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2 章 漠北篇232-不知所云
廓州刺史李淮平,祖父是已經告老辭官,現在在晟京城的家中頤養天年的李老御史,李淮平的父親是武將,曾任參將之職,在十年前天晟與北莽的“十九州之戰”中戰死沙場。
李淮平從小就敬愛父親,視父親為榜樣,一心想向父親那樣,有着為國守邊的志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的李老御史,不想再失去至親,在任過兩地的守城參將之後,李淮平被調至漠北廓州,這裏也是邊關,卻基本上不太可能發生戰事,既讓李淮平圓了從軍之志,又算是遂了他“守邊”的心愿。
李淮平的童年是在盛京城度過,後去江南拜師習武,他和李旬幼年相識,也算是一對竹馬好友。在李淮平看來,李旬性格寬容,心懷大愛。幾位皇子之中,李淮平的心暗暗向著太子。從軍之後,他們二人見面不多,但一直暗中有聯繫。
李淮平心裏猜着,把他派到漠北廓州任職,可能是他那位堅定的“立長派”的祖父,又或者是太子的一步棋,他願意做這枚棋子,治理好廓州,做好份內的事。
在接到太子李旬的密信之後,李淮平就在考慮該如何保護將要到來,且還不知道會在小青山的大營中呆上多久的五皇子李旭。
思來想去,李淮平覺得,把掩飾功夫做好,不讓任何人知道李旭的存在,這個“笨主意”是最穩妥的處理方式,而且李淮平相信,李旭本人和隱在他身邊保護他的人,更會掩飾好李旭的身份,那麼,只要不露聲色地完全配合對方即可。
李淮平另外還擔心一件事,李旭離京北上“遊玩”一事,知道的人很多,保不齊就會有什麼人暗暗尾隨而來,伺機而動。小青山大營的門一向敞開,若是被什麼人混進去,潛在李旭身邊欲行不軌,那可就糟了。
李淮平暗下一道命令,“關閉”了小青山大營的門,除了被他安排入營的“楊校尉”之外,暫時不讓任何人入營,直到李旭平安離開返回京城。
結果,陸星就這麼被擋在了小青山大營之外。
一晃眼,已經過去十天了。
陸星着急上火,嘴角起了一個火泡,疼他能忍,就是有點礙着吃飯。
客棧的掌柜勸陸星,“罷了,罷了,我看你也別往大營那邊跑了。你再往那兒去呀,我都要擔心營里的軍士們會以為你是個刺探情報的,再把你給抓起來,用刑,那可不太值了。”
前有盧俊保,後有王好好,陸星是壓根兒就沒想到進不了營,他現在整個人都有點懵,聽了掌柜的話,陸星苦笑,“嗨,哪有我這樣兒的敵國暗探,再說了,真要是個暗諜,哪兒會這樣行事。”
掌柜道,“我是擔心,擔心。整個廓州城都做着那營里的生意,那邊兒有一營的人要吃要喝要用,總得往我們這邊採買來,可廓州百姓們沒事兒並不會往那邊跑,大家都懂着事呢,知道那是軍營重地,就是往那邊送貨,也只到營門口就罷了。你看看你,你這幾天頻頻地往大營那兒跑,不懷疑你,懷疑誰去。”
陸星沉默了。
晚上躺在客棧的床上,陸星默默地想:難道這條路就堵死了?我不過是想再奔個前程,怎麼就不行呢。
轉念一想,好在林子心順利入了營,在營里,李木的身份被做了實,這對林子心是加了一重很好的保護,接下來的日子林子心可以安全、安心的在營中生活。
五年……陸星暗暗念叨着,原本的計劃是陸星在營里服滿五年,再爭取一紙薦信,去一個好像祈縣那樣安寧祥和且又富庶的小城當個武官,到那時,陸星就可以帶着“家眷”赴任。
現在看來,要在營里呆五年的,是林子心,而陸星倒成了那個“家眷”。
這樣也行!只要能給林子心添上一重新的能保護他的身份。這麼一想,陸星寬慰地笑了起來。
陸星暗想:實在不行,我就去附近的牧馬場找份工作,離大營近一點兒的。這樣,雖然和原本的計劃相去甚遠,但是我們兩個還在一地,見面的機會也不是沒有。
只是陸星擔心,如果兩個人都在營里,陸星可以幫着林子心掩飾身份,還能照顧他。一想到未來的五年,若是只有林子心一個人在營里生活,陸星總覺得無法放心。
我還是想跟他在一塊兒啊!
想着想着,又煩燥起來,陸星在床上翻來翻去,他伸手從貼身的內袋裏摸出一樣小東西,是盧俊保給他的小玉葫蘆。
手裏捻着這塊玉飾,陸星暗想,那個“校書郎”給我的,該是個“信物”,軍中的楊校尉該認得它的,如果……
陸星決定,明天最後再去一次小青山大營。手裏就是最後的入營希望,試上一試,如果還不成,他就去附近的牧馬場找差使。
打定主意,陸星收起玉葫蘆,扯上被子,翻身睡去。
第二天一早,陸星向客棧的掌柜交待了一聲,牽出馬來,準備再去一趟小青山大營。店夥計胳臂上搭着一塊抹布,跟在陸星身後,碎碎念着,“哎我說小陸啊,你這怕是又要白跑一趟……”
掌柜的在旁邊一拉小夥計的胳臂,低聲道,“嘿,怎麼就不說點兒好呢。”
店夥計用一隻手的手背連連拍打着另一隻手的掌心,說道,“哎,我就覺得他又得回來。”
掌柜的在下頭輕輕踹了店夥計一下,又扭頭對陸星說道,“那間下房啊先給你留着。”
陸星笑笑,衝著那二人說了聲“多謝”,再一次騎着馬奔着廓州城外的小青山而去。
今天,小青山大營的幾個守營門的軍士都是陸星的熟面孔,他們遠遠地見着陸星騎馬而來,就都鬨笑了起來。
“嘿,看哪,他又來了。”
“哈,有意思,他還真是個不死心的。”
“把話給人家說清楚嘍,可別再哄他了,這孩子心實。”
在距離營門還有幾丈遠的地方,陸星下了馬,拉着馬走到了營門前,向著幾位守營軍士抱拳行禮。
有軍士一擺手,說道,“行啦行啦,別客套啦,我們都認得你了。”
有軍士笑道,“嘿,小陸兒,又來啦。”
有軍士認真道,“小陸,你還是回去吧,說了不募兵,真的不是誑你。別再白跑了。”
陸星笑笑,態度恭敬地說道,“幾位,我這一遭來,是另有件事想要拜託。”
有軍士聽了道,“哎,我們可沒有把你招進營來的權利。”
一旁的軍士聽了應和道,“是啊,小陸,你求不着我們。還是回去吧,別再來了。”
陸星笑道,“這次我所求的是另外的事,想拜託幾位,還求幾位行個方便。”說著又躬身行了一禮
有軍士問道,“是什麼事,且先說來聽聽。”
陸星說道,“我知道營里有位楊校尉,他入營並沒有多久,想來你們是知道的。我這兒有件小東西想交給楊校尉。”
幾個守營軍士互相交換眼神,誰也沒有馬上答腔。
楊校尉,營里確實有這麼一位,半個多月之前新入的營,是掌管小青山大營事務的副將帶來的人。守軍們不明就裏,誰也不願意應承陸星。仟韆仦哾
有人問道,“你認得這人?”
有人說道,“怎麼,你想買通他?”
陸星連連擺手,說道,“不是,不是,幾位誤會了。我不認得楊校尉,壓根兒沒見過他。只是我這兒有個小玩藝兒,要交給他,但求幾位幫我這個忙,把東西交到他手上即可,其他我都不求。若是答應,我留下東西就回去了。”
說著,陸星在守營軍士們的面前攤開手掌,露出一個小玉葫蘆來,眾人一看,都是一臉糊塗。
有人道,“嗨,這麼個玩藝兒,不值幾個錢,可買通不了人。”
陸星笑道,“正是呢,所以幫我轉交給楊校尉這也沒有什麼,這可不是賄銀。”
有人問陸星,“這是誰托你帶的嗎?”
陸星想想,說道,“算是吧。”接着他懇切地看着那幾個守營軍士,請求道,“拜託幾位了,誰能幫我把這個交給楊校尉?我這兒多謝了!”
幾個軍士互相看看,有人小聲道,“倒是能見着他。”
有人道,“唔,他人好像也沒什麼架子。”
又有軍士小聲道,“可是他不過是個閑散武官,手中無權,說是校尉,其實和咱們這些普通一卒沒有什麼差別,一直跟咱們同吃同住的。”
議論一番,有軍士拿過了陸星手裏的小玉葫蘆,翻看着說道,“我瞧瞧有沒有什麼夾帶。”
陸星認真道,“幾位只管查驗,這真的就是個小小玉飾。”
發現陸星所說屬實,有個年長些的軍士問陸星道,“只要把這東西交給楊校尉就行了嗎?沒有其他的話要帶到?”
陸星搖頭,“沒有。只把這個給他就是。”
那年長些的軍士看了看身邊幾個同袍。這幾天,陸星往這兒跑了這麼多趟,在這些軍士們面前混了個臉熟,漸漸地眾人都不懷疑和排斥他了,也都知道陸星是一腔誠心想入營當兵,眾人這時都有“就幫他一把吧”的神情。
那年長軍士收了玉葫蘆,對陸星說道,“罷了,就替你遞進去。可是先說好了,若是這個招惹出了什麼問題,唯你是問。我們可都認得你啊,你跑不了。”
陸星連連點頭,“若有什麼,都是我承擔。謝謝幾位了!”
那年長的軍士說道,“小陸,大營門口畢竟不是你久留的地方。我把東西替你遞進去,若是校尉有話說,你明天一早來聽信兒吧。”
陸星點頭,“好的。多謝你。”
眼見得那年長軍士往營里走去,陸星滿懷期待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後向著在營門口的幾個守軍抱拳道謝,接着就上馬,往廓州方向返回了。
走在回廓州的路上,陸星暗想:如果這個楊校尉認得出盧俊保給我的東西,他就該知道我是盧俊保的人,那麼明天一早我再來,或許就能入營了。但願這中間別再出什麼岔子。不然,我就真的要往牧馬場去找工來做了。
次日一早,陸星帶着希望又來到了小青山大營的營門外,他看到了替他傳遞玉葫蘆的守軍,連忙迎過去,然而他才走上前,對方就衝著他搖頭。
陸星的心,瞬間沉下去了。
怎麼?還不行?!
面對用急切的眼神看着他的陸星,那個年長的軍士告訴陸星道,“那玉葫蘆我替你遞進去了。”
“怎麼說?”陸星焦急又疑惑。
那軍士道,“只回了四個字。”
陸星盯着對方。
那軍士道,“是‘不知所云’。”
陸星半張着嘴,心裏更迷惑了。
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