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要不是正在直播，孟香準會衝上去把季舒白給拉下來，但攝像頭下，孟香只能壓抑住怒氣。
看着季舒白邁開步子走到鋼琴前坐下，孟香深呼一口氣，不斷在心裏安慰自己，幸好是個流量很小的直播，彈得再爛影響也不大。何況季舒白的名聲已經這麼差，彈得好不好又有什麼影響，隨他去吧。
直播間內，主播已經配合著將手機移動到了鋼琴旁邊，正在找一個最佳的拍攝視角。
最後，她將手機固定在季舒白的右手邊，對着季舒白的側臉。
季舒白微微皺着眉，抬手試了幾個音。
這架鋼琴只是放在直播間裏的一個道具，音板、琴弦、彈跳音都一般。
路過直播間、停下來的觀眾越來越多，刷屏留言的人也更加活躍起來，
“這人是誰？這個側臉，嘖。”
“連臉頰上的痣都有一種很性感的感覺。”
“還有手。”
“手手手，我天，好長。”
“截圖可以直接當壁紙了。”
主播沒被紛紛的留言沖昏腦袋，瞥見季舒白蹙眉的表情，連忙打圓場，沖鏡頭裏笑，
“舒白第一次來我們直播間，現在還有些緊張，之前也沒有排練過，寶寶們多給舒白一點準備的時間哦~”
孟香立在門口，遠遠看到聚光燈下季舒白的樣子，嘆一口氣，她原本以為季舒白經歷過挫折後知道腳踏實地一步一步來，沒想到還是這麼輕浮，以為自己是應行舟，樣樣都行。
不想看自己帶來的藝人出醜，孟香準備轉身出去，然而……
“叮——”當第一個音彈下去，一連串音符隨之流瀉出來的時候，孟香止住了轉身出門的腳步。
鋼琴曲人人都聽過不少，震撼的、激烈的、高雅的、柔美的……各有各的風姿。
但季舒白手下的琴音，輕柔、細膩，像冬日朦朧陽光，像秋日溫柔細語；純凈、流暢，像晶瑩冰山剔透的藍，像琉璃月光照入院落。
並非說如何炫技，但意境極具詩意。
雖然彈奏的是音符，但令聆聽者的心靈跟着飛揚，思緒如蝴蝶翩飛。哪怕在熙熙攘攘的直播間裏遇見，也忍不住跟着沉靜下來，沿着鋼琴優雅的弧線，撞見一片清澄天地。
這種功效，絕不僅僅來自彈琴者的技巧，還來自曲調本身的優美，所帶來的豐盈想像空間。
那是一種輕快又明麗的曲調，與鋼琴共同交織出一段絕美的詩篇。
尤其是配上季舒白這張臉……
哪怕靜音，光看着他的側臉，輪廓上的光暈，和在黑白鍵盤上跳動的手指，都令人心滿意足。
屏幕上的留言多得看不過來，上一條剛發出來，馬上被下一條蓋過去了，
“聽他談鋼琴太享受了。”
“這是什麼曲子？好好聽。”
“剛才說是自己寫的曲子？”
“好棒，還想再聽。”
“這個主播叫什麼？明天還來嗎？”
“現在主播這麼拼嗎？又帥又會彈鋼琴？”
“想……想把這架鋼琴買下來。”
“買鋼琴送主播嗎？”
直播負責人盯着後台流量變化，連連叫了幾聲“哇”，興奮得用手錘了幾下桌子，太好了，數據太好了！
季舒白讀完詩時他們的觀看人數是2000，排名38。
而現在，他們的觀看人數是5800，排名13。
雖然這個數據對於觀看量動輒幾百上千萬的大主播來說不值一提，但對於他們這麼一個小眾的家居品牌來說，這是他們開播以來數據最好的一次，觀看人數、互動數、進店人數、轉化率，全部創新高！
顏值和音樂的魅力可真大！
另一邊，孟香也呆在當場，季舒白的鋼琴水平比她記憶里出色太多了，雖然到不了專業演奏家的水平，但比他從前不知好了多少倍。
她呆了片刻，馬上掏出手機，把直播間的進度條往回拉，回看她離開這二十幾分鐘裏季舒白的表現。
越看，孟香越感到不可置信，季舒白全程表現都太穩了！
孟香是專業經紀人，不像這種業餘主播或者觀眾只會誇聲音好聽顏值高，她一眼就能看出季舒白的出眾之處。
季舒白的口才很好，這種口才不是指語言上的華麗，而是吐字的節奏與準確。
季舒白在與主播的互動中，每一句話都接得恰到好處，既沒有搶主播的台詞，也沒有銜接不上。
而且季舒白每一個字都說得很精確。
一般人如果沒有經過專業訓練，在鏡頭面前，很容易有“嗯”、“啊”、“呃”之類的語氣詞，這是人在思考時下意識的行為，不刻意糾正很難控制。
然而季舒白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問題，他就像播音專業訓練出來的優等生，每一句話都乾淨利落，絕不拖泥帶水。
孟香一面看，一面長長吐出一口氣，還好她今天陪季舒白來了，不然就錯過了一塊明玉！
以季舒白最近的進步速度來看，未來的發展一定會比西瓜娛樂的任何一位藝人都好！
孟香心裏猛地升起萬丈豪情，隨即又感到萬分惋惜，今晚季舒白表現得這麼出色，可惜平台卻那麼狹小，不是讓他的才華白白浪費嘛。
可惜，真可惜。
全程只有季舒白的表情最淡，一曲彈畢，他臉上幾乎什麼表情都沒有，只有指尖微微顫抖。
他沒看評論與留言，單純是他本人對這次演奏不滿意。
剛才那一曲，他已經用盡全力了，但仍舊不是很滿意，甚至不到他原本水平的三分之一。
他沒彈世界名家的鋼琴曲，而是選用自己的曲子，就是為了藏拙，不必用到太複雜的指法，高超的技巧，可仍舊有些凝滯，力度把握不好。
他定定看着自己的指尖，是訓練時間太短，或者別的原因？手指靈活度、柔韌性、獨立性都不夠，那種知道最完美的界限在哪卻夠不到的感覺讓他不太舒服。
****
直播結束后，負責人一路將季舒白和孟香送到公司門口，又殷勤地加了孟香的微信，互相留了手機號碼和郵箱。
負責人兩眼放光地看着面無表情的季舒白，熱情地說道，
“今天直播我們之後會做一個復盤和領導彙報，如果下一個季度預算充足，希望能與季先生有更深度的合作。”
孟香也充分展示身為經紀人的職業素養，“沒問題，這個號碼二十四小時都可以找到我。明天上午十點之前，我會將阿白的個人資料發到貴司郵箱。”
與主播負責人握手告別後，回程的路上，車內安靜無聲。
季舒白打算根據今晚的表現重新調整之後的訓練計劃，將時間多撥一些在鋼琴上，以此來摸清這個世界的某些規則。
每個世界被不同的世界意識主宰，都有不同的規則，比如有些不能OOC（崩人設），有些才華被桎梏註定無法施展，有些角色很容易被反噬……
他走時太匆忙，高鐘沒來及和他說，他倒是不介意自己來摸索，就是得稍微花點時間。
他現在穿進來的這本書，明顯沒有OOC限制，最大的問題就是無法將他的能力與原主的身體完全融合，不知道他在反覆練習之後，能否突破這種桎梏，還是被花瓶身份限定這就是他的上限，又或者，完成某些任務後會有獎勵兌現……
想到這裏，季舒白看了眼孟香頭頂的分數，60。
一晚上漲了40分，這次系統的給分還挺大方。
在他旁邊，孟香則一直在心裏琢磨要怎麼重點培養一下季舒白。
等紅綠燈時，孟香忍不住問，“你的鋼琴，什麼時候練得這麼好？”
季舒白淡道，“這段時間重點練習過。”
孟香又問，“這首曲子，是你自己寫的？”
季舒白，“嗯。”
孟香看着前方，嘴角上揚，緩緩點頭。
“鋼琴你繼續練，唱跳也要跟上，別放鬆。你的進步很大，不過也別驕傲。你的情況我會和老闆談，看看能不能給你爭取到一些新節目上。”
“好，謝謝孟姐。”季舒白一頓，
“通告費什麼時候能到賬？”
孟香，“……”
這孩子確實是變了，變得很務實。
****
當晚回去，一夜無話。
第二天季舒白依舊六點半起來，把上午的氣息訓練變成了練習室彈鋼琴。
另一邊，在孟香的安排下，一段他在直播間彈鋼琴的視頻經過剪輯后，被投放到他的粉絲群里。
季舒白的粉絲不多，真愛粉更少，99%都是短暫愛過他的顏粉。
這些顏粉舔過季舒白的臉，叫過季舒白老公，在發現季舒白的實力后無情離去，加了粉絲群……忘了退。
要不是今天群里來了新消息，她們差不多忘了這麼一號人的存在。
當她們在退群和點開視頻之間糾結，然後被視頻封面上側臉吸引，點開之後，伴隨着“啊啊啊”的尖叫，她們又可以愛了！這張臉終於不是中看不中用了，認真彈鋼琴的男人太帥了！
除了人數稀少的粉絲群，孟香還安排了幾個營銷號直發季舒白的這條視頻，但季舒白畢竟糊，營銷號發出去，轉發和評論也是寥寥，就像一顆石子投入大海掀不起半點水花，除了幾個心回意轉的粉絲激情轉發，其他人根本不會點進來。
好在孟香心裏對視頻的投放效果本來就沒抱太大希望，也不至於失望。
不過這段視頻在極其緩慢、低量的傳播中，剛好被“音動天下”的工作人員朱琪刷到。
自從褚偉傑把命令下達下來以後，他們一組6個人，幾乎每天都在找人，不是在打電話的路上，就是在刷視頻的路上，微博、小綠書、某音，但凡有人唱歌的地方，就有他們的足跡，每天連做夢都夢到在看演唱會。
但年輕的原創音樂人哪裏那麼好找。
要麼詞曲平平，要麼唱功抱歉，要滿足褚偉傑那挑剔的耳朵，更是難上加難！
對於無意中刷到的這個視頻，朱琪本來無感，視頻看太久，看得眼睛痛，他正把打開的手機放到辦公桌上，仰面靠在椅子上假寐。
然而，當這首空靈夢幻的鋼琴曲一入耳，朱琪睏倦的神思馬上醒了過來——鋼琴技巧不說多驚艷，但這段從沒聽過的旋律簡直棒呆了！
獃獃地聽完整個曲子，朱琪才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抓過手機細看彈琴的人是誰，一看，又是一愣，這是……季舒白？
他遠遠見過季舒白幾次，前段時間季舒白天天往他們節目組跑，想參與錄製，被他們好一通笑話。
印象里，季舒白不長這樣，也沒什麼唱歌作曲的天賦，不然莫非與不會直接把人給刷掉。
但現在……
朱琪看着視頻陷入深深的懷疑，這到底怎麼回事？這真是季舒白？曲子真的出自季舒白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