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人工搬山
大獲全勝豐收滿滿的楚逸,拿着一堆契書去找耿九塵表功。
結果正在埋頭幹活的孟興遠告訴他,耿九塵帶着燕西昭和三千鐵甲衛去鹽場訓練了。
楚逸雖有些失望,還是把契書都給了孟興遠,交代了一下更糧商們達成的協議,孟興遠聞言大感興趣,一邊翻看着那些契書,一邊又逐條問他如此操作的原因和目的,考校得他欲生欲死,着實後悔沒丟下文書就跑去找九哥了。
孟興遠尤其對他所說的商埠“期權”感興趣,需知當今亂世,許多城池都朝不保夕,甚至有的地方最多發生過一日三易主之事。這種變化,對於百姓是最為折騰的痛苦。好端端種下的莊稼,等不到收成就成了別人的。好端端經營着的商鋪,換個城主就可能撕毀契書罰沒甚至抄家。
可尋常百姓又無法跟官兵講理,講來講去損失的最終都是自己。所以大家都開始藏着掖着,不敢投資,不敢經營,以至於田地荒蕪,商埠破敗,城市日益蕭條,形成惡性循環,導致江北原來大安的十三個州從原本繁華富饒的中原膏腴之地,變成如今天災人禍不斷,流民遍野,易子而食,暴民和山匪層出不窮的險惡之地。
就如同現在的密州,若是單靠耿九塵和楚逸自己,根本沒有那麼多的資本來養活這些鐵甲軍和流民軍,更不用說城中的百姓。可面對外敵,若不能儘快將此地經營起來,那麼後方供給不足,前方就算能再打兩次勝仗,也很難再支撐下一次。
孟興遠接手平天軍的政務以來,很清楚前兩次勝仗幾乎砸光了燕西昭在青州的本錢,耿九塵為何要拿下密州和萊州,就是要以此為根據地來經營發展。
要發展,就得有人,有錢。
他們現在暫時還不缺人,大批的流民都是勞動力,開墾鹽田時,得知這是為了給他們換糧食,那些人都沒日沒夜地幹活,生怕幹得少了,掙不到活命的糧食。
尤其是這兩天看到糧商的船入港,大家幹得就更起勁了。可鹽田建好之後,就不需要那麼多人了。接下來要修城,要發展,還得有商埠才行。
無農不穩,無商不活。
孟興遠出面寫了不少帖子,他的很多學生和故交都在江南,所以能請來這些糧商換鹽,可能不能留下他們,或者吸引更多的人來,就要看耿九塵和楚逸的本事了。所以他在昨日的晚宴上冷眼旁觀,只顧着吃吃喝喝,且看看這兩人能做到何種地步。
若是他們連這些人都留不住,那這密州和青州也決計長久不了,他就得考慮一下自己日後的出路了。
可他沒想到,這兩人竟然能給他如此之大的驚喜和震撼。
且不說耿九塵拿出那些花樣百出而新奇獨特的秘方,用材極為簡單,卻有種化腐朽為神奇的功效,原本平平無奇的食材經過這般搭配后,竟變成既美味又能夠長期儲存的食物,對於如今這些朝不保夕的百姓而言,簡直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
比這些更重要的,就是楚逸起草的這幾份文書。
這種所謂的期權,楚逸說就是預期的權利,雙方基於對未來發展的看好,定立契約。若有變化,則有另一方承擔風險,保障了投資者的利益后,才能讓他們安心在這裏投資經營,帶動整個密州港的發展。
這比從那些商人身上靠收稅來維繫經濟更為高明。只要這幾大家留下來,開起商鋪和工坊,就會用人,還會不斷的有南方的商船過來,同樣他們也會將這些南貨北賣,如此一來一往,密州港就能盤活成為真正的黃金港,而不是單靠一時的海鹽獲利。
後生可畏啊,孟興遠越問越是興奮,拉着楚逸恨不得將他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給挖出來,可楚逸着實招架不住了,乾脆找了個借口出恭就尿遁逃之夭夭了,孟興遠左等右等不見他回來,到門口一問侍衛,才知道他跑去找耿九塵了,不覺失笑。
就算再能幹的孩子,他還是個十六歲的孩子,被老師這麼揪着考問,果然受不了就跑了。
楚逸先去廚房那邊問過,得知耿九塵他們在鹽場操練會就地取材開火,只帶了幾個廚子過去幫忙,想了想,便讓人備了個提籃,用竹筒撞了些湯水帶過去。這些湯水解暑生津止渴,正適合在鹽場訓練的時候飲用。雖說軍中也有大鍋灶煮了消暑湯,可那些如何能比上自家小灶精心熬制后冰鎮g的,尤其是他從古方里翻出硝石製冰的法子,昨晚剛做出一盆冰來,結果耿九塵一看,又幫他改進了一下,不光是製冰的成功率提高了,還可以將那些硝石重複利用,這下就辦愁沒冰用了。
楚逸不知道耿九塵哪裏來的這麼多主意,但見他一心維護自己,絲毫不似從前那樣什麼事都完全放手給他,等他真能自立后就乾脆利落地一走了之。如今的耿九塵真把他當個孩子一樣照顧着,反倒是自己事事在先,比任何人都能幹也比任何人都辛苦。
鹽田在海邊,沿着海岸線砌成一塊塊方方正正的鹽池,有引水渠順着田邊灌入海水,蒸發到一定程度再引入結晶池,在石板上淋成結晶,就是最基礎的粗鹽。
而耿九塵帶着鐵甲軍在做的,是最辛苦的搬山工。
他們需要從數里之外的山下將開採出來的石板背到鹽田來,一路毫無遮擋地曝晒在烈日之下,背着的石板都能被曬得燙人。
原本這些可以用畜力拉車,可密州如今什麼都缺,若是等買到牛馬造好車再曬鹽,根本趕不上給糧商供應的數量。要糧,就得給鹽,沒鹽,就沒得飯吃。
現在這些鐵甲軍,已經不全是燕西昭原來的班底了,他的人一部分留在青州守城,一部分跟着來了密州,耿九塵在流民之中挑選了一些身體素質比較好的充入其中,加以訓練,現在的情況已經絲毫不弱於當初那些跟着燕西昭混日子的大兵。
他們都是從苦日子裏搏命過來的,原以為加入青州軍到密州來打仗跟送死差不多,要不是看在招兵時給的餉銀和糧食能讓家裏人活下去,誰也不願賣了自己的性命。可沒想到這仗順風順水地打下來,竟然跟做夢一樣,他們這樣的烏合之眾打敗了燕國的鐵騎,奪下了密州城。
而耿將軍還帶着他們開鹽田曬鹽換糧,不光給他們翻倍的糧食抵做餉銀,還讓城裏城外的難民都不再餓肚子。
民以食為天,能夠讓他們吃飽穿暖活下去的,就是他們的天。
莫說耿九塵跟他們一起背着石板訓練,就算他騎馬甚至坐轎,只要這樣能曬出更多的鹽,就能分得更多的糧食,再苦再累他們都心甘情願。
所以當楚逸到了鹽田邊,看到一隊隊士兵背着石板從數裡外跑回來,放下石板后開始淋鹽水,而先前休息好了的,再出發去背石板。哪怕一人一趟只能背一塊回來,就得耗費半天時間,這三千人來來回回,輪番背負,生生靠着人力踩出了一條路來。
楚逸何曾見過如此場面,不由目瞪口呆,尤其是看到耿九塵竟然也混在其中,只穿了件汗衫,卻比別人多背了好幾塊石板,笑呵呵地領着一隊人跑過來時,烈日晒得他們身上都泛起了白色的鹽花。
這般粗莽骯髒又苦又累的活計,他竟然絲毫不以為辱,興緻勃勃地還領着其他人喊着口號。
“一二三!平天軍!四五六,均田地!一二三,有糧吃!四五六,有衣穿!”
耿九塵眼尖,遠遠地就看到了楚逸站在那邊,哪怕是在大風大浪的海邊鹽田,所有人都灰頭土臉的滿面風沙,唯獨他一身肅肅青衣,如青竹碧玉,挺拔俊逸,站在那兒,就如一幅畫,將周圍的一切都比到了塵埃里。
他大步跑了過去,在半道將石板扔在結晶池便讓人去處理,自己則跑到了楚逸身邊,笑呵呵地問道:“你怎麼來了?這邊日頭大,你也不帶把傘遮一遮,就不怕曬壞了?”
“你都不怕,我怕什麼?”楚逸見他的來年都有些曬紅了,心疼地趕緊拿出在木桶里冰鎮着的酸梅湯,“先喝一點解解暑,你這麼訓練法,也不怕把人都累壞了?”
耿九塵喝了一口,方才笑道:“累是累不壞的,餓倒是會餓壞。你沒見我讓人跟糧商那邊換了幾百斤稻米,中午煮成白米飯,就着海里撈上來的海貨,就大鍋煮出來澆點醬汁,甭提多香了,這些小子們一點都沒剩,全吃光了不說,下午這加練都是他們自己要求的,大家想多賺點鹽糧回去……這會兒辛苦點,就是多流點汗而已,可是能多賺點糧食回來,就能救活不少人。”
“大伙兒都是苦日子熬出來的,比這更累的活都干過,只是那時候沒希望,現在,至少他們能看到希望。十一郎,你放心好了,我心裏有數,不會把人累壞了的。我還指望他們幫我打天下,怎麼能在這裏就趴下了呢!”
“不信你問問大家——弟兄們,累不累,苦不苦?還想不想繼續練?”
“想!——”出乎楚逸意料的,這些乾瘦的黝黑的漢子們,看着渾身臭汗,滿身鹽沙,可一雙雙眼都是亮着的,正如耿九塵所說,他們再苦再累,只要有希望,就能繼續幹下去。
“那就好好乾,今天收穫的糧食,都算大家頭上。等下趟回來,就開始收鹽,去換糧,換完就分!”
“好咧!”漢子們轟然應諾,又開始熱火朝天地幹活,連去喝解暑湯的時間,都爭分奪秒,生怕自己落在了別人後面,到時候記得工分少了,就分的糧食少了。
楚逸對耿九塵這種“壓榨”式的訓練頗有些無語,但也無可指摘,只能自己先照顧好他。“既然他們願意,那就由得他們,但你得休息一會兒了。將軍府可不缺你這口糧食。更何況,你剛才一個人背的,就頂人家四個還是五個?累壞了怎麼辦?轉身讓我看看——”
“我真沒事!”耿九塵嘴上說著,可還是沒能攔住楚逸,只得轉過身,被他掀起了上衣,看看他剛才背負石板的肩膀和後背。
他身上穿着的也是跟其他士兵一樣的粗布褂子,掀起來之後,便可看見他寬肩窄腰,後背的肌肉緊實而充滿力量,肩胛骨處微微凸起,猶如隨時要伸展開翅膀的雄鷹,小麥色的肌膚上還帶着汗珠,在陽光下閃着光,那種滿滿的男兒氣息撲面而來,讓楚逸不由呆住了。
鬼神神差一般,他伸出手,輕輕地在他的后肩胛骨下方摸了一下,那下面,流暢的線條收入勁瘦有力的腰間,沒入一個神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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