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雙雙回家
一聽要回自己的家,楚逸匆匆撥拉了一碗粥就不肯再吃了,眼巴巴地望着耿九塵,一臉求帶求速帶的表情,看得耿九塵也吃不下去了,只得放下筷子,草草收拾了個包袱,跟管家打了個招呼,連燕西昭都沒見,就帶他離開了平南侯府。
楚家在城東,那一片住的都是昔日在朝中做過官的人,以楚尚書昔日的官職最高,自然佔據的地方也最大,百十年下來,開枝散葉,興辦族學,周圍慢慢就形成了一圈的附屬產業,再加上還有些來投奔的族人也依附而居,幾乎佔了小半個城東的地盤,隱隱有城中城的架勢。
可如今,楚尚書才去世不到一年,楚家內亂,生生將原本最有天分的楚逸害得家破人亡不說,還被虐成了個失憶的傻子。
有點見識的人都悄然離去,趨炎附勢的還沒拍兩天現任家主的馬屁,就趕上了平南侯帶兵來查抄,將整個城東楚家幾乎掀了個底朝天。
那些兵痞哪裏管什麼世家的面子,橫衝直撞,直讓斯文掃地。若非平南侯再三叮囑,楚家別處的東西好說,藏書樓的書一本都不能少,他們也不會留下那些個在他們看來不能吃不能穿的東西。
燕西昭在書房裏搜到通敵“密信”,楚家家主當場被氣暈過去,燕西昭一看那密信內容和字跡就眼皮直跳,趕緊讓人將楚家人都押往府衙大牢,等候發落,自己則顛顛地去看藏書樓搜出來的萬卷書。
可沒想到楚家主雖然是個軟骨頭,那看守藏書樓的老頭兒卻是個倔脾氣,一看這些個亂兵前來搶書,乾脆就一把火想要同歸於盡,嚇得燕西昭帶人撲上去救火,還好藏書樓周圍常年備有八個半人高的大水缸防止走水,這才趕在火勢蔓延之前救下了那些書。
燕西昭生怕楚家再出個不要命的,就趕緊命人把書帶回自己府上去,留下這一地狼藉,等着楚逸自己回來接收。
於是,當楚逸興沖沖地跑回自己“家”時,就看到這滿園瘡痍,一地狼藉,頓時呆住了。
“九哥……這是我們的家么?”
耿九塵也沒想到燕西昭是管砸不管收拾的主兒,見他惶惶然的模樣,也不禁有些心疼,“十一莫怕,這不是因為你很久沒回來了,才亂了些,九哥會儘快找人來收拾……誰?!”
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朝他們砸了過來,耿九塵連頭也沒回,反手一拳就打了個粉碎,不料那東西原本就是用塊破布包着的一包灰土,被打破之後頓時炸開漫天塵土。
幾乎在那土包炸開的瞬間,耿九塵已一把“抄”起楚逸,飛身而起,直接躍起抓着旁邊屋角飛檐,翻了上去。
那些偷襲的人沒想到他的反應如此之快,更沒想到的是,他剛一落在屋頂上,就抓起一片瓦,用力向上一掀,嘩啦啦幾乎半個屋頂的瓦片都被他掀了下去,如落雨般朝着整個院子砸下。
尤其是那幾個藏在牆頭和樹上偷襲的小子,都被砸的嘰哩哇啦一陣亂叫,摔進了院裏,還不等他們爬起來,就感覺到屁股上一陣劇痛,被人踢的滿地打滾。
“誰給你們的膽子,敢來算計我?”
耿九塵已經把楚逸背在了背上,從屋頂跳下來,挨個踹翻那幾個小子,像踢球一樣將他們踹得滾做一堆,方才停下腳來,冷冷地俯瞰着他們。
土包炸開的時候,一股子惡臭散開,他就知道裏面還摻了不少猛料,若是剛才一個不慎被沾上身,還不得把人噁心死。
如今,這幾個始作俑者,被他踹得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基本上把那些加料的土都蹭到身上,他們自己幹得好事,自然知道沾了些什麼,除了痛之外,都忍不住噁心地吐了起來,甚至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怎麼也沒想到昔日百試百靈的招數,今天卻變成了自作自受。
“還有臉哭?”
耿九塵後退了幾步,不想讓自己的鞋子沾到那些污穢,有些嫌棄地看着他們,“說,你們是什麼人?跑來這裏幹什麼?”
“這……這是我家!”其中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男孩抬起頭來,雙眼中滿是憎惡之色,狠狠地瞪着耿九塵……背上的楚逸,“你別以為帶了這個傻子回來,就能霸佔我家,我們楚家的族譜上,早就沒有他了!”
“哦,原來是楚家人。”耿九塵聽到他說出“傻子”二字,就已眯起眼來,“可惜這裏不是你們的楚家,而是我們十一的楚家,既然都不在一個族譜上了,你們怎麼還沒滾出去?”
那男孩見他又抬起腳來,驚恐地在連滾帶爬地後退,還不忘扯着嗓子罵道:“叛徒、狗雜種!狗仗人勢……你別以為賣屁股給平南侯他就能一直護着你了……”
“嘭!——”
這次耿九塵沒有再“腳”下留情,直接將他踢飛了出去,那男孩重重地撞在院牆上,像個破麻袋般滑落下來時,已徹底昏死過去。剩下那兩個少年也跟着尖叫一聲,瑟瑟發抖地抱成一團,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不會說人話就不要說!”耿九塵轉頭望向那兩個已經嚇尿的小子,問道:“那滿嘴噴糞的傢伙,是楚家老幾?你們兩個,也是他兄弟?”
“不是!”其實一個男孩頭搖得飛快,快趕上撥浪鼓了,力道之大,連鼻涕都晃得飛起,拖出來一節甩在臉上,都顧不上去擦一把,“他是十三郎,是他說要來教訓一下傻……十一郎的!主意也是他出的,我們……我們只是過來……過來看看的!”
另一個男孩也跟着拚命點頭,“是他砸的大人你,跟我們沒關係……大人饒命!饒命啊!”
耿九塵一聽就明白了,剛被他踢飛的那位,是楚家十三郎,怕是原來就跟十一不對付,連家都被抄了也不知他怎麼逃得一命,居然還敢留在這裏玩如此幼稚的伏擊,可見楚家真是沒人了,一代不如一代不說,好容易出個驚才絕艷的楚逸,居然還妒賢嫉能把人給坑了,如今落到這種地步,還真是一點兒也不冤。
天作孽,尤可為,自作孽,不可活。
耿九塵打了個呼哨,從院外飛快地衝進兩個侍衛來,正是燕西昭吩咐跟隨他們的,一進來看到地上的三人,俱是大吃一驚。
“九爺,這三人……”
耿九塵捂着鼻子後退了幾步,“楚家的漏網之魚,你們帶回去給小侯爺吧!”
“是!”
“再讓人打掃一下這兩,多弄點水沖乾淨了!”
他拍拍從進門開始,就一直沒說話的楚逸,“十一,九哥帶你進裏面去看看,這兒太臭!”
楚逸蔫蔫地趴在他背上“嗯”了一聲,耿九塵感覺到他情緒低落,反手揉了把他的腦袋,感覺到他的腦袋在手下柔順地蹭了蹭,在心底嘆了口氣,便帶着他進了被燒了一小半的藏書樓。
這三個小子能埋伏在這裏,還沒被燕西昭的人揪出來,可見這裏定然有個足以讓他們藏身的密室之類的地方,可惜他們逃過昨日一劫,今天卻還是沒忍住跑出來找死,典型的不作不死。
如此衝動莽撞的小子,應該不是算計了楚逸的人,要不然楚逸也不會如此平靜,連被罵得那麼難聽都沒還口,只是蔫頭蔫腦的不知在想些什麼,讓人看着愈發的心疼了。
等進了藏書樓,看看頭頂已被他掀翻瓦片露出的天空,確認四周再無其他危險,耿九塵才放下了楚逸,轉身問道:“剛才是不是嚇到了?”
他能感覺到,遇襲的那一瞬間,楚逸緊張的情緒,甚至後來被他背起來后,都一直緊緊抓着他的衣衫不鬆手,像是怕到了極點。
“不怕,以後有九哥在,誰也傷不了你。”
“臭……臟臭臭……”楚逸扯着他的衣袖,眼中似有水光,一臉的委屈,“上次十一沒躲開……九哥會嫌十一臭臭嗎?”
靠!耿九塵差點就想衝出去再把那三個小子揍一頓了,難怪十一會怕成那樣,原來他們這不是第一次幹了。他甚至能想像得到,十一在被他們逐出家門賣進清風樓之前,受了多少的糟踐折辱。
明明是血脈相同的一家人,折磨起人來,卻比那些有血海深仇的仇人還要狠心惡毒,似乎親手將昔日高不可攀的人拉下來踩進泥土,看着他在塵埃中掙扎受辱,才能讓他們隱秘的心思得到紓解。
想起來,就噁心。
看到十一還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耿九塵嘆了口氣,下意識地抱了他一下,安撫他說道:“九哥永遠不會嫌棄十一的,十一比他們那些人都乾淨!”
枉他還以為楚家世代書香門第,最下流的手段也就是把人賣了,可沒想到,從楚九郎到楚十三郎,真是一個比一個突破下限,可見能教養出這樣的子弟,那些素來以正人君子自詡的家長們是何等嘴臉了。
“這個齷齪骯髒的楚家,咱們不要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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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最傷人的
都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