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王寺
宵禁，遠不能禁止那些法外之徒。
黑衣蒙面人，就像是夜的精靈，在黑夜中跳動。
死士是成群結隊的行動，從他們入城起，就在刺客的監視中。
刺客，隱匿於人群，單獨行蹤，很少有人會識破刺客的身份。
一開始，這就是一場不對等的決鬥。
刺殺，是刺客們的主場。
黑夜，成了他們的幫凶。
潛行，隱匿，接近，暴起，抽劍，收屍。
一個訓練有素的刺客，不會有多餘的動作，因為每慢上一分，就給敵人一分的機會，只有當確定斷了氣，才能放鬆。
死士們有的在休息，有的在執勤，不管提起多少精神，都無一例外地，一朵朵血花，在他們身上綻放。
一百刺客，將三十人圍困在中間，等死士回味過來的時候，已經無力回天。
幹練，果斷。
鎮龍門百年來的積澱，由此可見一斑。
夜色正濃。
李錚坐於窗邊，在他身後，跟着李信和小葉。
外面一聲清脆的鳥兒啼叫，打破了夜色的沉寂。
“公子，三十個死士，無一落下，盡皆身死。”
小葉向李錚說道。
“這麼順利，現在幾更天呢？”
李信略微一思。
“公子，馬上就要到三更天了。”
話音剛落，打更人的聲音傳了進來。
“那就奇怪了，三十死士，只用了兩刻鐘就了結了，不對，算上來去的路程，應該是連半刻鐘都不到才對？”
李信聽到李錚的話，在思索着什麼，而小葉面上，微微有些得意。
“天下刺客，唯有我刺龍當屬第一，出動一百刺客，去刺殺三十死士，本來就是殺雞用牛刀之舉，行動如此利落，不是在說明，我鎮龍門不懼王寺，公子還有何擔心呢？”
李錚回頭。
“不，你一點都不了解司徒越，也一點都不了解王寺。”
說過之後，李錚又繼續向著李信。
“你覺得我聯手鎮龍門的事，那司徒越能猜到嗎？”
“公子，司徒越是否猜到，不好說，但我可以確定，白衣書生見公子之事，還有那夜刺殺公子失敗之事，都可以讓王寺猜到，公子聯手了鎮龍門。”
李錚繼續搖頭。
“不，這不是問題的關鍵，在安遠城，我們所做的種種，都是提前掌握消息才有的表現，那時候司徒越，就已經開始懷疑了，既然司徒越知道我會聯合鎮龍門，那他會如何做呢？”
還沒有等到李信的回答，李錚又繼續轉身。
“若是讓你和小花去刺殺王寺，你可有把握嗎？”
小葉在遲疑之後，最終選擇了搖頭。
“王寺手段不低，又精通刺客之道，我們的辦法，在他身上，不起作用了。”
李錚流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哈哈，這就對了，司徒越早就清楚，我會和鎮龍門聯手，司徒越征伐齊國的大軍，在這幾日之後，應該就要開拔，那齊國國力強盛，對司徒越來說，齊國才是最棘手的。
王寺身為司徒越最得力的幹將，不帶他去征伐齊國，反而只讓他做一個刺客，追殺一個前太子，這不是有點兒小材大用了嗎，所以王寺，不只是為了追殺，而是為了對付我和鎮龍門的聯手！”
李錚的話，繞來繞去，有點兒將李信和小葉說糊塗了。
“那依公子之言，王寺會如何做呢？”
小葉沉不住氣問道。
“每個人做事，都會暴露自己的想法，通過種種的蛛絲馬跡，就能知道其真實意圖，司徒越為了對付鎮龍門，派遣來了王寺，這是因為他清楚，只有精通於刺殺的王寺，才能對付得了鎮龍門的刺龍。
同理，王寺的麾下，也不會帶一群草包了，刺客，勝在出其不意，小葉，我問你，那三十死士，此時此刻，該是有防備，還是無防備呢？”
“如公子推斷，定然有防備才對。”
小葉這次回答的很快。
死士明知會有刺龍的情況下，夜裏必然加倍小心。
“不錯，你前兩日剛說過，沒有防備，刺客最容易得手，現在這些人有防備，還是這麼容易被刺客得手，就只能說明這些人的實力，一定不高，畢竟不到一刻鐘，就將三十人殺光，說明他們沒多少的反抗之力。”
分析到這裏，小葉開始明悟了。
“我懂了，公子是說，死士主力不在此間，隨王寺出城的那七十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李錚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
“還好，不算太笨。”
“那公子以為，城外王寺所帶的死士，會是多少人呢？”
這話，是李信問的。
他全然明白。
既然是來對付鎮龍門，王寺就不可能只有他們眼前看到的這點兒人，這點兒能耐。
死了的那三十人，或許只是誘餌，讓他們輕敵。
“先以一百示於我，其後出城七十，留下三十，讓我認為，城外的死士，僅有七十，那我有十八勇士，一百刺客，是不是就可以放心出城了，出城之後，他必會劫殺。
只不過等刺客們出手時，將會有不少上陽軍鎮士卒的出現，他們手持墨氏勁弩，然後將我等挨個射殺，我等誘敵，反被他引誘，好一個將計就計！
等我死了后，再將我的屍體和鎮龍門刺客放在一起，尚德君勾結鎮龍門，擾亂朝綱，罪當伏誅，你說這樣的手段，高還是不高？”
想到這裏，連李錚自己，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幸虧他萬事小心，凡事多謀，一旦中計，則後果不堪設想。
王寺的這一系列計劃，分明就是吃准了他早晚要去魏國，又善於誘敵，定下的計中計。
刺王者寺。
原來他的能耐，並非全在劍上。
“不說多了，七十個死士，再加上三十個弓弩手，足以讓我等陷入死地，此間是上陽軍鎮，所以弓弩手只會更多！”
雙拳還難敵四手，三十張墨氏勁弩，來一輪齊射，肉體凡胎，恐怕沒有人能擋得住，再厲害的高手，也敵不過軍隊的配合。
李信多年來的剿匪經驗告訴他，這次要比安遠危險的多。
“王寺計中計，那我等就來個計中計再計，如此一來，我們就需得更多的刺客，至少要兩百！”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李錚想了一陣。
只有一鼓作氣，殺了王寺這個刺客，以後的路才能太平。
小葉不僅是貼身保護他的人，更是他與鎮龍門的聯絡之人。
話落之後，他又望着小葉。
“翻龍使之令，是全力輔佐公子入魏，公子但有吩咐，我必竭力完成。”
小葉會意。
“有兩件事，亟需要做，第一，召集更多的刺客來，至少兩百，第二，迅速去了解，上陽軍鎮是否有調動之事，第三，弄清楚下一波死士，何時可到，我們必須要趕在他們之前，解決了王寺，不然這大梁，我根本到不了。”
“好，這就去做。”
小葉點頭。
只要她答應下來，那個從未現身的小花，就已經去做了。
“好，等這些準備妥當，我等還繼續出城，繼續吸引王寺來殺，然後以刺客去阻擊，等到墨氏勁弩出現時，再去一批刺客，破了他的勁弩陣。
是王寺要殺我，不是我要殺王寺，所以主動，會一直掌握在我們手中，只需要暗中等候，他就一定會找上來。”
和天爺梁一樣，李錚是要親自誘敵。
李信面上，浮現出擔憂。
“事到如今，這的確是唯一的辦法，只是這次比上次兇險萬分，公子不可親自前往，馬車之中，坐的是誰，外面也瞧不出，就讓我代替公子吧！”
上一次，李錚拒絕了，這一次，他依舊拒絕。
“得人心者，才能得天下，十八勇士，十八兄弟，我豈能有獨自貪生怕死，讓兄弟犯險之舉，況且，你也知道，王寺和司徒越，沒有能殺我的劍！”
李錚眼神中的決絕，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三月三，春暖乾坤。
所過之處，鮮紅翠綠，鶯鶯燕燕。
兩輛馬車，十六個全副甲胄的騎士。
行走在山間的大道上。
上陽城，隸屬於寅山郡。
李錚一行人，離開了寅山郡，進入了朗州郡內。
接下來再橫穿八郡之地，方能到魏國邊境。
一輛馬車中，坐着李錚和小葉，另一輛馬車中，放着十八面盾牌。
作為誘餌，防範墨氏勁弩，才是最重要的。
鎮龍門畢竟是江湖門派，要說硬碰硬，非司徒越的敵手，但打探消息的本事，還是天下一流。
有一支六十人的隊伍，離開上陽軍鎮，進入朗州剿匪。
李錚可以斷定，六十加上七十，就是王寺所有的人了。
在他兩里範圍內，有兩百刺客，分成了兩隊，隨時待命着，和他們的聯絡的，就是小花和小葉。
“公子，怎的那些死士離開了上陽城，就如同消失了一樣，聞風使也探聽不到一點兒消息？”
百無聊奈的小葉，向李錚問道。
“這不簡單，換身衣服，不走在一起，誰能知道是他們呢，你可知當年王寺，是怎麼刺殺季王的？”
小葉眼神中閃着好奇，搖了搖頭。
“當時，季王率軍三萬，自立中軍，四周又有斥候巡視，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王寺提前判斷出了季軍安營紮寨的地方，然後將自己埋在土中，整整兩日，他沒有動，卻輕而易舉的入了季軍大營，對於這樣一個人物，隱匿身形，有何難呢？”
刺殺的過程，是大驪絕密，李錚要不是當時監國，怕是也難看到。
“公子，那你說，王寺會將伏擊地點選在哪裏呢？”
聲音是從車駕外傳來。
問話的是李信。
“從寅山至朗州，唯有這一段路，山路崎嶇，人煙稀少，利於伏擊，到下一段路，靠近朗州郡城，地勢平坦，不利於伏擊，要暗殺我，這裏就是最好的選擇。”
“這般說來，我等該要提起十分精神，小心防備。”
自從入了這山，李信就一直處於警惕之中。
散出去的刺客，就在方圓兩里巡遊，謹防有變。
“不，非常之人，當作非常之事，我原以為，王寺會在這裏出手，可他還沒現身，所以他會將伏擊地點，放在出山之後。
在山中，我們的心神繃緊一路，一出了山，自然就放鬆，王寺是個刺殺高手，他明白這個道理，也會選擇出其不意的攻擊，所以現在，我等該養精蓄銳。”
王寺。
李錚一邊走，一邊在揣摩他的心境，誰知道，王寺會不會也在揣摩他呢？
這些，都說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