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霜未寒
夜闌殘，風漸寒。
宮殿清冷的石階上佈滿了寒霜，一個身穿狐皮裘衣的女子站在台階上，昏暗的宮燈下襯出她雍容典雅的五官。
紅紅的嘴唇，似是怒放的紅玫瑰，輕輕地，勾起。遠處一個身着華麗衣飾的身影，像金色的流蘇，迅速靠近。
“母后！”流蘇停了下來，竟是一個五歲大小的孩子，稚氣的臉孔已初見英氣。
女子的笑更濃，使這層層的寒霜都似融化開來：“風兒！”
女子和孩子相擁在一起，這時，後面的侍衛與侍從才叢叢趕到。男孩厭惡地看了後面一眼，又緊貼在女子懷裏：“母后，風兒想去蜀山！”
女子愕然，她楞楞地看向懷中的孩子，眉頭皺起，眼角上翹，不只是哀愁還是歡喜。女子緊了緊懷中的孩子，似是把全身的熱量都轉移給他。
孩子綳起了嘴，疑惑地看了看母親，還是一臉堅毅的說道：“母后，風兒要去學劍！”
女子的思緒從久遠的地方回來，她輕拂孩子的臉頰，滿眼無限的溫柔。
“好！我答應你！無論如何！”
……
朝堂，嵐國所有的權貴集中在一起。
“不！絕對不行！荒謬！堂堂一國之君要去學劍？！”
“對！王去蜀山，那嵐國怎麼辦？誰來繼承王之權杖，誰來壓制周圍七國？！”
“不行……”
“不行……”
女子斜坐在長椅上，這個椅子，是王的象徵，只是現在王還小。她獨自在那擺弄着指甲，滿屋子裏的人，她竟看都未看。那如碧玉的蔥指，在金色琉璃的殿堂中愈發跌跌生輝。
女子突然站了起來，淡漠的聲音壓過滿屋的嘈雜。“孤意已決！王如能進蜀山內門，何愁區區七國？”
女子轉身，離去，留下一屋的靜寂和長久的嘆息。
青嵐雲……終究還是忘不了那個倔強而溫柔的身影吧。所有人也只有默默承受，畢竟王的血脈在，就足夠了！如果真的進了內門……即使沒有王之權杖，與整個世界為敵又何妨？
……
馬蹄兒的印記在蜀山的山腳下凌亂地弄出一個空地，空地里擠滿了帳篷，有的華貴，有的簡陋，有的……只是一堆草！
然而，在場的所有人，都陪着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滿臉的希冀。
這裏是蜀山。嵐國，中土第一大國的第一劍客，莫桑，不過才是蜀山的外門弟子！
只要進去了，就如龍門鯉躍，哪怕是個外門也能光宗耀祖。
嵐國曆，一月初。
所有的樹都已變成了枯枝，本是一年中最為蕭條的日子，在這個地方卻變得最為熱鬧。當然，不是過年。嵐國的年在二月，萬物復蘇的日子。
早上，就已經有人看見，背着劍的青衣道士從山上下來。眾人內心雀躍，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山門，開了！
青嵐風也在侍從的服侍下從帳篷中鑽了出來。
此時，青色的身影已經從山門中飛奔而下，靈動而飄逸，單腳只是在台階上輕輕一點，就如飛燕點水，幾個跳躍就來到了所有人面前。
一個中年道長站在人群當中，他的後面整齊地站了三個青年道士，青年道士眼中掩飾不住興奮的光彩，來山下選弟子上山，他們也是很高興的吧。
中年道長輕輕地捋了捋長須，三綹長須隨風搖擺，愈發讓他顯得出塵脫俗。“所有參加測試的孩子聽着，從現在起向山上爬，午時到達山門的可以進入第二試！”
沒有半點廢話，所有參加測試的孩童像瘋了一般向山上衝去。山門在蜀山的山腰，山腰……也是蜀山浮雲的高度，所以蜀山山門也叫做斷雲門！此時已經辰時末，離午時也不過區區一個時辰，一個時辰爬到這個高度，這樣何等的身體才能做到？
不停地爬，迅速地爬，青嵐風此時腦海里已經一片空白，爬，機械地往上爬！莫桑說過，自己天生就是一個劍客，第一劍客說過的話，一定是真的！我一定能進蜀山！
山門，還有兩個盤就到了，可是渾身都慣了鉛。蜀山，從山腳到山門，一共九曲十八盤，每一盤都有數百個階梯。只有你親自爬過，才知道其中的曲折與艱辛，青嵐風看了看前面那兩個單薄的身影，從他們樸素補滿了補丁的衣服上就能看出他們的身份，而自己，堂堂一國之主，卻怎麼也超不過他們。
他們也累了吧……那蹣跚的腳步，畫出一路的汗水，青嵐風繃緊了嘴，每當他心裏做出決定的時候他都會繃緊嘴，他的腳步又快了許多，應該到極限了吧？沒有！我還沒倒下，我還能爬！
“呀！！！”青嵐風不顧渾身的酸楚，忽地喊了出來，在極盡癱倒的時候，用力地擺動雙腿！這個世界……只剩下雙腿的擺動。
最後一盤，山門到了，那兩個影子也不過和自己相差三階階梯。雙腿在不停地擺動下，彷彿有一個樞紐，啪~青嵐風感覺到渾身的桎梏消失了！猶如破繭成蝶，那兩個身影已經不是問題……
我是第一個上來的人吧。我竟然是第二個？我……到了！三個孩子相繼倒下。山門的旁邊出來一個道長，他讚許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孩子，從懷中拿出來三顆丹藥一一喂下。此時，不過巳時過半。
寒夜，瑟瑟冬風捲起枯葉，打在人的臉上，生疼生疼。
山上的夜，尤為寒冷，而他們則站在更寒冷的地方！結冰的湖！
他們要做的就是拿着一把銹跡斑斑的鐵劍，在這個湖上鑿出一個窟窿。只需往下扎，只需這一個姿勢！乒乒乓乓的鑿擊聲單調而枯燥，但是他們不敢鬆懈，十個人最先鑿穿的五個可以進第三試，也就是內門選拔！
這個湖有多深，沒有人知道，哪怕是山上的道士。傳聞，分水決都分不開一湖的湖水。但是這湖的冰有多厚，道士們也許會給你一個籠統的回答，看見那個巨石了么？蜀山山門橫卧的一個巨石，用這些孩子身高丈量，三個！對，這冰有三個巨石這麼厚！
夜半，終於有道士來送飯了！一顆紅丸，簡簡單單的外表，卻能讓自己一天不餓，甚至讓整個身體都暖和起來，雖然，在連續的鑿擊下，自己一點都不冷！
兩天了，青嵐風從那次倒在山門的時候，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可思議地好了許多，最直觀地就是在湖中，如此負荷地運動下，不是很累！至少，我還沒倒，不是么？
自己已經深陷冰洞五尺了，也許下一次劍擊就能擊穿。這是第七把劍了吧，或許我該換把劍？
“道長，我鑿通了！”
一個稚嫩的童音從隔壁的冰洞裏傳來！是他，那個第二個爬到山門的人！我要努力！我一定要努力！我怎麼會輸？
隨即，銹跡的鐵劍狠狠地落在冰層上，水，汩汩地，泉一樣涌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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