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面對男人的嘲諷,齊渡城有一瞬間的羞惱。
這城隍又不是他自願當的,連上崗規培都沒有,怎麼還嘲諷來了!
但對方剛剛救了他一命,雖然手段有些兇殘,但齊渡城也沒理和對方吵架,只能悶悶道:“是是是,我業務不熟練,您難道是特地來嘲諷我的?”
緊接着他只覺得領口一緊,竟被男人一把拎了起來!對方手勁極大,一隻手就能讓他雙腳離地如同抓小雞仔一般。
齊渡城:“?!!”
“你做什麼!有話好好說,不要動不動就掐人啊——!!”
“別吵。”男人皺了眉頭,頗為不耐地解釋道:“帶你回城隍廟。”
隨後不等齊渡城反應過來,男人拎着他往前一步,不過是一步的距離,齊渡城卻覺得面前景物如浮影掠過,看得人頭昏眼花。
最後等他適應的時候,他和男人都已經停在了郊區城隍廟處。
齊渡城驚呆了,看向男人的眼神不免夾雜了一絲的敬慕。
“剛剛那個是法術?騰雲駕霧?”不得不說,這對於剛剛接受這個世界有鬼的齊渡城來說還是十分新奇的。
彷彿一下子又回到了小時候痴想着天上有沒有神仙的日子。
但對方明顯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將他帶到城隍廟之後一甩手便走進了城隍廟。齊渡城沒有得到回應,也知道自己是自討沒趣了,揉了揉鼻子跟在他身後進了城隍廟。
“之前不是說好,我不用在城隍廟上班嗎?”齊渡城在後頭道,“我可查了資料的,我這種情況,晚上做個夢都能就地上班呢。”
他回去之後查了不少這方面的資料,活城隍的例子少,但有不少凡人當陰差的例子。大多數都是招魂去陰間,辦完案子,等天亮后便送回陽世肉身裏頭了。如《子不語》中便記載一書生夢中離魂往陰司斷案,斷的還是宋朝皇帝的案子。不過,最讓人熟悉的還屬魏徵夢中斬龍王。
也就是說,除非遇上特別霸道的,一般不會直接勾魂強征活人。齊渡城也就是了解了這些,現在說話也有底氣了。
不過面前的男人並不理他,進了城隍廟之後一晃就不見了蹤影。
齊渡城納悶之際,之前那裂頭的中年男人跑了出來。不過這次他腦袋上的傷口倒是沒有了,看起來像個正常人。
“老爺勿惱,老爺勿惱。是我勞煩見淵大人將您帶來的。”對方語氣謙和,之前也多是他在面前說話,齊渡城倒是有幾分印象。
不過他現在想的反而是,原來那個黑面殺神叫見淵。
齊渡城眼神一轉,收了心思看着對方問道:“你又是找我做什麼?有事你託夢不行嗎?”
要知道這一來一回多耽誤賺錢啊!
“新城隍上任,理應是要處理事務的。再加之老爺您轉世為人,已經沒有了在陰間的記憶,那這不是想着先給老爺熟悉一下么。”
“在下姓鍾,司的是判官一職。”鍾判官將事情緩緩道來,隨後看着齊渡城道:“在下了解過了,凡人都有每五日便休沐兩日,絕不耽誤大人的工作時間!”
說著還露出了一臉我很貼心的模樣。
齊渡城:“……”
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心說這個鐘判官得多在人間了解一下,比如人間社畜中的新作息996什麼的……
況且,齊渡城作為記者休息時間其實是不固定的,有時候就算是周末,接到任務還是要去跑新聞的。不過這兩天輪到他調休,齊渡城還真有兩天假期。
但為了以防萬一,齊渡城還是道:“這次算了,下次你們還是給我託夢吧。否則耽誤了我工作。”
鍾判官連連應是。
齊渡城看着他這好脾氣的樣子,便也不多說,撓了撓頭道:“那,你先給我介紹一下城隍廟具體情況吧。”
說起這南城城隍廟,以前也是輝煌過一段時間的。只是現今末法時代,諸神隱而不顯,凡間香火也日漸衰微,除了名聲浩大的神明,別的小神小廟的香火是一日不如一日。
不過再怎麼說,城隍廟也是陰司下屬的機構,就算香火衰微,基本的運轉還是要維持的。
直到二十年前,齊渡城這個新上任的城隍出了意外。
即將上任的城隍意外輪迴了,消息一傳來南城當差的鬼差都傻了啊。
沒了城隍,誰審案啊?誰批假啊?誰主持運作啊??
鬼差們當即表示:SOS!!
但這又是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南城就這麼荒了二十年。
齊渡城咋舌道:“你們不能靈活一些嗎?叫別的臨時頂上不成?”
鍾判官道:“這哪能啊?這一廟一尊神可都是有定數的,說了是您就是您,可改不得!”
“那這二十年就這麼群龍無首啊?”
鍾判官搖了搖頭道:“倒也不是,多虧了南城有見淵大人。”提到見淵,鍾判官的語氣都不由得帶上了一絲謹慎,“因為有見淵大人在南城鎮壓,南城才免於因無城隍而陷入混亂之中的局面。當然,他也僅僅是在此處鎮守,處理事務之事是一概不做的。”
這倒是齊渡城沒想到的。見這種看上去凶神惡煞的,脾氣又大,一出手就是殺招的傢伙,竟然肯在南城待上二十年!
鍾判官見齊渡城面露驚訝,輕咳一聲道:“見淵大人也是受上頭囑託……”
這話說的委婉了,說白了便是有任務在這裏。
齊渡城心思一動問道:“你知道具體囑託了什麼么?”
他其實想的是,脾氣這麼大的一個鬼,能耐着性子在南城鎮壓二十年,甚至還插手了城隍上任的事情,說明上頭一定是下了什麼命令。
當然他更想知道,會不會有什麼保護城隍之類的命令……
鍾判官遲疑了一下,齊渡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說,我可是城隍啊!”
“這……見淵大人呢,確實是被囑託為城隍……”
“說什麼?”鍾判官的話未說完,見淵冷不丁地出現在他身後,陰冷的語氣一下子喝止了鍾判官未盡的話語。
“管好你的嘴。”見淵瞥了鍾判官一眼,齊渡城只見鍾判官脖子一下子縮了起來,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見淵見狀才收回目光,隨後看向齊渡城道:“當好你的城隍,少打聽我的事情。”
齊渡城:“……”
切。
看來見淵的八卦是不好再聊了,齊渡城和鍾判官對視一眼,識趣地轉移了話題。
“哈哈,我們還是聊聊城隍的工作吧。”
“是是是,您聽我細說……”
城隍神的誕生,源於城市的誕生。早時,凡人與神明相互依存,幾乎萬事萬物都有細分的神明,而城市自然也有守護神。
所以城隍最主要的只能就是庇佑百姓,懲惡揚善。再說的具體一些呢,就是掌管一城之人的氣運,一城魂魄的生死輪迴。
凡人所做的善惡之事有陰司記錄,由城隍爺來論跡賞罰。
而城中魂魄則是要死後來城隍廟報道,一來是核對生死簿給自己上陰間戶口,二來呢便是為人熟知的照明前後身,有恩報恩,有怨報怨的審查環節了。
“……不過呢,大部分的鬼魂都不會有太大的因果牽扯,只需審查清楚後送去陰司輪迴即可。”鍾判官道。
齊渡城點了點頭,隨後聽鍾判官道:“不過,老爺您如今要關心的不是這個。”
鍾判官見齊渡城面露不解,笑了笑道:“時候不早,明兒帶您見分曉罷。”
……
第二天。
齊渡城又在城隍廟歇了一夜,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在這兒睡得還比在家裏睡得舒服,甚至還準備了早餐。
不過在看見面前擺着的早餐的時候,齊渡城還是有些不安道:“這不會是障眼法變的吧?”
鍾判官連忙道:“不不,我們特地去市裡買的,給錢了的!”
齊渡城這才放心吃了。
城隍廟的工作向來是晝伏夜出,因而齊渡城便等到了晚上,鍾判官才道:“這主要是帶您去看看鬼差的工作。”
齊渡城心想這麼快就開始視察了,不過這也是早晚的事情,便沒有多說。
都說城隍廟有二十四司,各司其職,因此城隍廟的差職也多,其中數得上的便是四大判官和勾魂鬼差、小鬼力士。
其中基數最大的便是後者。
鍾判官帶齊渡城看的便是勾魂鬼差的工作。在這之前,齊渡城想過無數畫面,卻不曾想是眼前這一幕——
無常們結伴出行,連制服都未穿好,提着燈籠稀稀拉拉地飄在街上,一副散漫的樣子。
如不說這是無常,齊渡城還以為是陰間的街溜子。
這些無常顯然是無心工作的,一邊走還一邊道:“今兒個隨便勾勾,過會兒有個局,一起去?”
“好啊!好啊!”
過來一會兒,先開口說話的那無常又道:“不過等會要去弄些錢花花,我都快沒本金了。”
“一起一起!”
齊渡城跟在後頭聞言瞪大了眼睛,鍾判官此時幫他隱匿了行蹤示意他繼續跟上去。齊渡城跟着這兩個鬼差,便看他們飄進了一戶人家裏,不一會兒便帶着一位老頭兒的魂魄走了出來。
老頭見着無常哭喪着臉道:“無常老爺行行好,讓我再在家裏待一段時間吧!我實在是捨不得啊——”
那無常面色板硬道:“你已經待過一段時間了!我無常會是這麼好說話的嗎?!”
那老頭鬼連連鞠躬道:“您要什麼條件只管說,只要我能留在家裏,我都願意。”
無常道:“你要繼續在家待着也好說……但是,得加錢。”
齊渡城躲在遠處,這對話一看就發生過很多次,那老頭鬼絲毫不意外,轉頭從屋裏拿出來好幾錠金燦燦的元寶遞給那位無常。
那無常毫不客氣地拿走元寶,面色緩和了不少道:“成色還湊合,不過下次價錢可要翻倍了!”
“是是是!”
無常收了元寶便離開了這家。
齊渡城在暗處看得滿面複雜,鍾判官順勢道:“沒有城隍約束,南城陰差放蕩成性,如今收受賄賂私放鬼魂的事情都做的出來,這才是老爺您該擔心的事情啊。”
城隍廟無常的職責本就是勾魂和捉拿孤魂野鬼,維護陰陽秩序,可如今卻有無常藉此敲詐勒索,收受賄賂,這是失職!
若是放任下去,以後厲鬼是不是也能隨意飄蕩人間?城隍以後可還有無常徵用?
齊渡城看了一圈,鍾判官順勢給他講了其中利害,他自認也明白這件事的緊急性。
雖說他想當個甩手掌柜,但這需要手下有一群安分有秩序的下屬啊!
否則他這個城隍當的天天不得安寧。
齊渡城想起來在辦公樓被見淵吞吃掉的女鬼,怕也是這些無常失職的漏網之魚。
想到這裏他不禁面色凝重看著鐘判官道:“你說的不錯,我們要整治不正之風!”
鍾判官大為感動,大人真是十分上道!
“敢問大人有何妙招?”
齊渡城道:“我先給那個見淵燒點紙錢。”
鍾判官:“……???”
※※※※※※※※※※※※※※※※※※※※
小齊大人:有錢能使鬼推磨!(點火燒紙)
見淵:……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