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藤旅館04
來自暖風旅遊團的十多名旅客正在旅館的休息區里坐着聊天。
當玩家走進青藤旅館時,呂雅卉正隔着前台跟老闆娘說話,她六歲的兒子多金低着頭站在一邊。
呂雅卉跟旅館的老闆是熟人,每次來附近度假都會住在這裏。
“等會兒老陳回來了我讓他把行李都給你們拿上去,放心吧,一件都少不了。”
“哎,那就麻煩他了。”
“說什麼麻不麻煩的,你們這麼幫我我都還沒謝謝你們呢。”老闆娘笑呵呵地道,又轉向縮在一旁的多金:“對了,多金吃櫻桃嗎?剛摘下來的,等會兒一塊兒給你們拿到房間裏。”
“那太好了,只要是吃的,沒有這皮猴不愛的!”
傅祈棠想到小時候外婆也總是這麼說自己,每次都是一邊說一邊把塞吃的過來,不由感到十分親切,轉頭看了一眼站那個在角落的小孩。
瘦瘦小小,皮膚黝黑,頭髮剃得只剩下一層烏青的頭皮,額頭上還有一道已經結痂的傷口,大概是玩的時候不小心磕到哪兒了,總之還真像只皮猴兒。
“多金,快過來跟阿姨說謝謝!”見兒子站在原地沒動,急脾氣的呂雅卉乾脆擰着胳膊把人拽過來,“怎麼這麼沒禮貌,真不知道像誰!”
“反正不像我。”呂雅卉的老公笑呵呵地說。
“你什麼意思?這倒霉催的樣子難道還像我?!”
“我可沒這麼說。”
見夫妻倆這就瞪起眼睛來,老闆娘連忙打圓場,“小孩子不愛說話很正常,長大就好了。你們這一路也累了,趕緊回去休息會兒,吃飯時咱們再聊。”
呂雅卉點頭,繼續跟老公互相抱怨着朝電梯走去,中途又狠狠擰了多金一下,後者似乎是想躲,又忍住了。
“你還敢躲,我平常怎麼教你的?傻子也該學會了吧!”
看着這一家三口的背影,宮紫郡彷彿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眸色微沉。
“人到中年,家庭生活水深火熱啊。”傅祈棠感慨,用胳膊撞了宮紫郡一下,“看什麼呢?”
“沒什麼。”宮紫郡收回目光,轉而若有所思地盯着傅祈棠。
傅祈棠:“?”
“你以後應該不會這樣吧。”
“?”
“開個玩笑,”宮紫郡笑了一下,“怎麼傻乎乎的。”
傅祈棠摸不着頭腦,這到底是誰傻乎乎的?!
[09:我怎麼感覺瘋狼有點不對勁啊……]
[54:救命!難道真的是替身劇本??]
……
不出所料,在這個副本里,玩家的身份是一群結伴而來的靈異事件愛好者,而且已經提前一個月在網上訂好了房間。
“一共是3間房,202、203兩個大床房,還有一個獨棟公寓。”老闆娘查詢完預定信息,從抽屜里找出對應的房卡。
張源錫一臉迷惑,“還有獨棟公寓?”
“公寓也是我們家的,就在旁邊,我帶你們過去。”老闆娘道,“還是你們想先看看樓上的兩間?”
202、203兩間房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客房,只是面積略小,在擺放了必要的傢具之後整個房間便顯得頗為擁擠。
因為列車要求所有玩家必須輪流住進202號房間,說明202肯定有問題,所以眾人很是花了一番功夫進行搜索,然而一無所獲。
“沒有異常。”作為玩家中最有資格發言的人,宮紫郡搖頭道。
他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鐘,12點23分。
“時間還早,去公寓看看吧。”季濤也道。
公寓和旅館彼此連通又相互獨立,屬於一棟樓里的兩個單元。
眾人跟着老闆娘來到公寓。
“一樓是客廳和廚房,二樓和三樓各有四間房間,樓頂是露天花園,有烤架和炭火,晚上可以在上面燒烤。”老闆娘向眾人介紹,順手把燈打開。
光線湧入,客廳牆壁正中,一幅尺寸巨大的油畫出現在眾人視野中。
十多個扭曲的人像在畫布上一字排開,每個簡陋的小人都用雙手捧着頭,表情扭曲猙獰,腳下的影子拉得細長,一直延伸到畫框盡頭。
這幅畫乍一看像是《吶喊》的加強版——聚眾吶喊。
傅祈棠目光一滯,剛邁進客廳的腳步猛然停住。
他突然生出一股強烈的被注視感。
抬頭環視,傅祈棠很快反應過來,畫裏的那些人正充滿惡意地看着自己。
目光交匯,彷彿複製粘貼出來的十多張人臉竟然瞬間改變了模樣,咧到耳根的嘴角、乾癟的牙床、枯皺的皮膚——是那個乾屍列車員!
“怎麼了?”宮紫郡也停住,拍了他一下。
壓力頓時消失。
閉了閉眼,再睜開,畫面恢復正常。
但傅祈棠很確定剛才不是幻覺。
“……有東西在盯着我,”傅祈棠深吸一口氣,發現其他人都神色正常,顯然只有自己被盯上了,“從那幅畫裏。”
宮紫郡歪着頭看向壁畫,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
“大概察覺到你是新人,所以專門嚇唬你的。”他伸手把傅祈棠拉到自己身邊,“離我近點。”
“鬼也欺軟怕硬?”傅祈棠有些無語。
“所以讓你狐假虎威啊。”宮紫郡開玩笑道。
“有道理。”傅祈棠點頭,決定從現在開始要和宮紫郡做高中女生般的好朋友,最好上廁所都要拉着手一起去的那種。
老闆娘離開后,玩家對整個公寓進行搜索。
在三樓的一間儲藏室里,幾個人小心地翻找着。
張源錫被揚起的灰塵嗆了一下,捂住口鼻往後退了幾步。
“都是一些舊傢具,不知道為什麼沒處理,反而一直堆在這兒。”季濤拎起一個水壺看了兩眼,隨後放到一邊,“筱藍,一鳴,你們找到什麼了嗎?”
“沒有。”聶筱藍搖頭。
謝一鳴正要開口,忽然想到了什麼,嘴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眼底閃過一抹晦暗的色彩。
他背過身去,從一堆亂七八糟的物件中拿出一台型號老舊的照相機,接着故作驚訝地道:“我發現一個相機,而且好像還有電。”
季濤聞言一愣,“怎麼可能還有電?”
從整個房間的積灰程度來看,這裏應該有幾個月沒有人進來過了,就算這種老式相機的電池再怎麼耐用,也不可能撐這麼久。
除非相機是最近才被人放進來的。
一想到這可能就是他們一直在找的突破口,季濤連忙催促:“快打開看看,裏面有照片嗎?”
伴隨着一陣輕微的響動,相機竟然真的開機了。
謝一鳴很是熟練地操作了一會兒,接着便遺憾地道:“空的,照片都被刪除了。”
“袁飛,你來看看。”季濤道。
袁飛是幾個玩家中比較擅長偵查的,聞言走過來正要接過相機,謝一鳴突然道:“能開機,應該就還能用吧——嘿!傅大明星!”
“幹嘛?”聽到有人叫自己,原本還在翻找東西的傅祈棠本能地抬頭。
咔嚓——
傅祈棠愣了愣,“你拍我幹嘛?”
“試試相機性能啊,而且你應該很習慣被拍吧,畢竟是大明星。”謝一鳴咧着嘴,笑容里夾雜着嘲弄,“就是這像素真不行,連明星都拍成這樣。”
傅祈棠一頭霧水,但他隱隱有一種不太好的直覺——謝一鳴這樣有點奇怪,但只是拍張照片而已,好像也不要緊?
傅祈棠說不清楚,便用四個字高度概括:“你有病吧。”
“是啊,你有葯嗎?”謝一鳴得意地笑着。
然而他的話音未落,原本站在門邊的宮紫郡突然暴起發難,以一種常人視線難以捕捉的速度,在擁擠的空間裏繞過眾人,逼近謝一鳴后直接抬腳將他整個人踹飛出去。
直到謝一鳴的身體落到幾米之外,沿途撞翻了一個書架和無數雜七雜八的東西,最後狠狠砸到牆面上,胸口傳來的劇痛才後知後覺地襲來。
“怎麼回事?!”
袁飛嚇了一跳,宮紫郡身邊的極端低壓讓他連頭也不敢回,只能懵逼且戰慄地朝謝一鳴望去。
接着他就發現謝一鳴的胸口竟然明顯地塌陷下去,大口大口的鮮血正從嘴裏湧出來,還隱隱混雜着一些細碎血肉,謝一鳴雙目圓睜,臉色慘白,喉嚨里不斷發出嘶嘶的聲音。
眼前的彈幕驟然增多。
[01:瘋狼終於狂化了,這才是我熟悉的樣子嘛]
[44:我最期待的環節總算來了!]
[29:但是一開局就殺隊友不太好吧?雖然我討厭謝一鳴]
[30:看到現在才敢確定這是瘋狼本瘋……啊不,本狼,放心了]
[57:不是,樓上都是假粉嗎?瘋狼雖然真的瘋,但以前也沒殺過隊友吧?就我一個人覺得謝一鳴有問題?]
[08:+1]
[26:……]
“你想殺他……”袁飛的聲音都顫抖了,他連連後退,想離這個瘋子遠一點,“你真的瘋了!”
季濤回過神來,表情嚴肅,“我需要一個解釋。”
宮紫郡淡定地收回腿,甚至還輕輕拍去了褲腳沾上的灰:“我殺他,與你何關?”
“我們是隊友,哪怕是暫時的。”季濤冷靜地說,“我要知道原因,確保你接下來不會殺了我。否則我會反抗,雖然殺不了你,但至少能讓你受傷。”
聽到季濤對自己戰鬥力的評價是“能讓宮紫郡受傷”,傅祈棠覺得他真是太客觀且清醒了。
實際上傅祈棠到現在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就那麼一下,謝一鳴就被殺了?
被宮紫郡?
宮紫郡沉默了一會兒,轉頭看了傅祈棠一眼,後者渾身都往外散發著懵逼的氣息。
“好吧。”宮紫郡說,他從一片雜亂中走到還剩最後一口氣的謝一鳴身邊,彎下腰撿起地上的相機,沉聲問,“這真的是從這裏找出來的相機?”
聽到這話,被恨意和恐懼擠滿了大腦的謝一鳴猛然清醒過來,因為痛楚而扭曲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他張了張嘴,艱難地辯解:“當、當然……”
“你看我像傻逼嗎?我在車上三年,經歷過上百個副本,你真以為我看不出來這是一件特殊道具?”
不可能!這件道具是自己在上個副本中得到的劇情相關物品,可以說是獨一無二的,宮紫郡怎麼可能知道?!
謝一鳴的心中充滿震驚,完全想不通是哪裏出了問題。
“替身照相機,被拍的人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變成拍攝者的替身,為拍攝者抵擋一次來自鬼怪的必死傷害。”宮紫郡充滿厭惡地道,隨即將相機狠狠踩碎了。
“不是的、這不是……”
謝一鳴臉色慘白,鏡頭的碎片飛濺,在他的臉上劃出一道血痕,他徒勞地想要辯解,但慌亂的神情已然說明了一切。
“確實是很有用的道具,但很可惜,面對來自同伴的攻擊無效。”宮紫郡居高臨下地看着謝一鳴,眼眸深處的風暴漸漸平息,“我給過你機會,告訴過你我的態度,但你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我很不高興,所以請你去死吧。”
宮紫郡說著,像剛才踩碎相機一樣重新抬起腳,這次對準的卻是謝一鳴的脖子。
“不、不,別這樣,我錯了……”
“咔——”
青藤旅館死亡1人,現存活玩家:6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