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7. 雋不疑

不到三日，山伯就收到來自東嶽冥宮的調令，請他十日內赴職“幽明巡察右使”。

赴任之前，再去求見郭公，卻被告知：“師傅不在宮中。”

山伯皺眉道：“去哪兒了？他還回來不？”

童子回答：“師傅已遣散了眾多的記名弟子，只讓我留守本宮五日，五日之後他若不回來，我也要走了。”

“師弟要去哪裏？”

童子“嘻嘻”笑道：“我要去人間投胎，師傅說我罪孽消除，功德圓滿，可以往生官宦之家，保我一世的榮華富貴。”

“那好啊，恭喜師弟了。”

山伯掐指一算，五日過去三日，師傅留在冥界的日子只剩下兩天了。所以他不忙上任，而是在靈應宮留下來，希望能見到師傅最後一面。

等了一天，沒有人影。

又等了一天，一直等到黃昏時刻，守殿的童子也走了。諾大的靈應宮變得寂靜無人。眼看夜已深沉，山伯將準備放棄了，誰知一道白光閃過，郭公竟然從天而降！

“師傅，您回來了！”山伯驚喜的叫道

“你怎麼還沒走？”郭公面色沉凝，不緊不慢的問道。

“此地一別，人天相隔！我想早走前再見師傅一面，以表達心中的謝意。”

郭公的面色變得溫和下來，道：“能不能見面，就要看你的修為了。你若是努力修持，或許數百年後，踏入神界四梵天，未嘗沒有見面的機會。”

山伯躬身道：“請容許弟子再謝師恩，遇到恩師，是弟子莫大的榮幸。”

郭公微微一笑：“既然你能夠等到現在，我也不讓你白等。臨別之際，我賜你三道符劍。這些符劍，是為師採用本命精血凝練而成，並且溫養了上百年，一旦施展開來，別說是鬼仙、地仙，就算是神界四梵天中人，也恐怕難道法外。”說著摸出三個棗核大小的劍丸來。

山伯大喜過望，連忙說道：“多謝恩師了。”

郭公叮囑道：“這符劍也不能包打天下。要是碰見三清境的大神，頂多支應兩三個呼吸。這時候，你就要飛速逃跑，能跑多快跑多快了！”

山伯接着對方的話題問道：“師傅，三清天神很多嗎？”

“不多，平時很少見。那些人主要定居在三清境，平日裏忙於修鍊，或者養生求道，很少出門在外。就算是偶爾出來，普通人也難碰到。其實，三清天神只是個統稱，又可以分為太清天神，上清天神和玉清天神。”

山伯聽得有趣：“這些境界是怎麼劃分的？”

郭公緩緩解釋道：“神界排行榜前五萬位，就算是太清天神了；排行榜前一千位，可稱為上清天神；只有神界排行百名之內的，才算是玉清天神，那都是天界知名的大帝、真君。為師還不是玉清天神，甚至連上清境都沒有進去，只能算是太清境高階，神仙榜上排名兩千多位。”

山伯驚嘆道：“神界排行兩千名，那也很厲害了！”

“不說這些。來來，為師教你使用符劍的法訣。有了法訣，每一枚符劍最多可使用三次。”

山伯一面凝神靜聽，一面道：“多謝師父。”

郭公笑道：“我可告訴你，你那兩個師兄出門，我都沒捨得給它們符劍，你可要珍惜使用。”

“弟子記住了。”

接下來兩個人絮絮叨叨聊了一個多時辰，惹得山伯心中感激，差點兒交代了后石塢的事情，等到再回到居住的地方，夜裏想想，都覺得后怕不已。真要是交代了，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或許沒事，或許麻煩就大了。

事情本沒有那麼複雜，可是因為山伯從郭公這裏學了陰符，郭公又負責看守后石塢，這豈不是有掩耳盜鈴，監守自盜的意思？若是天庭知道了這件事，那就解釋不清楚了！反而連累了郭公！

第二天，郭公離去回天界。

山伯按照調令的指引，孤身一人來到稽詢司。

東嶽冥宮是一片宏偉的建築群，稽詢司位於冥宮的一角，司長姓“雋”名“疑”。

山伯一聽這名字，就想起一個人來，那是漢代有名的文人，曾任青州刺史，名叫“雋不疑”。他心想：“難道雋不疑改名字了？雋這個姓很少見，名也能重複一字，那就更少見了。”

雋疑年月五旬，身材瘦消，一雙眼睛格外有神，看起來十分的精明。

山伯見了上官，急忙行禮：“啟稟大人，卑職姓梁，名仁，字山伯，特來報道。”

雋疑從桌案後面站起來，滿面含笑，將手一擺，聲音略有些尖銳，說道：“快請坐，不必多禮。我知道，你是郭公的弟子。郭公是天界大神，在冥界地位崇高，他早跟帝君打過招呼，甚至還親自囑咐我，讓我照看梁賢弟，不教你受到欺負，你就放心吧，到這裏就像到自己家，千萬別客氣。”

山伯忙道：“多謝大人看顧。”

雋疑道：“你隨便坐，我跟你說說我們稽詢司的事。本司人不多，總共有十八位幽冥巡察副使，外加左、右兩個正使。賢弟身為右使，官居四品，排名在三品左使桑弘羊之下，但你並不受左使轄制，可以直接向我彙報。”

山伯略有些驚訝：“稽詢司只有二十人？怎麼這麼少？”

“不然，除了巡查正副使之外，我們還有五千名巡緝甲衛，百名巡緝校尉，分佈在幽冥、人間，這些人員的值守都有圖例安排，回頭我給你找一份，看看就知道了。”

“請問大人，卑職的職務做什麼？”

雋疑笑了笑：“說實話，賢弟來我稽詢司，就是掛個名罷了。想做什麼做什麼，並沒有刻意的安排，這也是郭公的意思。”

山伯卻道：“不妥，卑職既然做了幽冥巡查右使，總要明白職責範圍，否則鬧出笑話，也是丟恩師的面子。”

雋疑點點頭，面容鄭重的道：“既然如此，我就跟你說說具體的情況。五千名巡緝甲衛時刻不停的巡邏，一旦遇到陰鬼作惡的事，就會報給校尉。那些校尉的功力比鬼仙略低一些，若是遇見了鬼仙，就要稟報十八位巡查副使，交給他們去處理。這些副使都可以獨當一面，有着不弱於真人境十六重的功力，不過如果碰見了千年老魅，或者萬年鬼帝，那還是處理不了，這時候就要上報兩位正使了，由你們斟酌行動，要麼請帝君派出三萬以下的鬼兵，要麼聽之任之,乾脆取消行動。”

山伯插言道：“要是碰見黑山老妖，或者赤水老魅呢？”

“咳咳，若是這兩位大人物，就算是帝君都感到為難，就別說小小的稽詢司了！”雋疑為之一頓，略停片刻又道：“冥界魚龍混雜，很不太平，我們能管的有限。那些巡緝校尉和十八副使也知道這一點，所以真正為難的就不上報了，真要上報也是挑着來，估摸着左右使能處理的才會上報。左使桑弘羊多有奇遇，如今功力居於小仙境第一重初期。梁賢弟，你的功力到了那一重？”

山伯不想太突出，也不想被人看低，於是略微壓低了一層，道：“我跟桑左使一樣，也是第一重，不過是中期。”

雋疑大喜：“這麼說我們稽詢司又來了一位難得的將才！以後桑左使處理不了，就要麻煩梁賢弟了。”

山伯道：“但憑大人吩咐。”

雋疑又道：“說實話，兩位正使的職務還是比較清閑的，那些需要上報的事，一般報到副使的階層就算完了。需要上報正使的，三五個月都沒有一起。”

“那我們平時做什麼呢？”

“你可以四處遊歷，美其名曰巡查。其實什麼都可以不做。”

“那要是萬一有人上報，找不到我們怎麼辦？”

雋疑拉開抽屜，摸出一個雞蛋大小的淡黃色海螺，道：“這是稽詢司配備的‘傳音海螺’，可以在十萬里內傳音，這個距離，冥界、人間都夠了，只要不超出中土的範圍，都能聽見。”

山伯驚訝的接過來，心道：“又是一個傳音海螺，這似乎跟郭公給的有些不同，不但形狀小了一半，顏色也不一樣。”

雋疑還摸出一袋子色澤淡白蠶豆大的石子，道：“傳音海螺每使用一次，需要填充一顆月影石。不過你放心，這些月影石也是公家配給的。每年五十顆，足夠你用的了。”

山伯接過月影石看了又看，心想：“這比我收藏的月影石小，不過純凈度還可以。”

只聽雋疑又道：“按照規定，每名幽明巡察副使配備四名護駕，每名正使可以配備八名護駕，都是由東嶽大帝支付薪水和武器裝備，你也可以自己找心腹，找好之後再行報備。除此之外，你還有一輛‘幽明香車’，外掛陰陽皂角旗，別人一看就知道出自稽詢司。這些東西都收在庫房，隨時可以領取，不想要就放在那兒。”

山伯道：“一時半會兒，我也找不到那麼多的心腹，還是等以後再說吧。”

稍停片刻，雋疑又道：“對了，作為四品高官，你本來有選擇府邸的機會，不過似乎郭公跟帝君提起過，要把靈應宮交給你，讓你暫時居住在那兒，等你離開冥界的時候，再還給帝君不遲。”

山伯十分吃驚：“那麼大的宮殿，交給我一個人居住？”

雋疑笑了笑：“你有八位心腹手下，以及很多的巡緝甲衛聽乎號令。要是還覺得冷清，不妨多找點兒奴僕。”隨後，他又零零碎碎的交代了一些事項。差不多過了兩個時辰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