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賃
紅羽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田媽媽站在門口,也呆若木雞。
眾人眼睜睜看着柳何瀟,一把拎起光溜溜的張欒,張欒驚慌失措中,急急吼道:“你放手!你你你上次……被罰了五十杖,居然還敢動我!?”
兩人動靜很大,引得附近的廂房都開了門,紛紛探頭看熱鬧。
柳何瀟自幼習武,身手不凡,他一隻鐵臂將張欒胳膊反手扣住,不管不顧地將張欒拖到了二樓樓梯口。
張欒羞得面紅耳赤,避無可避,怒吼道:“柳何瀟!老子要殺了你!”
柳何瀟陰沉着臉,將他往地上一摁,冷聲道:“我最後跟你說一遍,你若是再敢對我兄長不敬……我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間。”
說罷,抬腳,毫不猶豫地將張欒踢了下去!
只聽到“咚咚咚”幾聲,張欒便從二樓滾下了一樓大廳,階梯並不算太高,但丟臉卻是丟到了極致。
張欒鼻青臉腫地倒在地上,不知道是該先捂臉,還是先捂身子,他抬頭一看,眾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由得惱羞成怒:“看什麼看!滾開!”
田媽媽此時才反應過來,急忙道:“哎呀!快快!拿藥箱過來……啊不,先拿衣服過來給張公子!”
柳何瀟嫌棄地拍了拍手,道:“走了。”
程凌偉無聲跟在後面,輕瞥一眼張欒——真是慘。
柳何瀟在千嬌閣沒有找到玉哨,自然是不死心的。
他和程凌偉走在甜水巷街上,若有所思。
程凌偉道:“世子,如今最有可能的地方沒找到玉哨,剩下的地方要找,就猶如大海撈針了……要不要,回府上多派些人來?”
柳何瀟悶聲:“不用。”
程凌偉又道:“可是前幾日您陪楊將軍去的地方太多了,從從長明街到甜水巷,至少有十家以上鋪子,如要一家家問,一家家查,至少得好幾日功夫……若是只有我們兩人,恐怕……”
柳何瀟停住步子,睇他一眼:“恐怕什麼?”
程凌偉喉間輕咽:“恐怕……世子、世子會受累。”
柳何瀟眉眼微挑,嘴角似笑非笑:“你以為,回了府就有人幫我們了?”他輕笑出聲,道:“兄長的命,他都不在乎,又怎會在乎兄長的玉哨?真是可笑。”
程凌偉眸色一凝,無聲頓住。
柳何瀟斂了斂情緒,道:“你找右邊鋪子,我找左邊鋪子,中午在長明街街口匯合。”
程凌偉連忙拱手:“是……”
***
長明街街口。
新來的小攤,生意看起來不錯,幾乎每個路過的客人,都會駐足看看,一個時辰不到,大多餐食就都賣了出去。
附近買雞蛋的大嬸和做包子的大姐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那個攤兒是賣什麼的?”
“說是叫什麼甜甜圈!都拿紙包着呢,看起來多金貴似的。”
“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好不好吃有什麼要緊?人長得水靈不就行了!你看看那雙眼睛,會說話似的勾着人呢!”
“嘖嘖嘖……怪不得方才都是些男人來買吃食……”
兩人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到了甜甜圈的攤位上。
阿苗有些生氣,想上前找她們理論,意歡卻一把拉住她,道:“做什麼?”
阿苗道:“她們嘴裏不乾不淨的,我不能讓她們這樣說小姐!”
意歡微微一笑:“說與不說,又如何呢?”
阿苗一愣,道:“什麼叫‘又如何’?”
意歡道:“我不認識她們,也懶得理會她們的評價。你去吵架,若是吵贏了兩個大媽,是值得驕傲的事嗎?”
阿苗錯愕,搖頭。
意歡又道:“若是吵輸了,豈不是更丟臉?”
阿苗語噎一下,然後又道:“可她們這樣說……太過分了!”
意歡笑了笑:“隨她們,我們是來賺錢的,和賺錢沒關的事情,一律不要浪費時間。”她清點了一下剩餘不多的甜甜圈,道:“你若是實在看不慣,等哪天有錢了,拿銀子砸死她們便是!”
阿苗被逗得樂了,一旁的林意冉也跟着笑:“姐姐,我們今日賺到錢了嗎?”
意歡道:“賺到了,不過不多,我們先解決從無到有的問題,再去解決從有到好的問題。”
今日的試驗,讓她對長明街街口的客流有了一定認知,大多都是務工、上學、甚至上朝的人,她先從人數佔比最多的務工人士開始,打算用早餐切入,再逐漸引流到自己的店面。
唉,誰叫她的店面,置在了街尾呢!?
正思索着,不知不覺又賣了幾個甜甜圈出去,阿苗興奮道:“小姐,只剩一個了!”
意歡看了看時辰,差不多午時了,便道:“再等等。”
此時,她身後不遠的老三麵攤,也開始營業了。
與意歡他們這些臨時的攤販不同,老三麵攤雖然也在街角,可是有一塊固定攤位的,且有桌有椅,初具規模,看上去就比臨時小攤正規不少。
意歡想了想,便幾步走了過去。
“大哥,今日來得早啊!”意歡笑吟吟。
煮麵的余老三轉臉一看,這姑娘好生面熟……原來昨日在這裏吃過面!?
余老三笑了笑:“姑娘,又來吃面!?”
意歡搖搖頭:“今日不是來吃面的……我想和大哥談談,合作的事。”
余老三一愣:“什麼合作?”
意歡勾唇微笑:“我如今在做早晨的餐食,但每日拖個框子十分不便,我想租借大哥的鋪子一用。我只用早上的卯時至巳時,絕不影響您午時開門做生意,您看如何?”
余老三有些狐疑:“你這小姑娘,倒是有些奇怪,哪有人租小半日鋪子的?”
意歡道:“大哥這鋪子,早上閑着也是閑着,不如租給我用用,還給您增收。您若是擔心我做的東西不好,壞了這鋪子的名聲,那我早上便掛自家的招牌,好不好?”
這樣一說,余老三便有些心動,他試探性問道:“你……你一日能給多少租金?”
意歡問道:“大哥自己用這鋪子,一日要給多少成本!?”
余老三想了想,道:“三十文。你若是要租,至少要給我十五文!算咱倆均攤。”
意歡道:“大哥,這街道司的管制費,如今這麼高了嗎?”
余老三面色一僵。
余老三這塊地盤,本也沒什麼鋪面可言,更談不上租金。
他不過是佔了個三面對人的好位置,又稍微修葺了一下,有個頂棚、桌椅,才看起來像模像樣。
街道司順理成章地多收了一筆管制費,於是也睜隻眼閉隻眼,沒逼着他拆了。
意歡方才來之前,便和周邊的人打聽了一下,自是心裏有譜。
余老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歡笑笑:“沒什麼意思……只是覺得貴了些,按理說,大哥這鋪子應該沒有什麼租金,要花的不過是管制費。這個鋪子若是一天三十文,那一個月都快一兩銀子了!我倒想去問問街道司,為何要這樣欺負大哥您?”
余老三面色青一陣白一陣,本來想占點便宜,沒想到還被小姑娘拐着彎說了一頓,臉上便有些掛不住。
余老三訕笑一下:“姑娘,我是開玩笑的……你若是用我這鋪子……每日掏五文錢,便罷了。”
意歡露出微笑:“如此……那便多謝大哥了。”
說罷,她便立即拿出十五個銅板,道:“大哥,我先試個三日,若是效果好,我便長租了。”
余老三點點頭,道:“成,你自己安排就行。”
余老三隱隱覺得,這姑娘看起來年紀小,去十分不簡單。
意歡辦完了這邊的事,便回了攤位。
長明街街口不少小販已經散去,而此時,街口也來了位樣貌清秀的年輕男子,他做侍衛打扮,佩劍而立,站在一旁,似乎是在等人。
意歡看了他一眼,覺得似乎有些眼熟。
程凌偉已經在街口站了好一會兒了,都不見柳何瀟過來。
他自昨晚守夜,到今日上午一路找尋玉哨,消耗了不少體力,可卻滴米未進。
等待柳何瀟的過程中,他卻真是有些餓了。
程凌偉看了看周邊,實在沒什麼想吃的,卻偶然聽見對面小攤位的叫賣聲:“賣甜甜圈啦!不好吃不要錢!最後一個了!”
甜甜圈!?
程凌偉聽了,心中頓時覺得有幾分意思。
他徐徐上前,攤位上有一個濃眉大眼的姑娘,鼓着圓圓的臉蛋衝著他笑:“公子,您要來個甜甜圈嗎?”
程凌偉看了看紙包着的金黃色甜甜圈,有些好奇,道:“這是甜的?”
阿苗熱情介紹道:“是啊,又香又甜!”
說罷,對上他的眼眸。
兩人皆愣。
阿苗蹙眉:“是你!?你家公子昨日還撞了我家小姐……”
程凌偉此刻也認出了她,道:“原來是你們……我家公子又不是故意的!也賠了你們錢,何必再提!?”
阿苗有些不服氣:“你們公子都沒有道歉!”
程凌偉一愣,道:“道歉!?”
他跟了柳何瀟這麼久,從沒見他給誰道過歉。
以前張欒惹怒了他,他將張欒狠整了一頓,回到府中被王爺訓斥,寧願挨五十杖責,都不願意登門道歉。
兩人頓時有些尷尬,程凌偉也不知道該去該留,氣氛頓時有些僵。
“公子。”
就在此時,意歡甜甜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方才的僵持。
程凌偉見是苦主來了,便也有些不好意思,面上不甚自然。
意歡卻不甚在意,一把拿起最後一個甜甜圈,道:“這個甜甜圈是我親手做的,不如送給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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