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幾人的紙鳶依次在長案上擺開,最出挑的反倒是蘇語凝的烏龜圖,就因着謝蘊清的那幾筆。
秦商羽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蘇語凝喜滋滋地抱着紙鳶,除了眼眶還有點紅以外已經沒有一點傷心的跡象了。
賀敬之盯着謝予安看了又看,直到把他看的惱火起來,才問道:“剛才你怎麼不過去?”
小傻子都委屈成那樣了,他竟然坐得住。
謝予安執着酒杯的手僵硬了一瞬,又猛地抬起灌入口中,隨即起身往外走去。
賀敬之道:“你幹嘛去?”
留給他的只有一道背影。
下人們給紙鳶串上了線軸,蘇語凝歡喜的抱着紙鳶想去找謝予安和她一起放,卻發現他不在園中,她尋了一圈不僅沒有找到他,還發現三姐姐也不見了。
林芷柔見她左右顧盼,便問道:“四姑娘在找什麼?”
蘇語凝小臉茫茫然:“表妹,你看見三姐姐了嗎?”
林芷柔朝着一旁的小徑指了指,“我看到三姑娘好像忘那裏走了。”
蘇語凝抱着紙鳶去找,還沒等踏上小徑就被跑來的夏雲攔住了。
夏雲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四姑娘,小的有些內急,你能不能幫我照看着少爺。”
蘇語凝回頭看到謝蘊清獨自坐在涼亭內,沒有半點猶豫就應下來,“你快去吧。”
她走到了涼亭內,小臉被日頭曬的透出了薄薄的紅,光潔飽滿的額頭上也冒了汗,貼了幾縷髮絲在上面。
謝蘊清想替她拭汗,手微動還是忍住了。
“就那麼喜歡?”他看到小姑娘拿着紙鳶看得不肯錯開眼,好笑地問道。
“嗯。”蘇語凝小心翼翼的用手點了點那隻烏龜,“少卿哥哥畫得好看。”
“等魚魚回來了,我就把它放到天上去。”
就如蘇語凝彎起的眉眼一般,謝蘊清唇角也漾着淺笑,眼底卻漸漸陰霾密佈。
蘇語凝又稚氣道:“等放起來了我再給你,這樣你也可以玩了。”
細細軟軟的聲音傳入謝蘊清耳中,他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小姑娘捏在手心裏,喜怒不由自己。
下人端了冰鎮過的西瓜上來。
“哇。”蘇語凝看着又紅又大塊的西瓜眼睛都亮了。
謝蘊清看到她伸着一小截手指頭,噘着小嘴兒在數盤子裏的西瓜,笑道:“我不吃,妧妧不用分給我。”
蘇語凝歪頭看他,“你不是也喜歡吃西瓜嗎?”
從前他們能一人吃半個呢。
蘇語凝眼中透着不解,謝蘊清想撫一下那雙漂亮的眼睛……可惜還不是時候。
“我這幾日在服藥,不宜吃寒涼的。”比起吃西瓜,他更喜歡看她吃。
小姑娘吃東西很乖,小口小口,慢慢悠悠,他只是看着都覺得有趣。
不過多時,蘇菀煙就從去時的小徑走了出來,臉頰微紅,腳步匆忙。
謝蘊清不着痕迹地看了過去,半晌,才輕笑着收回目光,眸中的光彩愈發亮起來,這局棋是越下越好看了。
他垂眸看向被冰西瓜涼的眯起了眼睛的蘇語凝。
只有他的小姑娘是最乾淨的,她也什麼都不需要知道。
謝予安心神恍惚的回到了園中,蘇語凝連叫了他好幾聲都沒有聽見。
“魚魚。”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看着忽然竄到眼前的人,他才驟然回過神來。
“妧,妧妧。”霎那間,謝予安的眸光閃爍的厲害。
蘇語凝噘起嘴,有些不高興,“我都叫你了好幾聲,你怎麼都沒有聽見?”
謝予安直直地看着她純稚清澈的眼睛,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我在想生意上的事,走神了。”
蘇語凝點頭:“那你想好了嗎?”
她半點不生疑的樣子,讓謝予安心裏難受了起來,一時間懊悔無以復加,他剛才真的是魔障了,怎麼忽然就變得好似不受控制了一般。
謝予安乾巴巴地開口,“想好了。”
蘇語凝像變戲法似的把紙鳶從身後拿了出來,舉高了給他看,“那我們去放紙鳶好不好?”
他瞥見紙鳶上的筆墨,心裏的窒堵驟然重了起來。
可再看蘇語凝仍有紅腫的眼睛,又無比自責自己剛才的視若無睹,數種複雜的情緒交織重壓在心頭,讓他喘不氣,只想逃避。
謝予安狠心忽略她眼中的期盼,道:“我想起來布莊還有事,要先走了,改日再去府上看你。”
蘇語凝雖然心裏失落,但也不吵不鬧,乖乖點頭,“那你別忘了來看我。”
有那麼一瞬間,謝予安以為她是也懂得了思念,可轉念一想,卻又自嘲一笑……怎麼可能。
謝予安不再看她,轉身離開。
林芷柔看到謝蘊清獨坐在涼亭內,躊躇着捏了捏手心走上前去。
“大表哥。”
謝蘊清淡淡道:“表妹。”
林芷柔每每與謝蘊清說話時總會剋制不住的緊張,臉頰也不由自主的發燙,她悄悄吸了一口氣,柔聲道:“大表哥不便走動,若是不嫌棄芷柔嘴笨,芷柔便陪大表哥說話解悶。”
謝蘊清看着不遠處神色落寞的小姑娘,道:“表妹不必陪我,同妧妧放紙鳶去吧。”
林芷柔根本沒有往旁的地方去想,反而越發覺得像謝蘊清這般溫雅貼體的男子世間難得。
蘇語凝扯着細線,順着風勢將畫著烏龜的紙鳶高高的掛到了天上,伴着風,滿園都漾着她清脆甜美的笑聲。
杏眼輕彎,唇邊露出淺淺的酒窩,眼中流光溢彩,蘇語凝望着紙鳶笑,謝蘊清則看着她勾起了唇。
掌燈時分。
放眼整個謝府,傾雲軒顯得尤為靜謐,洒掃的婆子點起廊下的燈籠之後也都各自回了屋,只剩院中的那株玉蘭還在飄着香。
書房內燭火昏黃,謝蘊清手裏執了本書,漫不經心地翻看。
夏雲道:“少爺,清茗軒的林掌柜又差了汪殳來問那件事。”
謝蘊清翻過一頁書,淡道:“急什麼,你去告訴他,若是想要勝得漂亮,此刻就好好忍耐着。”
夏雲素來以自家少爺的話馬首是瞻,轉身就往外走去。
“篤篤篤。”
就在這時,門被扣響了三聲。
夏雲拉開門,看到林芷柔愣了一下,“表小姐怎麼過來了?”
林芷柔手裏端着一個木桶,“我是來給表哥送泡腳的湯藥來的。”
夏雲的臉色變得怪異起來,側身讓她走了進去。
林芷柔看着坐在案后的男人,柔聲道:“表哥。”
謝蘊清放下了手裏的書,眼皮輕抬,“表妹。”
林芷柔走上前,將木桶放到了謝蘊清腳邊,“姑母說表哥的腿需要多泡湯藥才能有利於恢復。”
謝蘊清一言不發的審視着她,林芷柔變得局促起來,她抿了抿唇,蹲下去托他的腳,“我來服侍表哥泡葯。”
謝蘊清避開她的手,“不必了。”
林芷柔道:“我從前在家裏就經常幫我娘推按,手法是向郎中學的,或許也能有助於你的恢復。”
謝蘊清往後靠了靠,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指微曲撐在額側,整個人比平時看着更多了一份倦懶,“是母親讓你來的?”
林芷柔仰起頭看他,就一眼就羞紅着臉低下了頭,“是我自己想來的。”
她復又托起謝蘊清的腿,低聲道:“我幫表哥將鞋褪了。”
這次謝蘊清沒有避開,眼眸微眯,眼梢處涼薄之極,“骨縫生蛆,皮肉潰爛。”
“什麼?”林芷柔沒有聽懂。
謝蘊清笑了笑,“表妹不怕嗎?”
林芷柔臉色一白,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她的手頓時僵住,不敢相信謝蘊清的腿真的像他說那樣,卻也不敢將綢褲掀起來。
謝蘊清漠然地勾了勾唇,“夏雲。”
夏雲上前道:“表小姐,這樣的粗活還是讓我來做吧。”
林芷柔局促地站了起來,“那我不打擾表哥了。”
謝蘊清已經重新拿起了書冊,半晌,才淡淡吐字,“嗯。”
夏雲將人送出了傾雲軒,看着她臉色蒼白的樣子,暗道:少爺嚇唬人的本事真是越來越厲害了,看錶小姐這樣,夜裏發夢都是有可能的。
回到屋內,夏雲將那一盆湯藥端到了院中,朝着牆角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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