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交鋒
右相自戕一事關係重大,刑部尚書劉崇元親自跟進,查來查去,也只是查出在此不久前,送飯的獄卒曾與他閑談過兩句,除此之外,別無其它嫌疑之處。
等劉尚書帶人前去抓人,那獄卒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資料檔案中僅有草草姓名和一個臨時住址。
霍家族長一死,整個霍家亂作一團,先前與右相交好的同僚也都紛紛與霍家撇清關係,就怕沾染上聯繫,被牽連。
不知是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沒那麼殺伐果決,還是顧念着舊情,畢竟經過四十多年的休養生息,霍氏一族已經足夠龐大。
天徽帝最終以私藏兵器罪論,霍家三族以內盡數被誅,剩餘的殘黨也並沒有過多追究,遷出上京,北上遷入北疆城下轄的一個縣,無詔永世不得如京。
皇后和東王因右相一事也受了牽連,皇后被關在扶搖宮,一年內不準任何人探視,東王也被關在府內三個月。一切職務被停,如今也成了他曾嫌棄的閑散王爺。
霍家大勢已去,樹倒猢猻散,先前看不慣右相做派的人,也逮着機會,將右相這些年做的事情一一捅了出來。
出奇的是,皇帝並未理會,反而一些人因此受到了責罰,被關在府內閉門思過。
天徽帝如此行徑,眾人這才如夢初醒,右相一事,到此為止。
皇后傷心欲絕,整日抄經念佛,人也沒了往日的風光、神采黯然,素衣白衫,似對這人世間失瞭望、絕了念想。
而這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好在東王沒有受這件事牽連多少,她也沒有被奪去皇后的位子,她的兒子有足夠的能力去應付這一場風暴,不靠任何人也能撐起一片天。
只要時機成熟,他們還是有翻身的可能,只是失去霍家這一顆大樹的保護,往後的路定然艱辛百倍。
右相一事也算是落下帷幕,上京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也消停了好一陣子。往日繁華再現,人聲哄鬧中,右相一事,最終也不過落得個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的談資。
也是,這可是上京城,上朝的朝都,什麼沒見過、沒聽過!新鮮不過三日罷了。
風輕輕也因為受罰生病,得以在風府里得到了足夠的休養。
仙樂自從來了上京城,一天也沒消停過,潑婦罵街似的,這也看不慣、那也看不慣,每天罵罵咧咧的逮着什麼不順眼都能說上好一陣兒。
弄得原本風氣開明的風府,一時間人人自危,就怕哪裏出錯被仙樂看見了,罵個狗血淋頭。
偶爾,風輕輕也會回懟兩句,這還沒說出口,那邊已經是炮語連珠等着她,到後來,她索性也不管了,年輕人尚且有鬱悶心煩的時候,老年人不也一樣,何況是一位上壽老人,與他計較做什麼。
可這有時候聽着聽着吧,總覺得老頭兒身子骨一顫一顫的,搖搖晃晃,感覺要倒過去。
最後實在沒轍,風輕輕乾脆只留下了黎叔黎嬸兒和紅衣幾人,將其他人打發做其他事去了,不在風府。
沒人可說了,仙樂才消停了些。
先前右相一事鬧得沸沸揚揚,都以為天徽帝不會再去管楚州出現屍體一事,牽扯震王了。
可李震黎回京的第五天,就被罰閉門思過。理由是失察之責,引起民眾恐慌。
這麼多年,李震黎也習慣了如此。只是苦了逍遙,東王和皇后一倒台,皇帝命他接手了東王手裏的事情,他的母妃——武妃娘娘也被晉陞為武貴妃,管理後宮事宜。
因此,一時風頭無兩,原本門可羅雀的逍遙府,一朝門庭若市。最是會見風使舵的朝臣們,提着禮物,上門賀喜的,暗自來拜山頭的,來暗探情況的,忙得他連去鎮王府和看風輕輕的時間都沒有。
李震黎和風輕輕二人府宅離得近,白天不宜出門,但每晚他都會從後院兒□□出去,再□□進入風府。
此前還笑朗七華梁上君子,如今自己也這般,才覺笑得有多諷刺。
偶爾也會碰上朗七華,此人還真是做大事不拘小節,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因為救了風輕輕一命,紅衣每每看到他,都當做沒看見,轉身去忙其他的事情,黎叔也客氣了幾分。
這天深夜,兩人又碰上了。
“我當震王如此光明磊落之人是不會行小人所為,沒想到這□□越府的本事竟也這麼熟練。”朗七華搖了搖玄傘,站在風府院外,瞧着李震黎。
李震黎撫平因起跳而翻亂的衣衫,岔開了話題:“聽說那朗三和,哦不對,現在應該叫朗三華,最近爬到你頭上來了,貴朝皇上竟然給了他親王身份,貴朝皇後娘娘都急的上火了,怎麼,七王爺最近都忙么?”
朗朝皇室這一輩以“華”字為尊,僅親王可用,“和”字次之,多用於嫡出公主和庶王,又以出生順序為第二字,這朗三和抬了級,自然名字也改成了朗三華。
朗朝和上朝皇室制度不一樣,只有皇後生的嫡子才有親王身份,其餘妃嬪所生的庶子,最高身份也只能是庶王。
庶王在親王面前永遠都低一頭,無論兄弟間多親密,又或者是庶王身為兄長排在多前面,見了親王仍舊要低頭彎腰,朗朝看重血統,在所有鄰國之中是最重的,歷來也都是親王才有資格繼承皇位。
朗七華的前面有六位哥哥,有三位和他一樣乃是皇后所生。嫡長子早夭,嫡二子喜好栽種花木、山水風雅,嫡三子醉心木工,都有意無意的表明了無心皇位一事。
朗七華乃嫡四子,又是皇后所生的最後一位嫡子,無論從喜愛和皇位繼承的培養來說,還是從自身的天賦來說,朗七華都是一眾皇子中的佼佼者,皇帝自然對他給予厚望。
奈何他喜好機關術,對此頗有研究,這不,藉著送九和公主的緣故還千里迢迢跑來上朝學習來了,一待就是大半年,絲毫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朗皇風流成性,膝下皇子十七人,除開早夭的嫡長子,僅有三位嫡子,可三位嫡子對皇位似乎都沒有什麼想法,加上花貴妃人如其名,貌美如花,又善吹枕頭風,她的兒子,能幹、聰慧的庶子三王爺朗三華被皇帝破例抬級封為親王。
朗朝皇后是急得不行,破例抬級什麼意思,可不就意味着朗三華有了爭權奪位的可能嗎?她怎能不急,可二王爺、四王爺看起來和沒事人一樣,還大搖大擺的對朗三華恭喜了一番。
這好不容易有個靠得住的兒子朗七華,還跑到上朝去了。
朗七華微微一愣,笑道:“老三被封為親王是好事兒啊,說明我泱泱朗朝,不乏聰慧靈敏之輩,本王實在是見不得鬥來鬥去,兩敗俱傷,他喜歡讓給他就是了。”
朗七華笑如春風,心裏暗道:親王?又如何,朗三和那蠢東西,想得到那個位子,也得看有沒有命坐的上去!
李震黎自然知曉他說的什麼意思,上朝最近內鬥消耗之重,朗七華身在上朝中心,自然窺得一見。可他又怎會是什麼泛泛之輩,他雖身在上朝,可朗朝的一舉一動並未逃過他的眼睛。
朗三華封親王可不是小事,朗皇挑戰祖制,前朝的那些大臣豈會坐視不理,可有的疼了。
“是嗎?”李震黎看了他一眼,他要真信了朗七華的話才是活見鬼了,只見他唇角一抿,故意說道:“但願如王爺所想。”
說完這話,李震黎不打算繼續與他糾纏,轉身要走,忽然想到什麼。他食指摸了摸鼻樑。
“對了,貴朝皇後娘娘急得上火,王爺還是要顧念着點兒,本王這兒呢,有些七王爺喜聞樂見的東西,如果需要,本王倒是可以助七王爺一臂之力,你也不必去找輕輕,本王手裏的東西,她不一定有。”
李震黎這話一說完,朗七華臉色一變,他怔怔地盯着李震黎,一言不發,握着玄傘的力道微微重了重。
半晌,他忽而拍了拍手,笑道:“哈哈哈……不愧是震王,本王這點小把戲果然瞞不了你。”說完,他轉而面色沉鬱,試探的開口,“不過,震王為何要幫本王這一介外人?”
李震黎看着他,沒有正面回答。
“朗七華要了一截三清銀骨,除此之外,他想利用杏林院的勢力,全面佈控朗朝局勢,掣肘三王爺,逼迫朗朝皇帝退位讓賢。”
在契凰把輕輕和朗七華的交易給他說了之後,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都是明白人,也不用裝,李震黎看着他,薄唇輕起。
“我要你朗七華有生之年,朗朝鐵騎不準踏入上朝任何一寸土地,你可做得到。”
朗七華眯着眼盯着李震黎,手握玄傘不時擊打着自己的另一隻手,似乎在思考他的話。
這麼好的機會,就為了這個?
也是,李震黎五歲前往北疆,十載歲月奉獻給保家衛國,此時有了如此良機,他怎會不選擇對上朝最好的,可他還是說不出哪裏不對勁,就好像他在交代遺言似的。
可如果李震黎手上真有他要的東西,對他來說不用費一兵一卒就能將對手擊敗,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朗三和抬級封親王,其他但凡有點野心的皇子誰不是蠢蠢欲動?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朗七華挑眉一笑,說道:“那要看你給的東西值不值這個價了。”
朗七華這話一說完,兩人對視一笑,算是達成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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