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正在遺忘的世界

第2章正在遺忘的世界

洗菜，串簽子，升爐子點火，上烤架，每一樣工作都在班長趙青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一班的班長趙青長得不算特別漂亮但為人很有擔當，成績也很不錯，高中三年都是她當班長，同學們也都服她，尤其是某個鐵渣唐某人更是偷偷給她塞過幾次情書，但卻從來不敢署名。

余爾和唐勇負責燒烤，兄弟倆一人叼着根煙很有燒烤攤老闆的架勢，只不過眼睛裏被熏出的眼淚多少顯得有些狼狽。

“這幾天還天天做噩夢嗎？”

余爾知道唐勇在關心自己，但這個問題他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的確是天天做夢，但怎麼說呢，總感覺那些又不是夢，就像是一段段真實的歷史片段閃現，感覺特別真實。”

余爾也不知道唐勇能不能聽懂這話的意思，或許這個世界都沒人懂，因為他自己也困惑這件事，甚至有時也下意識接受自己可能真的精神分裂了。

“想過報考什麼學校了嗎？其實我還是建議你復讀一年，你完全是華清京大的水平，只不過是一年的時間而已。”

唐勇的語氣中滿是惋惜，所以給出了自認為最好的建議。

“我也沒想好。我家條件你也知道，我媽她供我上學不容易，聽說明年開始我們縣要評省文明縣城，城管對於街頭擺攤的會驅趕的更嚴，我媽那邊可能會更辛苦。本來我以為能考個985，然後申請國家獎學金的，可惜事與願違，現在我估計只能去二本大學，而且還不是靠前的那種。”

“你這就凡爾賽了，過分了哈。我如果能考上二本我老子能擺八十桌酒請三天的流水席，但捫心自問，如果你真的去了二本，這輩子你能甘心嗎？別說什麼關鍵是自我學習的能力，可你要知道像是華清和京大這樣的大學，那真的不是一般大學能比的，不說別的，就那裏面的老師能是一般大學能培養的？

我知道你顧忌什麼，不就是錢嗎，這東西你家沒有，我家不缺呀！

一世人兩兄弟，咱倆也算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了，誰也別跟誰矯情。這件事你聽我的，就復讀一年，我借你兩萬應該夠你用的了，咱們按照銀行利息算，等你畢業工作后連本帶利一次性還我！”

余爾心中有暖流流淌，心想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和自己兄弟講什麼自尊清高那是傻蛋，可他隨即想到一個問題。

“你哪來的兩萬塊，你又偷偷攢私房錢了，不能吧！”

“攢個屁，我像是能攢住錢的人嗎，我是在我爸的書房裏找到幾張會員卡，估計他自己都不記得什麼時候辦的了。前幾天沒錢就偷偷拿了去退卡，結果人家說只能退百分之五十，你猜猜我退到多少錢，好傢夥，足足32000元。我也真夠倒霉的，攤上這麼個敗家的爹，要不是我好手好腳，我都擔心未來能不能娶到老婆！”

唐勇的話聲音不小，立刻引得周圍的同學哈哈大笑，有同學打趣問他偷的是什麼卡，結果唐勇立刻緘口不語。

一群人說說笑笑打打鬧鬧把帳篷搭的差不多了，這時候就聽有人喊了句“李曼來了！”

李曼是三一班的班花，也是楚安一中的校花，不管是相貌還是身材都是最出挑的那個。李曼不僅長得漂亮，學習成績也非常出色，基本是每次模擬考試都能穩居高三前十，可三年來她最好也只能是全班第二，因為第一屬於余爾。

學生時代總是不缺花邊新聞，尤其是學生里的風雲人物，李曼自然是全校關注的焦點。余爾的成績每次都是年紀前三，又長得高大帥氣，足球又踢得好，不可避免的和同班的李曼成了緋聞對象。

其實兩人也算是互有好感，於是高二那年兩人就發展成了秘密情侶，並許下了一起考華清京大的願望。雖然也只是牽牽小手的地步，可誓死不渝的海誓山盟還是說過不少的。

然而一切都在高考後結束了！

滿分750，余爾這次自認為考的不錯，估分也達到了710，這是一個讓華清和京大都要爭相搶奪的分數，可等到成績查詢的時候余爾傻眼了。512分，實際比估分差了將近200分。

這絕對不可能！不僅是余爾這麼認為，就連徐萍和老師都認為這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徐萍帶着余爾在班主任老師的指導下去了省城申請分數複核，填了一份又一份申請表，最後才拿到試卷批改錄像。余爾的幾個任課老師都陪同來了，大家都想幫助這個優秀的弟子，可看了錄像的結果卻大失所望。

試卷本身沒有任何問題，也沒有人為更改的痕迹，閱卷老師也很客觀公正，問題處在余爾自己的身上。

“余爾，這道題你不應該呀，怎麼能空着呢？”

“余爾，這麼簡單的一道題你怎麼可能出錯，你當時想什麼了？”

“作文要你寫的是和文學人物的對話，這《紅樓夢》是什麼文學作品？曹雪芹又是誰？還有這個什麼賈寶玉又是誰？你熟讀的名著那麼多，為什麼要在這麼關鍵的高考杜撰一本不存在的名著呢？”

余爾不知道為什麼許多明明寫了答案的地方會一片空白，為什麼作文竟然拿了0分。他只記得那天老師恨鐵不成鋼的怒吼和媽媽失落的神情，最後他再也受不了世界觀的坍塌，昏過去了。

其實在高考前大約一個禮拜開始，余爾幾乎天天做噩夢，夢裏都是他熟悉的電視電影或者文學作品的場景，可是每次都和原劇情大有不同。比如他夢中的賈寶玉成了賈璉的小跟班，還和王熙鳳偷情，林黛玉成了薛蟠的小妾，薛寶釵武功高強密謀造反。當然還有昨晚那種骷髏王吊打希曼希瑞兄妹的荒唐劇情。

一開始余爾並沒有放在心上，只覺得可能是高考壓力太大的原因，也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心想高考結束后就會沒事了，可直到這次高考分數複核之後他才意識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問題。

余爾做夢夢到過和原著劇情不同的作品，竟然都消失在這個世界，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沒有關於這些作品的任何的記憶。沒有人知道曹雪芹和《紅樓夢》，也沒有人聽說過民工漫畫《死神》，隨着時間的推移，余爾發現這個世界逐漸遺忘的東西越來越多。

分數複核昏倒的那天余爾就被送去醫院做了各種各樣的檢查，他也沒有隱瞞自己的情況，但那個唐醫生只是根據“夢中”、“劇情”、“只有我記得”等關鍵詞就判定余爾是精神分裂，他的體內有個副人格，甚至可能有許多的副人格。

其實不僅僅是唐醫生，絕大多數人都相信余爾精神方面出了問題，因為他們覺得不可能是全人類出了問題，那麼出問題的就只能是他這個小小的個體。

圖書館裏沒有了《紅樓夢》，李冬寶也沒有走進編輯部，大神根本沒寫九龍拉棺，世人也不知道黑驢蹄子能幹嘛……昨晚的一場夢，余爾可以肯定這個世界再也沒人會能記得那個膚白貌美大長腿的御姐希瑞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余爾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平行世界，又或者被別的平行世界的人穿越到自己身上。好在身邊的家人和朋友讓他崩塌的世界觀重新建立，雖然這個新的世界觀也可能會隨時再次崩塌。

經歷了這樣離奇的事情，余爾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世界，是惋惜，是恐懼，又或者是期待？好在余爾是個樂天派，信奉的是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甚至他還想着，是不是把這些被人們遺忘的作品據為己有，到時候寫本《九龍拉棺》，然後再來本《鬼吹蠟燭》給自己賺點稿費，要想裝文藝深沉就寫本《紅樓一夢》，到時候名利雙收發家致富走上人間巔峰也算是指日可望了。

思緒回到現實，當李曼和其餘的同學緩緩走來的時候，余爾的心中莫名的有些傷感，因為他看到李曼挽着別人的手是那麼自然，自然的像是那些個晚自習后的學校操場。

“嗨，大家好，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梁輝，他也是我們的楚安一中的學長，比我們高一屆，去年也是風雲人物，你們應該還記得吧。”

雖然大家都知道李曼和余爾曾經有過過往，但兩個當事人都沒有在公開場合承認過，這時候除了唐勇一臉不屑，其他人也都只有裝作不知道這回事。見李曼很自然很熱情的和班上同學打招呼，還介紹起自己的新男友，大家也紛紛回應他們。

“大家好，我貿然前來不會不受歡迎吧！”

梁輝長大高大帥氣不輸余爾，看他的穿着也是一身名牌看來也不是普通的家庭，再說人家是李曼親口承認的男朋友，就算是不爽普通人也不會表現出來。

當然，這裏也有幾個關係不普通的人，比如余爾的好兄弟唐勇。

“知道不受歡迎你還來！”

唐勇的聲音不大，但絕對能讓在場的人都聽清楚，再加上他一副混社會的欠扁樣子，余爾就想給他點贊，心想果然還是兄弟靠得住。想是這麼想，可卻不能這麼做，否則所有人都會很尷尬，都畢業了還鬧得大家都不開心就沒有必要了。

“唐勇你要是再不刷油，等下雞翅糊了你就自己一個人吃完。”

唐勇訕訕不說話，可眼神里依舊不爽得很。

“你就是余爾是吧，你的事我聽說了，真的挺可惜的。我是帝都醫科大學的，精神科也是我今後要研究的方向，有時間我們聊聊。”

梁輝的話聽起來並無不妥，甚至還帶着善意，可余爾卻從他的神情里看出了些別的東西，這小子把自己當成研究對象，認定自己是神經病了。

余爾剛要發作，卻不想唐勇一把上前笑嘻嘻的握着梁輝的手，和剛剛的不屑判若兩人。

“原來學長是學醫的，那真是太好了，我家裏祖傳兩個偏方，專門治療早泄和不孕不育的，我便宜點把偏方轉讓給學長吧，說不定什麼時候你自己也用得上呢！”

唐勇的這番話實在是太損了，許多人都忍不住笑出了聲，梁超更是被唐勇這話氣的差點想動手，可為了在女孩子面前保持風度還是牽着李曼到後面幫忙去了。

“唐勇，差不多得了，別真鬧出事來，大家同學一場，再過個把月就各自奔西東了，別壞了大家的興緻！”

“我就是看不慣這個什麼學長又當又立的樣子，明明想羞辱你，偏偏裝出一副關心的樣子，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陰險狡詐一樣。再說你剛剛不也差點沒忍住，我是二皮臉滾刀肉無所謂，說什麼大家都只會當是個笑話。你不一樣，你從小形象好，又和李曼有過情義，哪怕現在分了也別給那些賤人留下口舌。兄弟就是這時候站出來擋刀的，你說是吧！”

余爾心中感慨，這輩子有這樣的兄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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