兒在他鼻子上壯着膽子，小聲又用力地向後縮了縮。
“怕，怕什麼，只是脖子上的神經還有些抽。”莫啟狠狠乾咽了咽，換了口氣，對心律及腦波的高數值視而不見。
卻又忽沒了聲，好一陣，鬆開右手，左臂掌在牆上，像被粘在原地的腳才向左側抬動。
“三級靈子作戰服的防禦怎麼樣？”
“承重一千八百公斤左右。”
躡然攪動着灰塵，呼吸不自然加快，到了控制台，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看空蕩蕩的閘室。
數千年時間，總不至於真跳出個鬼來？
確認是多慮，莫啟蹲着才移開了下方的供能線擋板，從一堆密密麻麻管路中找到數字標記“四”的動力線。
順着抽出一根預留的副線三角接口，之後再連接到七號動力線即可。
“虛晶管在控制台右側的金屬櫃裏。”
再起身，只覺手心已微微出汗。總有種被什麼東西盯着的惡寒……
不對！
呼！
莫啟猛地一個轉身，骨骼肌收縮，右手抬起瞬間便帶上動能槍，撤掉保險。
電磁流動，瞄準了艙門，弧形端口散發危險紅芒，整個動作相當利索。
不對勁，哪裏不對勁。
“有，有什麼東西嗎？”
沒有回答九兒的緊張，重心微下，雙腿一步步邁前，腎上腺素提升，瞳孔戒備放大。
左右掃視，直至移動至氣閘艙門，目光落於中上位置，赫然面對是一個遍佈金屬銹跡，一拳大小的缺口。
這是……岩層？莫啟心中不小驚異。
動能槍提近，艙門底部散落着一些岩屑，缺口內部則是一個深黑隧道，帶有一定水分滲透而成的冰渣。
有着明顯刨掘痕迹，卻並不新鮮，夜視中能看到裏面崩塌的岩塊，上下兩處岩屑對比也存在不小時間變化，沒有預想中的怪異。
肌肉神經鬆弛，攀到嗓子眼的心跳終於緩了緩。即便曾經有某種生物進來，看樣子也該早早離開了才對。
“小心！”
突然，九兒小臉煞白一聲嚇叫。
只覺脖子一緊，腳底脫離地面，剛準備放下動能槍的莫啟便被一股巨力扔飛出去！
“砰”的一撞，肺部頓時如壓縮成了一塊鐵板，強烈眩暈襲來，工程室密封門左旁金屬砸凹進去半個人形，動能槍也被反震丟手。
靈子作戰服緩解掉絕大部分衝擊，虛能儲備迅速下降至百分之九十二。
這什麼……
頭部虛晶影像瘋狂撕裂，卻不等他反應，一顆鑲着單隻濃墨綠珠的錐形類蛇頭遊動。
視覺神經瞬間被綳到極限，莫啟心臟狂跳，寒意滲至脊髓，縮到針點的瞳孔中在本能恐懼眼前未知生物！
“蛇！蛇！莫啟！蛇啊！！”
“嘎！”
蛇頭忽分裂為三片顎齒，無數細密黃白倒勾帶着深紅粘液，中間腔室一排排環狀刃牙擴大，一口將頭部虛晶吞下！
“哇！我我我們被吃了！莫啟！我們怎麼辦？快被吃了！”
“等！”
終於，莫啟口中吐出一個字，沒有後文，抱着鼻子要快哭出來的九兒立刻起怒。
等？還等什麼！
卻回頭見他面色一樣難看，到嘴的話咽下，頓時安靜不少。
恐懼，一樣的恐懼，但那眸子中還剩三分冷靜。
咔！咔！……
黑暗中，倒勾不斷尖銳摩擦着虛晶，環狀刃齒更是已刺到了他鼻頭位置，留下道道淺痕。
卻沒有絲毫反抗，心跳，呼吸等生命體征也逐漸放緩。
很快，像是意識到什麼，三片顎齒再度張大，脖子處的緊壓開始鬆弛。
增大了腹腔吸力，綠眼蛇直接猛地吞入半顆腦袋，一簇簇細密肉芽瞬間貼滿虛晶，分泌一種強腐蝕液。
透過投影，不斷向空蕩蠕動的蛇腹肉腔深入，即便不久前還被相似的芽體包裹，但莫啟依舊感到極其瘮人。
“虛晶防禦降低百分之十四，虛能儲備剩餘百分之八十五，虛晶結構在腐蝕液中堅持不了一小時。”
九兒的聲音焦急而發顫，他仍然閉唇靜待，沒敢暴露一絲異常。
“再等等。”
甩尾扔動接近七十公斤的物體如輕羽，剛才綠眼蛇表現出的強大身體力量便絕非他能抗衡。
事實也證明對方的反射神經更強，唯一機會就是等待它的鬆懈，利用對他的認知差，需要耐心。
依舊是偷襲，但雙方位置互換。
咔！咔！……
沒有疑慮，持續金屬碰撞聲反覆划挫，也越來越快，深紅色粘液從牆體拖到了地面，綠眼蛇打定主意將這“硬疙瘩”整個吞下！
幾乎是它一個月的食量，即便無法咬合，其體內腐蝕液也足夠將其融化成營養物。
倒勾碰到了兩肩，巨大咬合力突然一擠壓收縮，莫啟在靈子作戰服中險些沒緩過氣。
這怪物力量這麼強？
憋得一臉血紅，但也順勢調整伸直的雙手合攏，一點點被吞下了肩部。
又一陣擴大蠕動后，臂部，肘部，前臂依次被吞入分裂開的蛇頭，直至其口器擴到了極限。
深紅粘液已沾染至臀位，再一點點上抬，依靠重力滑送入腹腔。
九兒數次欲言又止，只剩膝蓋以下還未吞食，整個重心已移動至環狀刃齒後部，小手甚至都已不忍捂住了眼。
完了完了，這回真要被怪物吃了……
就在這時，莫啟手部位置空間忽然晃動，生命體征驟然攀升，扣住一把弧形動能槍。
以有史以來最快速度鬆動保險，危險紅芒頓時抵在了最柔軟的喉部！
“咯！”
蛇頭綠眼中一僵，清晰察覺到口腔里活躍的生命力，吞咽動作停滯，發不出一絲聲響，死亡氣息突然籠罩。
環狀刃牙立刻扳動想進行反吐，但明顯為時已晚，扳機合攏，致命紅芒猛地在其喉部爆發。
嗡！嗡！
一槍，兩槍……大股大股粘液，破碎組織與血液成注流，蛇頭劇痛，直接砸向地面要將其摔出來，綠眼充斥了憤怒與驚恐，甩尾就將地面砸出一道裂痕。
九兒捏緊了小拳頭。
三槍，四槍……積攢着全身力勁，莫啟不退反進，視野中已全被血液與強腐蝕液混染，向肉腔更深一步。
借一道道虛晶上的划痕死死卡在喉部刃齒，只覺天旋地轉，眼中同樣是熾盛怒火，燃燒生的渴望。
誰是怪物？你？是我！
五槍！六槍！七槍！
嗡！
第八槍！
綠眼蛇頭部猛地一裂，飛爆四五塊鮮紅血骨，瘋狂掙扎的動作頓時凝滯，瞳光快速消泯，“咚”的一聲重重砸至地面，再一動不動。
嗒……
十二秒后，三片顎齒蠕動，血染雙腿先從中翻出，踩着遍地血水，粘附碎骨與不知名的肉組織。
隨後退出上半身，掰開環狀刃齒，最後拔出了頭部。
莫啟一屁股坐在綠眼蛇前，靈子作戰服全力散出體內積熱而導致一陣蒸汽環繞，動能槍在手指顫動中滑落。
抹去頭部一片組織物，他大幅喘息，血與髓質襯托下，活生生像從地獄中爬出的無面怪物。
贏，贏了。
“哈……哈哈……”
全身肌肉真正鬆弛，僥倖，難以置信，劫後餘生……不一而足，但與九兒相視，沒有言語，一人一智靈均笑得極為暢快。
也似擊破了濃濃黑暗中的壓抑。
待氣閘室恢復安靜，又休息了三分鐘時間，各生命指標才恢復正常，莫啟腦海也已清醒不少。
調取了靈子作戰服狀態界面，暫不着急處理動力線。
“虛晶防禦下降至百分之六十三，虛能儲備剩餘百分之七十，逃生艙沒有多餘虛晶儲備，能耗加快了不少，預計撐不到三十個小時，這件靈子作戰服差不多算是報廢了。”小手給出了匯總信息。
“能不能用那兩件二級作戰服修復？”
某種意義上，氣閘艙門泄露反倒救了他一命，否則單着身子下來，反應再快只怕現在也已成了一堆排泄物。
“倒是沒問題，你是擔心還有這樣的怪物？”九兒打着寒顫看了眼那瘮人而恐怖的黃白倒勾肉顎，一條已經足夠嚇人的了。
“它會不會是在埋伏我們？”
“不排除這種可能，所以從萬一的角度考慮，三級作戰服要給我不少安全感。”
摸不着原由，翻手空間晃動出一顆紅潤圓球，被手心的漆黑虛晶液化吞噬后就交由九兒開始修復，莫啟目光也仔細落去那綠眼蛇。
整長五米左右，覆著烏綠線紋，有成人大腿粗，很難想像它是如何穿過那艙門上的拳頭大小洞口。
不過鱗甲非常細密，按壓着能感到不錯韌性與防禦，甚至單發動能槍的威力都難以留下多少痕迹，也再度慶幸沒有硬拼的決定。
一番研究琢磨，而最讓他以為匪夷所思的，便是這綠眼蛇表現出的強大肉身力量。
氣閘室四面被砸出大小不一的數十道條形凹痕，估測不少於一千公斤的爆發力。
摸了摸脖子上已細碎的虛晶，咬合與纏繞則或許要高出六七百公斤左右，相當駭人。
另一方面，以綠眼蛇的體型，在十分之一個氣壓下還能生存，其本身就可稱之為生命學奇迹。
從能量角度入手，同樣也是一個個疑團，相比於一只生物，說是某類機械或許更能令人接受。
但腦海忽浮現那“長袍”凌立虛空，頓時又啞然，最終莫啟也只能拍拍手上血污表示放棄思考。
“九兒，把這玩意鎖進星環，等回去了有的是時間研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