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切的結束
“坐呀。”
安晚挽着安江,在最小的沙發上坐下,自己站在一邊。
“不知道親家今天來有何貴幹啊?”陰陽怪氣的。
“今天小晚開家長會,我們就想順道開看看程程,來也沒帶什麼東西。”
安江從兜里掏出幾張紅票,放在茶几上。
“這些錢就給程程買吃的吧。”
“呦,親家這意思是程程在我們家不給他飯吃嗎?”嘴上這樣說,手卻伸向了茶几上,把錢放進自己的口袋。
“程程呢?”安晚問。
“她爺爺接她放學了,這孩子從小在鄉下長大,淘的很,在學校可不聽話了,你說這安言也是,就知道賺錢孩子也不管,就因為個農村戶口,一年級都得上兩年,你說這虧不虧。”
安江點着頭迎合著。
“您說您要來也不提前說一聲,這家裏也沒炒菜沒什麼招待你們的。”
“不用麻煩了,我媽在家等我們回去吃飯。”
安晚拿起地上的行李包。
“爸,我們走吧,再晚就沒有回去的車了。”
我只記得那一年放學回到家裏,晚飯的餐桌上奶奶用尖銳的聲音數落着我的外公和我的小姨空手來到這個家。
給我買吃的的錢,最後又進了誰的口袋?最後連嘴邊的一句好都掛不上…
程諾已經呆在這個房子裏一個星期,如果不是這裏,這座我熟悉的城市應該連個她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明明有那麼多的親人在這裏…
安言和程遠樹給程諾打電話的旨意就是要她參加程鑫的升學宴,還有兩個星期程鑫就要去外地上大學了。
她並沒有回答只是坐車回了外婆家,帶着那盆多肉,放下了那本日記。
安晚正在院子裏侍弄那些蔬菜,程諾走過去把那盆多肉遞到她跟前。
她舉起那小小的一坨,對着陽光,在陽光的照耀下,葉子顏色顯得更有通透感。
“不錯,顏色我很喜歡。”安晚把她放在了卧室的窗台上,那是屋子裏採光最好的地方。
“心情好些了沒?”程諾躺在床上閉着眼睛她問我。
“你猜?”
她不說話了。
“我也不明白,又不是我的錯,為什麼都要說我,程摯才7歲,就開始犯錯誤,我和他講道理他又不聽,他一哭反而是我的錯了。”
“這件事,你沒有錯。”
“我本來就沒有錯,因為他是最小的,他們都說他是個孩子,可是小孩又怎麼樣,小孩做錯事也要承擔錯誤,不會因為他是個孩子就會有人一直原諒他。”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
說實話,程諾有些生氣,說起話來無論對面是誰都有些咄咄逼人。
“是啊,人都要承擔自己犯的錯誤。”
她好像在回答程諾,又好像在喃喃自語。
程諾覺得自己有些激進,不想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還談一些不開心的事情。
“程鑫的升學宴你會去嗎?”程諾問。
因為程諾知道安言說不通自己一定會來找她。
“不去,太熱鬧。”
“到時候你把我的那份錢帶過去就好了。”她好像早就準備好了,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紅包,一看厚度錢就不少。
突然想起那是第一年她給程諾發壓歲錢,還帶上了程鑫和程毅的,因為程諾不想把她本應該給自己一個人的錢分給別人她就偷偷把這個紅包藏下。
後來我發現她給自己的比給程鑫和程毅的加起來都要多,那時候程諾覺得我好像有點誤會她,也有點對不起安晚對她的愛。
程諾拿下了那個紅包,好像燙手的山芋,握在手上手上。
程家人真是精打細算連升學宴都辦在自家人的飯店裏,真是物盡其用。
程諾是親屬席落座最晚的,一到就把安晚給的紅包放在了程鑫面前。
“記得跟我小姨到個謝,你要是一聲不吭,這錢你一毛都別想花。”
程諾甚至不用看都能感覺到,奶奶那種看不上我的目光,她是真的不明白我究竟做了什麼錯事能讓一個老人這麼討厭她。
還是血濃於水的親人。
任務達到了,吃不吃這頓飯已經無所謂了,走到收銀台前,想看看這大操大辦的流水到底有多少。
“你不去落座嗎?”李浩瀚走過來問她。
“不餓。”
“收定金了嗎,叔?”
“你們不是一家的嗎收什麼定金。”
定金就算了,要了也不會給,倒是把程鑫的好日子攪亂了,那她就是真的罪人。
程諾把流水的賬單打出來,按通常的親友價又打了小半折,這已經是仁至義盡,一個沒做生意的人都知道,這個價錢已經沒掙多少錢,僅僅是陪玩而已。
臨走錢程諾和李浩瀚說:“該打的折已經打了,結賬的時候最多抹一個小零,如果她們賴賬,那你直接按原價處理,如果她們問是誰說的,就說是程諾!”
程諾把那張流水單遞給了程遠樹,畢竟那一群人里,他們父女的爭執是最少的,他對安晚的負罪感也是最強的。
程諾回到城裏的房子,把複習資料,換洗衣服,日常用品,電子設施全部用行李箱裝走,搬進了安晚在城裏的房子,也就是這座城市我唯一能落腳的地方。
她站在樓頂的落地窗俯視着這座城市的風景,這棟房子占的地腳是這座城市最好的位置,可以看到城市邊緣的海,西南方佇立着的山,但更多的還是高樓大廈,還有一棟正在施工的樓房,維修工人站在幾十米高的鋼筋上,用命換錢。
只要一年,一年之後她就可以擺脫這裏,去過自己的生活,到時候什麼都會結束,一切都會是新的開始。
程諾和安言說進入高三我要備考,為高考做準備,這也算是為不住在那裏找一個良好的借口。
好像到現在程諾才能夠鬆一口氣…
暑假剩下的日子程諾都住在外婆家,吹着電風扇做着高考模擬題,安晚要麼就躺在老樹的躺椅下,要麼就坐在床上綉着十字綉。
外婆總是叫程諾給她拔頭上的白頭髮,明明都沒有幾根,而且她頭髮絲很軟,沒拔到根就斷了。
程諾和她說這樣也好,老話說拔一根長十根,你這一根還沒拔乾淨,就長不出來十根了,外婆總會被程諾逗的呼哧呼哧的樂。
外公的白頭髮就比外婆多多了,鬢角都白了,但身子骨還依然英朗,扛着鋤頭還能走好幾里的路。
水稻田裏總有那麼機智不安分的青蛙在途經的時候擋路,程諾也會毫不留情的扒拉開他們。
偶爾也會遇到兩次癩蛤蟆,渾身鼓着膿包,只求它對自己不要吐出毒液,畢竟還是小命要緊。
在家最期待的就是每周二的集市,即使沒有要買的什麼東西,程諾還是會拉上外婆一起去趕集,騎着老舊的小電動車載着她。
菜市場讓程諾感覺到了人情味,村子裏的人都不習慣用微信支付,大多數都是一手交錢一手拿菜,不缺斤少兩,有時候還會給你抹個零。
錦尚也會經常來探望安晚,一般她來的時候,程諾就會抓住他們兩個陪玩撲克,或者帶上外婆打麻將。
安晚每天都有按時吃藥,這段時間氣色好多了。
“小姨,你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那天晚程諾問安晚。
等到程諾高考結束,她就打算帶着安晚和外公外婆出去旅遊,去看看兩位老人家之前沒有看過的世界。
除了這座城市程諾沒有去過別的地方,其實這座城市她都沒有走遍,對於這裏的另外角落她也是十分陌生,不比十幾公里的農村,每一寸土地她都很熟悉。
“有機會,我想帶你外公外婆去北京。”安晚說。
“北京,北京好啊,北京那麼大一定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程諾的眼睛裏充滿了期待,她已經開始想像要去北京遊玩的畫面。
“那你想去什麼地方?具體一點的。”
“帶你外公外婆看升旗,在在哪裏留下一張合照。”
安晚回答的很快,那她也想過很多次了吧在心裏。
“那為什麼你們還不去,你現在不是有時間嗎?”
“那是因為現在某個小鬼要高考啦,等她高考完帶上這個小鬼一起去。”
原來在安晚的計劃里,程諾永遠不會缺席。
“那就等我高考結束,咱們一起去!”
“嗯。”安晚看着程諾興奮的模樣眼睛裏都放着光。
從那時程諾就開始憧憬着下一個夏天發生的事,好想這一年快點過去…
“小姨,時間過得好快啊!”程諾躺在安晚旁邊,屋子裏沒有開燈,窗外還有蟲鳴。
“你快高考的時候緊張嗎?”
“沒有。”安晚回答她。
“是啊,你的成績一直都那麼好。”
“你緊張?”
“沒有,我成績也不差好吧,就是想知道你當時的心情會不會和我現在的心情一樣,興奮卻又有點不舍…”
“當年我也很憧憬大學的時光,但回頭想想還是高中的日子是最好的,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那你最開心的是高一高二還是高三?”
“高一吧…”
是啊,從那本日記里,程諾也可以感覺出高中時期的安晚是開心的,從她的語言裏就能感受到少年學生時期的歡愉,與青春期少女心中某種感情的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