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1 章 漠北篇221-巧遇
陸星跟人撞了個滿懷，他連聲道歉，“喲，對不住，對不住。”
被撞的那人，手捂着撞疼的胸口，嘴裏同樣在說著歉意的話，“對不住哦。”
兩人同時定神，互相打量着對方。
陸星就見眼前這人，中等身量，不胖不瘦，相貌平平，五官沒什麼特色，屬於扔進人堆里馬上就找不着的長相，束着發，穿一身土布衣裳，腳上是雙布鞋。這人給陸星的第一印象就是四個字——平平常常。
不過，這個人身上有種隱隱的，當過捕快的陸星能夠嗅得出的“氣味”，是一股遊走於市井之間的“痞氣”。這氣息陸星很熟悉，因為他身上也有同樣的氣息。
那人上下打量陸星，眼裏閃過驚訝的神情，廓州這小地方，出現陸星這等模樣氣質的年輕英俊郎君，既不像商販，也不似跑腿的夥計，且那人一眼就看出陸星是外地來的，不免心中感嘆。
王好好心想：嚯，好個小哥兒！我來了這裏這些時日，之前並不曾見過他。這人是從哪兒千里迢迢奔到廓州這樣的邊關小地方來了。
與此同時，王好好同樣察覺到了陸星身上那與他相似的“氣味”。
這時，陸星衝著被他撞着了的人友好地一笑。面對陸星的笑臉，王好好也笑了。王好好這個人，長相普通，一笑起來彎眉彎眼，會給人一種“討喜”和“可親”的感覺。昔日，王好好就是憑藉著這副笑臉行走在外。
原本，撞上的兩個人友好地致個意，各走各的就是了。現在，陸星和王好好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與自己相似的氣息，不由地互相多看了對方几眼。
王好好搭話道，“小哥，是從外地來的嗎？”
陸星點點頭，“是呀。你呢？你是江南那邊的人吧。”
王好好一愣，前前後後，算起來他來廓州已有七、八個月的時長，周圍相識的人都只道他是從中原地區來此地的，沒幾個人能看出來他真正的家鄉所在，現在，卻被眼前這年紀輕輕的少年郎君給看破了。
王好好不由的又盯着陸星上下打量了幾眼，笑問道，“小哥，何出此言？”
“看長相、聽腔調。”陸星笑道。
王好好下意識地摸了摸臉，他長得普通，自知是那種“扔進人堆里立刻就找不着”的長相，這時不由暗想：我這張臉？從我這張臉上能看得出我是江南人士？
至於口音，王好好自己覺得他早已把口音修正到一開口就是普通官話的腔調，並沒有覺得還能帶出吳儂軟語的尾音來。王好好不由暗道：嚯，這外地小哥到底是什麼人？
“你是……？”王好好看着陸星說道，他原本是想問陸星是哪裏人士。
陸星這時笑道，“不才，當過幾年捕快。”
這話一出，王好好在心裏哈哈大笑起來，直想道：嚯！這可真是撞到槍口上去了，我竟然一撞撞到個捕快，嘿，看這巧的。
陸星笑看着王好好，心裏則另有想法。旁人能看出來陸星不是商販，陸星同樣能從穿戴打扮和言行舉止上，判斷出來眼前這個人同樣不是由外地來廓州做生意的小商人，那麼這個外地人出現在這裏，一定有其原因。
陸星心裏存着想向這人打聽打聽外地人在本地的生存之道的想法，故而不想放這人走，想多搭幾句話，多從這人這裏打聽點信息。
心裏思謀着，陸星向眼前人拱了拱手，笑道，“這位兄台，你我都是外地人，能在此時此地相遇，也算是有緣。兄台若是有空，不如咱們一起去喝杯茶啊。”
陸星的態度很大方，面對着陸星的笑臉，在街頭閑逛的王好好說不出拒絕的話。還有，他二人身上相同的市井痞氣，也無形中拉近了這兩個現在還陌生的人之間的距離。
“行啊，”王好好爽快地答應道，“我正好也無事。喏，那邊，那邊那家店就可以喝茶聊天。”說著王好好抬手一指。
陸星順着王好好指示的方向看去，見是一間飯館，門口的杆子上高掛着酒旗。王好好這時道，“那間店賣酒賣飯，也有茶水，來本地的那些商販，常有去那邊喝茶談生意的哩。”
陸星笑了，伸手做出“請”的手勢道，“兄台，走吧。”
王好好樂呵呵地隨着陸星往前走，邊走邊問道，“小哥，你今年多大了？”仟韆仦哾
陸星答道，“到十月時就滿十九歲了。”
王好好驚嘆地打量了陸星幾眼，然後笑道，“那你得叫我一聲‘老哥’了，我比你大九歲哩。”
陸星笑了，“喲，看不出，看不出，兄台是風華正茂。”
王好好抬手捅了一下陸星的腰眼，陸星癢得向前一竄，笑出聲來，王好好這時也笑道，“嘿你這臭小子，還挺會哄人啊。”
陸星哈哈哈地笑了起來。王好好也笑了，他伸開胳臂一把摟住陸星的肩，用一副“過來人老大哥”的口吻說道，“小子，你這張嘴，怕是哄過不少的小娘子吧。”
陸星嘿嘿又笑，琥珀色的貓兒眼彎彎的。這番玩笑打鬧，讓陸星和王好好迅速地拉近了距離，勾肩搭背地一起往前走去。
邊走，陸星邊在心裏想：老哥，這你還真說錯了，我並沒有哄過什麼小娘子，我只哄過我那大美人的老婆。
現下正是上午時分，此時的飯館裏，好幾張桌邊都坐着客商模樣的人。陸星和王好好上到二樓，挑了個靠窗風涼的坐處。
店夥計送上茶水和茶果。不待王好好動手，陸星就替他斟上了茶。王好好覺得這個小兄弟很乖覺，他看他，莫名地有種欣賞。王好好暗想，這或許就說人們所說的“眼緣”吧。
在過了多年之後，這二人回憶起當年他們在廓州的那次初遇，彼此都覺得他們之間真是“何該是有緣當朋友”。
喝着茶，兩個人攀談起來，閑聊幾句之後，王好好很自然地問陸星，為何而來。
陸星並不隱瞞什麼，坦白地把他離開祈縣進京城和此次武舉取消的事說了，王好好聽罷驚訝道，“哎喲，真沒想到……！你竟然……”。
“怎麼？”陸星問道。
王好好告訴陸星，今年的武舉因為有學子作弊，被聖上下旨取消的事，已經被來本地的外地客商們把消息帶了過來，廓州人都知道了。他是沒想到竟然在廓州能碰上這一科的學子。
陸星苦笑着嘆氣。
王好好不由又道，“這一科沒了，你怎麼往這邊關小地方來了，雖然這漠北三鎮不比和北莽的金沙關一線，但總歸是邊地，你怎麼倒往這邊跑呢。”
陸星笑笑，說道，“在京城中認識的一個朋友給我指了一條道兒，我就奔着這裏來了。”說著，陸星想到了帶在懷裏的盧俊保給他的那個小玉葫蘆。
王好好撓撓頭，問道，“這兒能有什麼，難不成你想當馬販子？”
陸星直言道，“我是奔着漠北大營而來。”
聽到這個，王好好臉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靠在桌邊的身子向前探了探，問道，“你知道漠北大營？”
陸星道，“以前是真的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王好好這時很自然地向陸星追問，“你知道漠北大營的什麼？”
陸星笑笑，他知道，想要從別人那裏打聽消息，就要拿出自己這邊的消息來交換，陸星對於他自己的事，並不打算隱瞞什麼，他能說，而且說的全是真的，一字不假，不怕查證。
給王好好的杯子裏續上水，陸星讓王好好吃茶果。然後陸星打開話匣子，告訴了王好好他的身事，孤兒、小廟、兩位師父，數年乞丐生涯，一縣的捕頭，之後，遇到了可心的人，成了家，想奔個更好的前程。
王好好起初只是聽着，漸漸地他被打動了，看着陸星，神情認真地傾聽陸星的講述。
陸星道，“……我考武舉本就是想着能有個機會，沒料想這個機會沒了。不瞞你說，我那朋友告訴我，漠北大營有個不成文的定例，若是當滿五年的兵，可以申請歸鄉，還能得一封舉薦的信，有機會去到一縣當個守城將。這不正是我想要的么，所以我就來了。”
王好好聽完陸星的講述，緩緩點了點頭，“嗯，沒錯，是有這一說。”
陸星驚訝，“咦，你知道？”
王好好笑了，“嘿，我比你早到此地哎。”說罷他停了停，然後看着陸星道，“小兄弟，你既然向我說了這麼多，你的事我都知曉了，我也就不瞞你了，我啊，正是這漠北大營里的一個小小司務。”
“唉……！”陸星驚訝地看着王好好，重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連連感嘆，“看不出，看不出！”
王好好低頭看了看他身上的衣衫，笑了，“嗨，我嘛，嗯，我這不是，這不是有那麼幾天的出營假，喏，你也知道，大營那裏生活枯燥乏味，沒個意思，我呆不住，就跑到廓州來了，這兒其實也啥啥都沒有，但好歹有些往來的客商、販子，能見着個鮮活人，還有幾間店可以喝喝酒。”
陸星這時心想：真沒想到，我這一撞，竟然就撞到了大營里的司務，這算是“天助我”嗎。
陸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王好好，問道，“敢問兄台，我……可以去投軍嗎？”
王好好咧開嘴笑了，頻頻點頭，“可以，可以，當然可以。小兄弟，你這樣的，很歡迎啊。”
“真的？”陸星內心歡喜起來，盧俊保沒有騙他，事情也比陸星想的要更順利。
王好好保證似地點頭，“是真的，你只管往小青山那邊去吧。”
陸星高興地點着頭，這時他想到了什麼，問王好好道，“兄台，我再向你打聽一件事。”
王好好道，“什麼？”
陸星道，“敢問兄台，漠北大營里，有沒有一位姓楊的校尉？”
王好好臉上是聆聽和思索的表情，眼神陡然變了變，“你說什麼？”
陸星又道，“我是想問，這漠北大營中可有一位姓楊的校尉？”
剛才還一直有問必答的王好好，這時笑道，“哎呀，哦，嗯，我得想想，想想，營里人不少呢，楊……嗯，你從哪兒知道這麼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