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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男子卻看不懂這表情。
意歡不再理會他,男子便對阿苗道:“你去問問錦繡酒樓,是否要把酒罈搬走?若是他們想搬,便今日內搬完。”
阿苗有些疑慮,可還是按照吩咐去了。
男子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意歡瞥他一眼,道:“大哥如何稱呼?”
那男子以為她已經接受了鵲巢鳩佔的事實,便有些得意,他揚起胸脯,一臉驕傲:“鄙人姓魯,單名一個石字,是隔壁鐵器鋪的二當家。”
意歡笑了笑,道:“鐵器鋪有多少夥計?”
男子道:“八位。”
意歡笑得眉眼輕彎,道:“能做二當家,真是好本事,想來是生意興隆吧?”
魯石全然聽不出話語間的諷刺,居然佯裝謙虛:“勉強餬口。”
意歡又與他寒暄了幾句,便打發他走了。
過了一會兒,阿苗便愁眉苦臉地回來了。
意歡覷她:“錦繡酒樓是不是也不肯?”
阿苗噘着嘴,點了點頭。少女嬌顏,憨意更甚,倒是讓意歡覺得有幾分好笑。
意歡低聲道:“阿苗,你過來……”
阿苗附耳過去,隨後瞪大了細長的眼,道:“這!這樣能行嗎?”
意歡一笑,顧盼生姿:“有什麼不行?今晚就去吧。”
阿苗忐忑地點了點頭。
一旁的林意冉,肚子卻咕咕叫了起來,如今臨近中午,三人還滴米未進。
意歡道:“你先想辦法燒點水,給阿冉喝點熱的,我去找些吃的回來。”
如今她渾身上下,除了頭上的銀釵,便是耳朵上的白玉耳環了,可這兩樣都不是什麼值錢物件,只能先拿去街頭的當鋪碰碰運氣,解決燃眉之急再說。
說罷,她便拎起裙裾,出了自家鋪面。
剛剛走到街上,便聽到後方,有馬蹄聲急急傳來——
她下意識回頭,卻見一郎君,鮮衣怒馬,身懸佩劍,從甜水巷中風馳電掣般趕來。
他生得俊美翩然,烏髮迎風飄起,衣袍獵獵作響,引得不少人側目。
意歡微怔一瞬,腦海中反應過來——
有!錢!人!
郎君駕馬一路飛馳,兩邊的百姓都自覺讓開,剛出了甜水巷,他卻突然看到一個素衣姑娘,直愣愣立在了街道中央。
他一聲怒喝:“讓開!”
姑娘被這冷酷聲音嚇了一跳,一時間躲閃不及,慌亂中竟然絆了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郎君急急勒馬,駿馬一聲長嘶,抬蹄仰天。
他強制讓駿馬冷靜下來,來回踱着馬步,冷聲道:“你沒事吧?”
意歡躺在地上,抬眸看他,一雙圓眼又大又亮,小巧瓊鼻之下,櫻唇親啟,顫聲:“我……我心悸……”
她花顏失色,左臉又有些紅腫,也不知是不是方才撞到了地上,一雙美目清澈又無辜地看着他,楚楚可憐。
百姓最愛看熱鬧,瞬間便圍了過來。
“這不是齊王家的柳世子嗎?當街駕馬撞了人啊……”
“齊王世子?那便不奇怪了……臨近中午才從甜水巷出來,恐怕酒還沒醒吧……”
“嘖嘖嘖……”
柳何瀟皺了皺眉,冷睿中帶着幾分煩躁,側身下馬。
他走到意歡面前,居高臨下看她,沉默不語。
此時,阿苗和林意冉也聞聲出了門,一看是意歡倒在地上,阿苗立即撲了過去:“小姐!你怎麼樣了?”
意歡見他們過來,便遞了個眼色,道:“我心悸……老毛病又犯了……好疼……”
她輕撫胸口,嬌柔無力,讓人望而生憐。
阿苗還有些不知所措,林意冉卻頓悟,他幹着嗓子,卻硬是帶出了哭腔:“姐姐!姐姐你千萬不要有事啊……嗚嗚嗚嗚……”
此時,又有一匹馬追了上來,那馬上男子身着勁裝,英氣逼人,他見眾人圍着柳何瀟,心下有些着急,便利索下馬,趕到了他面前。
這男子是程凌偉,也是柳何瀟的貼身護衛。
見眾人都在指指點點,他便默默走到柳何瀟身後:“世子,您這是?”
柳何瀟沒有說話。
林意冉一個孩子,本就嗓門大,他哭得百姓們同情心泛濫,眼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回頭看向柳何瀟,委屈又奶凶地:“你將我姐姐嚇得心悸病都犯了!我姐姐萬一出了什麼事,你如何賠得起?”
柳何瀟嗤笑一聲:“我,賠不起?”他語氣輕佻:“你姐姐,難道比那花魁娘子還金貴些?”
旁人聽了這話,定要怒罵出聲,可意歡卻面色無波,不急不緩。
只見她被那丫鬟和男孩費力地扶起,對柳何瀟清淺一笑,有些虛弱地開口道:“公子,小女子沒什麼事……你走吧。”
她一派不計前嫌的模樣,引得人又心疼了幾分,柳何瀟也一愣,再次蹙了蹙眉。
周邊的百姓忍不住了,低聲議論道——
“這姑娘是怕得罪人吧……”
“是啊,都嚇出病來了,敢怒不敢言呀……”
“誰讓齊王府權勢滔天呢!唉!”
程凌偉聽了,心中很不是滋味,便道:“世子,不如我們給點銀子打發這些人吧……若是被王爺知道了,您又要被罰跪……”
“閉嘴。”
柳何瀟看了看面前的姑娘,她雲鬢微亂,但花顏不改,皮膚細膩潔白,眼睛瑩潤如珍珠一般,柔弱中帶着韌勁,一看就不是尋常女子。
謫仙般的人物,也不知怎的落到了這般境地,想來……應該不是騙人的吧。
柳何瀟從懷中掏出一物,隨手扔給了那男孩,冷淡道:“帶你姐姐去看病吧。”
林意冉一把接過,看了一眼,面色微驚。
可他畢竟在相府長大,什麼稀罕物沒見過?便從容收下了。
意歡沖柳何瀟微微一笑,道了句:“多謝公子……”
她聲音又嗲又酥,連自己都覺得茶里茶氣,幾欲作嘔。
柳何瀟微怔,然後乾咳了一聲,什麼也沒說,便翻身上了馬,和程凌偉一起揚長而去……
百姓四散開去,意歡看了看柳何瀟遠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得逞的笑。
阿苗關切道:“小姐,要不要去醫館?”
意歡嗔她一眼,笑道:“笨阿苗,我們要去飯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