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定
又是一個青衣修士點名來問:
“前輩請看,這是采於天峰山的青岡石所制的青嵐令牌,能號令風媒。經煉製后將烈風化作風刃,削金斷玉,連法寶都能劈斷,如何?”
這位修士對自己的法寶非常自信,言行舉止都帶着挑釁。或許是本性如此並無惡意,但對秦晌不夠恭敬,覺醒和張逢夏都皺了皺眉頭。
秦晌注意力都在法寶上,指尖在桌上敲擊兩下,說:“天殘地寶經千萬年鍛煉,性極穩。此青嵐令牌妙就妙在返璞歸真,保留了自然天性,煉製時也極小心,保留其原貌,真元無法從外破壞。既是法寶也是極好的煉寶原材。”
青嵐令牌在眾人面前旋轉,難見刀削痕迹,坑坑窪窪又有斑駁雜色,實在看不出妙處。但經秦晌點評,眾修士馬上領悟到它的好處,有些人心裏痒痒起來,琢磨着該拿何物去換。
青衣修士嘴角上揚,微抬着頭沉浸在一片艷羨目光中。
“請問,”秦晌話鋒一轉:“這塊青嵐令牌中,是否加了一味哭草。”
修士一愣:“只有一毫,你怎麼……”
秦晌沒有碰觸令牌,也沒有對其施法,他是怎麼看出其中極其微量的哭草。
秦晌言道:“越是秉性純凈的原材,越難煉化。青岡石原為土,卻蘊含風之力,要完全靠真元煉化,不該是石牌模樣,風無形,形態不好掌握。除非用特殊法子煉化,可我沒在其中找到痕迹。我聽石牌喚起的風聲嗚咽,應該是加了同樣風屬性的哭草吧。”
“加了哭草有問題嗎?”修士不由緊張起來。
“沒有問題。”秦晌笑:“很聰明的做法,風草中的木土屬性能固化形態,又不會影響青岡石本身的品質,只會在風刃中聽到些許異聲。”
修士鬆口氣,對秦晌道謝后看着青嵐令牌被收入幕後。
大多修士還是對青嵐令牌寄予厚望,秦晌着重講了主人的奇思妙想,更給令牌添了些傳奇色彩。只有極少數的煉器高手和四大門派掌門心中清亮,這塊青嵐令牌其實是廢了。
煉器最重原材料的純凈程度,一分一毫的雜質都會造成不可預期的誤差,品階越高的法寶越是要求嚴苛。青嵐令牌作為法寶用用就算了,一毫的哭草讓它喪失了煉製高階法寶的資格。
這時,又有人要求鑒寶。
“我想請西葫洞百歲相士為我的佛塵品評。”此人聲音洪亮,中氣十足,位置離主講台最遠,卻彷彿近在耳畔。覺醒和秦晌俱一驚,這需要修鍊者內力深厚,與混元霸體功類似。
“百歲相士為何沒來鑒寶會?”
封一才答道:“相士有事耽擱,稍後就來。這位前輩可換人品評。”
“……”那個聲音沉默了會:“我等他來。”
此言有輕視四大派掌門之嫌,會場內起了一層騷動。
“這位道友,可否先讓在下一試?若是您覺得不好,再請百歲相士來品評。”秦晌主動請纓。
張逢夏傳音:“秦先生,此舉不妥。無論你品評如何,他若堅持讓百歲相士再品鑒一次,對你們都不好。”
“只要讓他放棄二次品評即可。”秦晌信心十足,揚聲道:“這位前輩覺得如何?”
“相士是咒術系法寶大家,如您執意請百歲相士品鑒,等等也不妨。”張逢夏趕緊勸說。他請秦晌頂替百歲相士,卻不是搶他活計,若百歲相士無法認同秦晌定下的品級,只會讓相士難做,叫秦晌樹敵。
“……可以,有勞秦前輩。”
灰色佛塵落到秦晌面前,秦晌一看,果然是咒術系法寶。
張逢夏吸口氣按下緊張,知道此事已無迴轉,只能期盼秦晌對法寶的品評精準,能得百歲相士認可了。
通常來說,咒術是通過施術者的言語發揮功用,就好像張逢夏用的“七字真言”。所用的法寶大多是“咒力增幅器”,都將咒術更強有力地發揮,這把拂塵也是如此。
“咦?”秦晌忽然打破拂塵的結界,將它托在手中上下打量。
至今他都沒有觸碰過法寶,怎麼突然就出手了,張逢夏心跳加速,心想大概是難住他了。
秦晌先是沉思,後有驚嘆,終於化作了一絲明悟。
“妙極妙極,真是好寶器。”他抬頭遠眺,同樣用中氣吐字,傳至整個會場:“前輩,您將這件寶器作為路引法寶,真是辱沒它了。”
前面忽然出現一道人影,有人驚呼“縮地成寸”。
這位一身勁服的道人稽首,笑言:“投石問路得一知音,就算不得辱沒。”
覺醒拍案而起,瞪着道人滿眼驚喜。
秦晌也笑得歡暢:“道友,有興趣來天衍宗坐坐嗎?”
道人笑盈盈:“那得看道友請得動我嗎。”
“如何請?”
“品鑒。”
秦晌點點頭,將佛塵一甩劃出一道虹光,道:“此乃‘章定’,戒律章法約束之寶器,依戒律懲處受約束人,甚至可以滅其元嬰,不會反噬,我說的對嗎?”
台下一片嘩然。
四大派掌門也瞠目結舌,齊齊看向道士。
只見道士緩緩點頭,滿眼讚許。
“道友且慢。”封一才插入進來:“果真如此,閣下的這件寶器品級就是逸品,不適合在鑒寶會上拍賣。”
“逸品是你定的,我說不是就不是。”道士說。
各掌門都看着封一才,封一才額頭幾乎要冒汗:“前輩,雖然鑒寶會沒有規定逸品寶器不能作為路引法寶,但是您這件寶器實在沒有匹配得上的物品交換,請三思。”
“哈哈哈哈哈。”道士仰頭大笑,笑聲如雷聲貫耳:“匹配與否也是我說了算,封掌門多慮了。”
此言一出,在場修士再次嘩然。
咒術系有的是對人下禁制的法寶,如果受約束人違背了,就會收到懲罰。懲罰力度依據施術者的功力和使用的法寶而定。咒術系法寶有增強咒力的功能,能彌補功力不足,還有一些可以阻擋反噬保護主人。
但是,凡事都有一個度。受約束人功力遠高於施咒人,對其施咒就是找死。如果咒術中說了要人死,而自己的功力不夠,就會反噬主人。因此用咒術要非常謹慎,不能信口開河到處咒人。
秦晌說的卻不是這麼回事。
戒律章法約束之寶器,言下之意,這是約束門人弟子的寶器,是掌門人用的。首先使用人地位高,寶器地位自然高。
其次,修真門派中掌門人的功力未必最高,客座長老很可能就是隱居高人,功力超越掌門。秦晌一句屏蔽反噬就讓施咒人再無顧忌。
最後,再厲害的法寶也罷,最多將人肉身打碎,少有能打擊元嬰的。這件名為“章定”的寶器,居然可以滅人元嬰,真是可怕至極!
難怪封一才坐不住,修士們內心震動。這簡直就是統領修真界的不二法寶,得“章定”者得天下。
秦晌絲毫沒有受到氣氛影響,問:“道友,鑒寶會後一起去天衍宗坐坐?”
“好。”道士隨手將“章定”扔進了展示台,對秦晌說:“本打算隨便找個由頭脫手‘章定’,沒想到以苦修見長的天衍宗也有鑒寶大師,看來傳聞不真,我就去天衍宗拜會一番。”
“敢問尊姓大名?”
“方霧澈。”
“待到霧澈時,得見峰頂真容。”秦晌感慨:“道友一鳴驚人。”
“哈哈哈哈。”方霧澈:“名啊利的我從不放眼裏,人生得一知己,能共參大道才是我畢生所願。”
“方前輩,你手筆忒大,等會兒競價可要挑花眼了。”
覺醒心情好極,沒想到鑒寶會剛開場就有大收穫,他一見到這個道士就知道是個苦修。苦修身上有股子氣韻,任何門派都沒有。茫茫修真界要找到一個苦修談何容易,同為苦修覺醒深覺親切,起了深交的心思。
他無意的一句話戳中了所有人的心,都支起耳朵等方霧澈的回答。
“我獨來獨往的,這東西我沒用,送給天衍宗吧。”
修士們窒息。
“哈哈,苦修還要這東西約束門人,天衍宗關門散夥算了。”
無數人鬆口氣。
秦晌看着一眾神情颶變,暗暗好笑,真給了天衍宗反倒是好事,省得等下爭破頭。這會兒大小掌門人大概都在揣測方霧澈的喜好,盤點着自家家產。連封一才都臉色暗沉,心思沉重,眼中是勢在必得的決心。反倒是司徒和張逢夏,依舊輕鬆自如。
其實,再厲害的咒法寶器也罷,約束得了人的行為,永遠約束不了人心。靠“章定”來統領門派,這種偏門歪道明眼人是不屑的。不過對封一才這個收集狂來說,收藏意義更大於使用吧,秦晌想。
“方前輩,請就坐,鑒寶會結束后我們再敘。”
後頭巴巴等着要鑒寶,覺醒殷勤地將方霧澈領到前排貴賓席上,回來時與一名黃衣童子擦身而過,他站住腳,這是西葫洞門人,怎麼如此驚慌。
童子與周筱耳語兩句,就焦急地將目光投射在四派掌門身上。周筱聽完也變了臉色,急忙來請示封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