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青藤旅館10
公寓一樓的客廳里,張源錫緊張得走來走去。
站在窗邊查看痕迹的聶筱藍同樣臉色鐵青。
袁飛竟然在幾步之外的地方被鬼殺死了,他們卻毫無察覺。
“鬼不是只殺住在202的人嗎,而且袁哥昨天也說這裏沒有鬼活動的痕迹,那現在是怎麼回事?!”張源錫焦慮地抓着頭髮道。
“也許是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變故,又或者是袁飛看錯了,別忘了昨天傅祈棠說的話,”聶筱藍捏捏鼻樑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惜袁飛已經死了,不能再用他的道具重新看一遍了。”
道具寄存於每個玩家的意識中,需要用時可以隨時“提取”出來,這樣既不會丟失,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因為搶奪道具而產生的衝突。
相對的,玩家一旦死亡,所持有的道具也會隨之消失。
“還不如按我說的把他的道具給大家分一分,現在全浪費了。”張源錫不滿地道。
聶筱藍看了他一眼,卻是沒說什麼。
腳步聲傳來。
季濤三人走進客廳。
“袁飛呢?”
傅祈棠朝四下里看了一眼,沒有發現袁飛的屍體,濃重的血腥味令他的胃一陣陣地抽動。
目光落到聶筱藍身後的窗戶上。
大片半乾涸的血跡把原本透明的玻璃染成黏膩的深褐色,空氣里充滿腥甜的鐵鏽味,如同某種深海生物的觸手一樣滑膩而令人作嘔。
血跡一直延伸到旁邊的牆壁,就連天花板上也有星星點點,呈噴射狀。
窗戶是關着的,只留了不到一掌寬的縫隙。
“沒找到屍體,”季濤搖頭,“但這種出血量,人肯定死了。”
“也沒有發現掙扎的痕迹,說明死得很快。”聶筱藍將自己觀察到的情況說出來,苦笑一聲,“這也算是好消息吧,好歹沒受苦。”
大片的深褐色和令人作嘔的氣味彷彿對宮紫郡毫無影響,他面色自若地盯着血跡看了一會兒,又目測了一下天花板的高度,最終將目光放到那不到一掌寬的窗戶縫隙處。
“鬼是從這裏進來的。”
“什麼?”張源錫驚訝。
“我記得昨天窗戶是關着的。”宮紫郡走到窗邊,“袁飛打開窗戶后鬼進入房間,在這個位置把他的頭擰斷了,所以血噴濺得到處都是。”
他說著,伸出一根手指在染血的窗沿某處抹了一下,指尖沾到一層薄薄的白色粉末。
“這是什麼?”傅祈棠湊近觀察:“牆灰?”
“嗯。”宮紫郡應了一聲,若有所思地環顧客廳。
季濤推了推眼鏡,“這麼說鬼不能直接出現在房間裏?”
“嗯,我猜這是這次副本的規則之一。”傅祈棠道,接着將自己昨晚的經歷講了一遍,“所以鬼會想方設法騙人給它開門,‘邀請’它進來。”
“要是早點知道就好了。”聶筱藍搖頭。
“還有,我覺得昨天我們的想法有偏差。鬼可能不是那五個死者之一。”
“為什麼這麼說?”季濤問。
“很簡單,因為202的窗戶和門正對着。鬼進來之後,人想逃走,本能反應就是跳窗。而第二個死者就是跳窗死的。這說明鬼早就存在了,不是後面的死者變的。”傅祈棠說出自己的推測,“我覺得應該把這家旅館的歷史再往前查一下。”
有理有據。
作為一個新人,在第一次遭遇鬼的時候不僅摸索出規則保住性命,還能想得到這一點,無疑是非常難得的。
“你很厲害啊,”聶筱藍上下打量傅祈棠,開玩笑道,“我還以為今早得去給你收屍了。”
一旁的張源錫卻是面色不佳。
“能不能先給袁飛收屍?咱們至少得搞清楚昨晚發生了什麼吧。”
他通關過四個副本,第一次碰到人死後屍體卻不見了的情況。按理說鬼只對活人感興趣,為什麼要把屍體藏起來?
傅祈棠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不知道,歪了歪腦袋自然地看向宮紫郡。
宮紫郡揚起嘴角,聲線不易察覺地上挑着:“想知道?”
“想,”傅祈棠大方承認,一副求知若渴的樣子,“你知道嗎?”
“那必須的。”
宮紫郡笑,轉身走到客廳西面的牆下,從置物架深處取出一個手機。
傅祈棠跟在他後面,驚訝地看到屏幕上還顯示着“拍攝中”,頓時明白了,“昨天檢查的時候放這兒的?”
“嗯。”宮紫郡道:“有些東西用眼睛看不見,但是鏡頭可以。”
“學到了。”傅祈棠深以為然地點頭,但仍舊好奇:“這手機電池這麼耐用,什麼牌子的?”
他想起自己那個一天充三次電,還時不時因為天氣冷熱而罷工的手機。
可惜上車以後就不見了,除了一身衣服以外,其他的隨身物品包括行李箱都消失了。
“這應該是道具吧?我在車上見過,充電5分鐘,待機200小時,足夠撐過一個副本了。就是要800積分也太貴了。”
800積分對大部分玩家而言都是一筆巨款,傻子才會買一個不用充電的手機。
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張源錫壓下心裏的吐槽,羨慕地看着宮紫郡,“不愧是紫郡哥,我們幾個的積分加起來也比不上你。”
宮紫郡沒搭理他,只是轉而看向傅祈棠,用眼神道,怎麼樣,我就說我道具很多吧?
傅祈棠眨眨眼睛,偷偷摸了摸口袋裏的匕首,由衷地誇讚,“真厲害。”
“還用你說。”宮紫郡得意道。
*
手機是從昨天中午開始拍攝的,將近二十個小時的視頻不可能從頭到尾看一遍,宮紫郡輕車熟路地把視頻導進一個app里進行提取和解析。
app圖標是一個三角形,每一條邊都燃燒着橘色的火焰。三角形的正中是一隻流着血淚的眼睛,陰沉而悲戚,充滿恐怖的惡意。
傅祈棠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開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圖標讓他很不舒服,卻隱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系統預裝的app?幹什麼用的?”傅祈棠問。
“通過分析視頻的能量和波長找出異常峰值進行提取,”宮紫郡想了一下,“算是給鬼剪個cut吧。”
“……”
傅祈棠竟然有點羨慕,他的粉絲可從來沒給他剪過cut。
隨着進度條走到98%、99%,提取完成,手機短促地震動了一下。
宮紫郡點開。
視頻里的光線很暗,只有牆上的一盞壁燈亮着,一個人影站起來,朝沙發另一頭走去,是季濤。
“是我。我守夜結束,準備去叫袁飛。”季濤指着眾人面前的組合沙發,“昨晚我在這裏,源錫睡在靠南的沙發上,旁邊是筱藍,袁飛在對面的單人躺椅上。”
他這麼一指,傅祈棠立刻發現了問題。
“那這個是誰?”
傅祈棠隔空點了一下屏幕邊緣的沙發,那裏本應該是空着的,但卻詭異地多出一團蜷縮着的人形黑影。
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多出來的這個必然……不是人。
是那隻鬼。
萬萬沒想到鬼竟然就這麼混入玩家之中,季濤等人一時都悚然無語,臉上血色褪盡,強自鎮定地接着看下去。
鬼被季濤“叫醒”,又偽裝成張源錫去叫醒袁飛,騙他打開窗戶。
隨着袁飛的動作,一張慘白的看不出相貌的臉猛地從下方出現,如同紙人一般將五官擠壓得錯位變形,緊緊貼在玻璃上。
兩條細長得如同觸手一般的胳膊從窗縫中擠進來,接着是半個肩膀。
袁飛的臉色瞬間煞白,下一秒,那兩條胳膊纏上他的脖子用力一擰——
人頭高高飛向半空,兩隻充血的眼球幾乎要從眼眶中擠出來,隨着視角猛然升高又降低,袁飛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又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血液噴濺。
無頭的屍體轟然倒地。
畫面重新恢復平靜,濺到天花板上的血液無聲地滑落。
“後面還有。”宮紫郡點了一下屏幕,注意到進度條還有一截。
果然,大約幾分鐘后,袁飛的屍體竟然扶着沙發,重新爬起來了!
它佝僂着背,手腳並用地在客廳地板上緩慢挪動,血從空蕩蕩的脖子上滴下來,啪嗒一聲。
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肩膀或者膝蓋時不時撞到茶几。
一雙手在地上四處摸索着,窸窸窣窣的,到處都是黏稠的血。
“……它在幹嘛?”張源錫顫抖着問。
“找頭。”宮紫郡道,“不然呢,捉迷藏?”
終於,那雙手在茶几底下找到了自己的頭顱,但是卻卡住了。
身體的動作頓了一下,接着竟猛地發力將頭硬生生拽了出來。
“它在笑!!”
看清了頭顱上浮現的表情,聶筱藍忍不住驚叫。
那顆頭還是袁飛死前的模樣,上半張臉眉頭緊皺,雙目圓睜,額邊青筋暴起,但下半張臉卻是笑着的,兩邊嘴角詭異地往上提起,露出鮮紅的牙齦。
身體試着把頭放回自己的脖子上,但失敗了。
它乾脆把頭提在手裏,緩緩朝在沙發上躺着的眾人走去。
它蹲在熟睡的聶筱藍面前,把頭放在她旁邊,兩張臉幾乎緊貼着。
頭顱上的笑容更深了。
接着是張源錫和季濤。
似乎在跟同伴“告別”。
之後它緩緩站起來,搖搖晃晃走到客廳深處的那幅壁畫前——
接着便消失了。
……
視頻結束。
宮紫郡收起手機,快步走到壁畫旁邊。
壁畫被一塊床單整個遮住。床單一側有淡淡的血跡,邊緣似乎還有一個模糊的血手印。
“那我拉了?”宮紫郡歪了歪腦袋,然後用力將床單扯掉。
畫面的角落,袁飛突兀地出現在聚眾吶喊的隊伍里,他的頭落在腳邊,同樣大張着黑洞洞的嘴巴,扭曲而痛苦地吶喊着。
“不對,你不是說鬼必須得到‘允許’才能進來嗎,那黑影是什麼?它怎麼可能一開始就混在我們中間?”張源錫道,眼睛緊緊盯着傅祈棠,似乎想到什麼又不敢確定。
“如果黑影能殺人,它就不必騙袁飛打開窗戶了。所以,要麼它是受鬼驅使的某種媒介,要麼這個副本里不止有一個鬼。”宮紫郡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