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陽浱
“活下去······”
“噗!咳咳咳···”昏迷的柳晴川猛然吐出一口淤血,隨即劇烈咳嗽。每咳一聲都伴隨着血液噴出,血液從暗紅到鮮紅。
沒死?感受着身體各處傳來的劇痛,苦笑兩聲“這幾年的武還真不是白練的,這都沒死。”
沒死,卻也離死不遠了。奮力搖了搖頭,失血過多造成的眩暈感稍稍緩解了一點,嘗試着站起來,可腿上卻使不出一點力氣,搖搖晃晃着半跪在地上卻發現還是趴着舒服點。於是乎,就這麼在地上一點點匍匐前進着。輕微的流水聲傳來,柳晴川費力調整方向,朝着流水聲爬去。途中,林中植物為迎接清晨到來而準備的露水被他飲下,地上掉落的不知名果實被他啃食。得虧這裏距離道路較近,不像叢林深處多野獸,否則憑他現在的狀態,隨便一個獵食者就能啃噬了他這殘軀。
流水聲漸近,眼前出現了一片翠綠竹林,竹林后是一眼望不到邊的碧波清潭。看到終點讓柳晴川鬆了口氣,緊張的神經一放鬆,強烈的疲憊感襲來,卻是再也爬不動了,身體機能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微風襲來,絲絲涼意讓柳晴川又提起了一點精神,接下來看到的一幕卻是令他睜大了雙眼。
微微蕩漾着漣漪的湖面上,白鷺成群結隊,或疾飛,或振翅停於水面。太陽像是一半在水中、一半探出水面。晨光在如鏡水面上擴散,這片沐浴在霞光的碧水竹林如世外仙境,令人着迷。或許是為了匹配它這仙境之名,一個白點出現在湖面上空,白點逐漸放大,準確來說是逐漸朝岸邊趕來。
距離漸近,柳晴川終於看清了白點真相。湖面上,距離岸邊不遠,一個男子停下了飛行,定在了空中不動。男子白衣白髮,面容俊逸非凡,除腰間一支玉簫別無他物在身。他環顧四周,似乎頗為滿意此地風景,恬靜淡雅的臉上泛着微微笑意。衣擺飄動,男子落在湖面上,踏波走向岸邊,邊走邊取出腰間玉簫。幽靜的密林中、平靜的湖面上,悠揚的簫聲透着與世無爭的歡快,這份歡快傳達給了花草樹木、傳達給了碧波翠竹、傳達給了白鷺和柳晴川。
看到原本紛飛無序的白鷺群卻開始圍繞着那男子盤旋,柳晴川心中驚訝無以復加。曾聽聞這個世界有人魔妖仙之分,以前也聽過凡人資質卓越者通過考核可入仙門,今天終於親眼見到了仙。
“誰?”簫聲驟停,柳晴川發出的輕微聲響驚動了白衣男子。看到了趴在地上的柳晴川,男子單腳輕點,身後拖拽出一條白色匹練,轉瞬到達柳晴川眼前。
“咦,原來是受了重傷,難怪氣息如此微弱。”男子看到柳晴川的狀態,收起了警惕。
“擾了前輩清凈,實乃罪過。咳咳···”柳晴川提起微弱的聲音道歉着。
男子擺了擺手道“是我驚到你了才對,我還以為有人跟蹤我,你傷重,少說些話。”
仔細看了看柳晴川的傷勢后,男子微微搖頭嘆道“師門雖交代過不可插手世俗···也罷。你的傷雖重,卻還有挽回的餘地,我試試看吧。”
“怎敢有勞前輩,前輩當尊師門交代,晚輩殘軀不足惜。”
男子有些驚奇的看着他,一個十五歲的少年竟能將生死置之度外,在他看來有些不可思議。這倒是令他有些猶豫了,人家不願意讓你救,萬一再救出個問題來可怎麼辦。就在這時男子轉首看向岸邊另一處,嘴角勾勒出弧度。
“看來你命不該絕,我不救、自有人救。我不便多留,說不定有機會還能與你再見。”男子留下了兩句讓柳晴川莫名其妙的話,而後化作一道白色流光消失湖面。
湖畔
豆蔻少女在逐波嬉戲,不時撿起一塊漂亮鵝卵石向身後婦人展示,婦人微笑點頭,少女滿意中跑向另一處。兩人一個沿着湖邊跑、一個跟在身後追,晨曦靜好,其樂融融。
“蘭蘭,那邊有動靜,我去看看,你呆這別動。”婦人敏銳發現旁邊的竹林里多了什麼東西。
“我也去看看嘛”少女大眼睛裏充滿好奇。
“聽話!”婦人露出了個自己認為很兇的眼神,少女噘着嘴不說話了。
走入竹林,婦人看到了遠處那個趴在地上的人,懷着警惕慢慢靠近,卻發現那人滿身的血污,血腥味引來了一些小動物,一隻蠍子爬到了他脖頸處,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有偶爾抽動的手指和微微顫動的睫毛證明他還活着。婦人走近,伸手探了探少年的鼻息,又收回手。看着少年,婦人沉思着,眼中閃過猶豫掙扎,最終把垂死的少年留在了原地,毅然轉身離去。
剛轉身,就看到自己女兒正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躲在一個稍顯粗壯的竹子後面看着自己,縱使竹子如何粗壯,一個少女躲在後面想要不被發現貌似不太可能。
眼看自己被發現了,少女也不躲了,嬉笑着跑向母親,也看到了母親身後那個倒在地上的少年。
“娘,那人趴在地上幹什麼呀,身上好多又紅又黑糊糊的是什麼呀,啊,不會是血吧,他是不是快死了?”
婦人無奈地聽着女兒一連串的問題,這是她不想面對的,可她也明白,遲早有一天也是要讓她入世的,類似的事情早一點接觸也好。
“這裏距離官道不遠,應該是被人追殺跑到這裏的,受這麼重的傷還沒死也真夠命大的。”
“官道是什麼啊?他為什麼會被追殺呀?”
看着女兒充滿對未知的好奇目光,婦人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心中暗下決定,今後要多教些東西給女兒了。
“走吧,我們回去我再慢慢告訴你。”婦人朝着跑到少年旁邊的女兒招了招手,就要走出竹林。
“這就走嗎?那他···呀,是男人!”終於注意到性別,少女觸電般快速收了在少年身上亂摸的手,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母親還是教過她的。“我們走了,那誰來救他呀,他會死的。娘,我們為什麼不救他?”
婦人摸着她的小腦袋無奈道“我也想救他,可是有關我們的一切,你爹交代過一定要保密,不能讓外人知道,又何談收留個外人呢?”
少女不滿道“我們只是救他,等他傷好了再讓他發誓為我們保密不就好了。”
“唉,你爹也是為我們好,人心難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聽你爹的吧。”
少女突然目泛淚光,聲音也提高了不少“我當然聽我爹的,可我爹一年才來看我們一次,我爹要是在身邊告訴我:別救他。那我就不救他。可我不信,我救人難道還有錯嗎?除非我爹現在來阻止我。”
婦人沉默了,看着倔強的女兒,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
昏沉中即將長眠的柳晴川忽然感覺有人餵了自己什麼東西,一絲清涼從嘴裏傳來,又迅速傳遍全身,身體被喚醒,也再次清晰地感覺到了遍佈全身的疼痛。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躺在用竹子和藤蔓編織的床上,不只是床,整個房間都是竹子做的,透過窗戶,能看到這個房間獨立在一個大竹樓之外。
目光偏轉,看到了在盆子裏摸索的婦人和站在她身旁的豆蔻少女。盆子裏是各種各樣的植物,其中一種柳晴川見過,是調理傷勢的草藥。
“醒了?”婦人頭也不回的問道
“多謝這位貴人救命之恩。”
“要謝就謝我女兒吧,她要救你,我攔不住。”
柳晴川又看向沖自己嬉笑的少女,回以微笑道“謝謝”
“嘻嘻,我可是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了哦,以後我說什麼你都要答應哦,明白嗎?”
柳晴川愣了愣,又笑道“自然,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以後你說往東我絕不往西。”
“好,不許反悔。我叫木夕蘭,你叫什麼?”
感受着從窗外照進來的溫暖陽光,少年下了一個決定。
“我叫···陽浱”
冉浱已死,柳晴川已死。從此,不問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