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世俗
作為枍枡的邊界城,陽浱本以為櫞憩城守衛森嚴,也已經準備好了被盤查時的說辭。然而櫞憩城顛覆了一直以來他對城池的認知。
不同於戰亂的淼洛,一個琅羽林彷彿隔絕了戰火的蔓延。在這麼一個枍枡的城鎮,陽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祥和。
入城沒有任何阻攔,城門兩邊站着的幾個守衛只是象徵性的看了看,沒有詢問,直接放行。這讓陽浱詫異不已,難道這裏的守備力量強大到讓他們如此自信?
城中的繁華讓一直以來處於神經緊繃的陽浱自我反省了起來。他開始明白了,自己這是推己及人了,這裏是完全不同於淼洛的另一個世界。自己不能以同樣的眼光看不同的世界,在這裏,人們過着和諧安定的生活,沒有戰亂,至少自己還沒看到這裏的明爭暗鬥。那就應該欣賞這裏的繁華、融入這裏的淳樸。
想通了這一點,陽浱突然覺得心情舒暢,一直以來緊繃的神經終於放下了,不同於在木汐湖畔養傷的那段時間,那時只是身體上的放鬆,現在是真正的從心靈上解放。這一刻,在街上閑逛的陽浱看上去就像一個尋常人家跑出來玩耍的少年。也是這一刻,陽浱驀然發現,自己以前從沒有過這種普普通通的生活,再看向街上遊走閑聊的人群,不由得有些羨慕。心道:我要是出生在這裏就好了,那樣的話···陽浱眼神一黯。
城外圍多民居,中心多是商鋪、茶樓、攤位。
街上,陽浱邊走邊留意街邊門店和叫嚷商販,他想謀個行當。嘈雜聲吸引了陽浱的注意,此時他就像是一個市井小民一樣擠了過去看熱鬧。如同陽浱一樣看熱鬧的人自然不在少數,遠遠能看到熱鬧的中心是一群人和一個女子的爭執。一群人以一個錦衣華服的青年為首,那看上去二十齣頭的青年正漲着通紅的臉對着一名十八九的美麗女子訴說著什麼。
“范青,我是真的喜歡你,我承認我以前有過不少女人,可哪個男人不是這樣?我對她們只是玩玩而已,對你是真心的,請你給我個機會讓我向你證明,我均子嵐一定會一心一意對你好,若違此誓天誅地滅!”青年不顧這麼多人在場,只為將這女子追到手。
范青卻像是被他搞的驚慌失措,一邊後退一邊苦苦哀求“均子嵐,求求你放過我吧,我只是一個出身卑賤的歌姬,不敢高攀,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不要再來糾纏了,我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均子嵐不死心,環顧四周,又看向范青道“我真的不能再等了,相信已經有人聽到了風聲,我昨日去找遊行使鑒定出了修行天賦,一年後我就要隨遊行使去仙門參加考核,有可能再也回不來了,我最後問你一次,你到底喜不喜歡我?願不願意嫁給我?”
聽到這番話,范青怔了怔,圍觀的人更是一片嘩然。
“什麼?城主家老二去找了遊行使?還測出了修行資質?”
“這均子嵐以前不是對仙門不屑一顧嗎?記得以前遊行使來的時候他都是嗤之以鼻,怎麼現在年齡大點了反而又要去修行了?他這年紀,仙門能收嗎?”
“怎麼不能收?只要有修行天賦,就能參加仙資考核,不過這考核可不是誰都能通過的,據說萬中無一,這紈絝子弟能有那麼好的資質?”
···
議論聲嘈雜,所有人都忘了他們圍觀的主人公中還包括那女子。
范青回過神來,神情決然,緊繃著嘴唇,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裏蹦出來“我不喜歡你,不想嫁給你。你滿意了吧!”
均子嵐緊緊盯着范青,臉上痛苦之色難掩,更多的卻是兇惡“好好好,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一個小小歌姬怎麼會不想跟着我享受榮華富貴,難不成你真以為你自己有多厲害?我告訴你,如果不是我罩着你,你以為你能安安穩穩過到現在?像你這樣除了點姿色外一無是處的女人,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人收為禁臠了!我要是走了,你可就沒那麼好的條件了,今天,你不答應也得答應!給我上,把她綁了!”說罷,便朝左右揮了揮手。
眼看動起手來了,圍觀之人紛紛跑開,生怕殃及池魚。陽浱也從旁走開了,他初來乍到,最好是少管閑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者,他剛才也聽到了,那人是城主的二兒子,要是把他給得罪了,還怎麼在這混。
眼看均子嵐身邊的幾人就要上前綁了范青,誰知范青突然從袖中摸出一把短刃,直接抵在了自己細嫩的脖子上。剛走開兩步的陽浱看到這一幕,停下了腳步。
范青眼含淚珠道“別過來!我不會跟你們走的,不要逼我!”
“哼哼”均子嵐冷笑兩聲,一步步逼近道“嘿嘿,你可不能死,你要是死了,你家的老母親會怎樣我可不敢保證。”
范青看着均子嵐的笑容卻覺得像是看到了來自地獄的惡魔,最終無力地放下了短刃,哀求出聲“求求你們,別難為我娘,我跟你們走。”
幾個拿着繩子的隨從看向均子嵐。
“我說綁了就是綁了,言出必行,再說了,萬一他身上還藏着刀呢?”
幾個隨從無語,你都那樣威脅她了,還怕她自殺?不過他們也不敢多說什麼,主子的紈絝他們也不是第一天見識,照做就是了。
眼看一條繩子就要套在范青的脖子上,異變突生。
均子嵐身後傳來一聲慘叫,一個隨從踉蹌後退着撞到了街邊的貨攤。
在場眾人聞聲看來,只見一個少年已經和均子嵐身後一群隨從扭打在一起,一個個隨從衝上前,又被一個個打退,少年一路衝撞,直奔均子嵐。擒賊先擒王!既然做了就要做徹底。均子嵐心下驚訝不已,不敢怠慢,偏頭示意了一下身邊兩人,這兩人始終跟在均子嵐身邊,這時卻有點搞不懂均子嵐的意思。
“愣着幹嘛?上啊,我爹請你們當我的師父,難道只是請你們教我打架的?快點,我的人擋不住了。”均子嵐說的心安理得。那兩人卻是一陣苦笑,當師父的居然變成了弟子的打手,可人家就是勢大。
那兩人也是心驚,頭一次看到一個少年竟然單挑一隊人,還是一邊倒。殊不知陽浱也心驚,心驚於這裏的人真是和平太久了,隨從竟然這麼弱。是的,心驚於這裏的人太弱。在淼洛,隨從都是要有些本事的武師擔當,這裏應該也是如此,可這些隨從和淼洛的武師真是沒法比。淼洛重武,像他這樣的武功底子在淼洛只能算是一般,可在這裏卻能把一群隨從當猴耍。
眼看兩個明顯更難對付的武師一左一右逼近,陽浱一路躲閃往一側衝去,避免被包餃子。離他最近的那名武師一步跨出,出現在陽浱身前,拳影直襲面門。陽浱右手看似輕飄飄上抬,實則頭偏向一側,避開了那一拳的軌跡,左手以一個刁鑽的角度握拳狠狠打在武師腹部,動作一氣呵成,武師大意之下被一拳打得捂着腹部側卧在地。另一邊趕來的武師已經驚呆了,能被稱為武師,自然都是武林中的精英,普通人想傷到他們是不可能的,可如今就這麼被一個少年一拳打倒在地。
有了警惕之心,武師不再魯莽行事,開始小心地和少年周旋着,配合一群隨從阻止少年靠近均子嵐。武師越打越心驚,他發現少年其實論力量和速度各方面都不如他,可他就是無從下手,少年所依靠的是純粹的技巧,可怕的技巧。這種技巧絕不是靠鍛煉能練出來的,而是靠一次次的廝殺積累的經驗。
“奇怪了,這小子不覺得累嗎?”一直旁觀的均子嵐發現了這點,那名和陽浱周旋的武師已經有些氣喘,可陽浱卻還像個沒事人一樣。不過身在其中的陽浱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