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每一片樹葉都是我對你的思念
回到班級安晚把撿來的葉子用紙巾擦乾淨一片一片地擺在課桌上。
“我說你去哪了,去撿葉子了啊。”
初儲抱着薯片坐在安晚前面的位子上,遞給了安晚一片,她不動聲色地躲開了。
“這小葉子挺好看吶,像小扇子一樣。”初儲拿起一個在手裏把玩。
安晚摸着樹葉的紋路,什麼也沒說,初儲也沒察覺什麼。
“如果你喜歡哪個就拿哪個。”
“我要這個最大的吧,小的說不定什麼時候我就會弄丟。”
安晚把剩下的葉子一片一片夾在了英語字典里,夠重也夠厚。
換季的時候最容易感冒,教室里不是咳嗽打噴嚏就是擤鼻涕,如果病毒看得見,那應該滿教室都是。
“安晚你摸摸我是不是發燒了?”初儲吸着鼻涕湊到安晚旁邊。
“嗯,是有一點熱。”安晚摸了摸她的額頭。
“每到這個時候都是這樣,每一次都逃不掉!”
“你多喝點熱水,把病毒從身體裏排出去就好了。”
“不就是那一套說辭,多穿點,多喝水,多吃藥…”話說的多了自己都不愛聽了。
這種氣候一到清掃時間整個樓層都瀰漫著消毒水和醋味,這味道把鼻塞的直接熏透氣,反而那些沒病的,快被熏倒了。
安晚大概是從小感冒感的多了,抵抗力強了,所以現在才不容易感冒,當然這只是她對於初儲的解釋。
程諾也是一到這個時節就總是感冒,上次回家都沒有看到她,小丫頭上小學了,不知道在學校怎麼樣。
下午四點日落了半邊天。
許多人因為感冒請了假不參加晚自習,其中還包括初儲和安晚的同桌於清懷,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平時安晚和他沒什麼交集,坐了快兩個月同桌也沒有說過幾句話,不過這樣也好清凈。
四十多個人的班級一下子就剩十幾個,空落落的,連看晚自習的老師都沒有,拿出那本英語字典把裏面的樹葉都拿了出來,時間差不多了,樹葉里的水分也幹了。
河邊的樹葉落到河裏可以乘着河水去很遠很遠的地方,說不定就會飄到你想念的人的岸邊。
書里的說法總是浪漫的。
安晚在一些樹葉上寫下了一些話語,有的放進了紙袋裏,還有幾片夾在了常看的書里。
少的不止是他們班級的人,下課走廊里的窗口以前都站滿了人閑聊,今天卻只有那麼兩個身影。
教學樓對面的居民樓只有那麼幾戶燈是亮着的,偶爾裏面還有人影走過。
樓下鐵欄杆旁賣零食的大叔還站在老地方,開着那盞白熾燈。
三班的門口站着熟悉的身影,安晚一看就知道那是李子坤。
李子坤也轉過來看到她,四目相對,安晚打了一個招呼,李子坤走了過來。
“你還堅持在崗位上?”
“?”
“你沒病倒啊~”
盼着人生病這還是頭一次遇到,真讓安晚哭笑不得。
“你不也還沒。”
“我從小身體就好,不容易生病。”
安晚沒有說話對他笑了笑。
“看樣子你們班也沒剩幾個人。”李子坤朝安晚的班級里瞧了瞧。
“嗯。”
“我們班也是,不過倒也清凈。”
“原來你也喜歡清凈,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你以為我是個鬧騰的人?”
安晚搖了搖頭。
本來是最後一節最平常的晚自習,過了這節晚自習就可以回寢室休息了。
但總是有個人會打破平常。
上課了十分鐘之後張其先走進安晚的班級,找准位置在她旁邊坐下,班裏的人好像看到了什麼熱鬧,隔着很遠的地方對別人使眼神。
“你走錯班級了。”安晚被他這副陣仗也摸不着頭腦。
“自習啊,看不出來嗎?”
這說話的語氣倒是給了安晚一種明知故問的感覺。
“李子坤和我說你們班的人比我們班的人還要少,我以為他騙我,結果一看你們班確實不如我們班。”
“你說這流行性感冒可真厲害,那麼多人都病倒了。”
“你都寫了這麼半天了,你不累嗎?”
“喂,你是聽不見我說話嗎?”
她以為只要不理面前這個人,這個人就會消停地坐在位子上,沒想到他自己一個人喋喋不休地講了快半節自習課。
“你回去吧。”只是他坐上這個座位后,安晚和他說的第二句話。
“我不回去,我回去李子坤也不和我說話。”
“那你以為我會和你說?”
“那你聽我說也行。”
“我不想聽。”
這也成為了安晚今天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張其先也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第二天這件事就成為了班級的熱烈話題,無非就是張其先為了追安晚跑到班級陪她自習,而且兩個人上自習還打情罵俏。
一傳十十傳百就穿到了初儲耳朵里,她當然是不信的,但還是好奇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添油加醋班級里都有五六個版本僅僅是幾十個小時不在就發生這種事。
“所以他是真的來咱們班上晚自習?”
“嗯。”
“那其他的呢?”
“什麼打情罵俏,什麼他陪你?”
“無稽之談。”
“那你為什麼不反駁他們?”
“他們愛怎麼想怎麼想,事實就是什麼都沒有,說的多了反而讓人覺得有什麼,那裏不對就會越描越黑。”
“也對,他們就湊個熱鬧,過幾天就把這事忘了。”
“不過,我看你是好多了。”安晚看初儲面容紅潤,回趟家真是比吃什麼葯都好用。
“那可不,我跟你講呀…”
“小點聲!”沒等初儲講出來,於清懷從來都不說話的人突然來了一嗓子,嚇得人不敢說話。
初儲縮回脖子,用眼神問:“你惹他了?”
安晚:“沒有,怎麼可能?”
初儲:“那他怎麼了?被狗咬了?”
安晚搖搖頭:“不知道…”
這一節課於清懷都沒有睡覺也沒有趴着,抱着胸口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睜着眼睛,這讓人覺得他好像練成了另一種技能,睜眼睛睡覺。
雖然他不說什麼,也不做什麼,但安晚這一節課坐的都十分拘謹,可以說是小心翼翼,生怕一碰身邊這尊“神”,一下子彈起來。
下課鈴響的時候,於清懷說了一句:“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別的人坐我的位置。”
然後就拿着書包走了,連一個瀟洒的背影都沒有留下。
“哦!”
以前僅僅是覺得他奇怪罷了,但沒想到他還有潔癖…
這算是他們做同桌以來第一次正式的交談,結局還不歡而散。
安晚以為他這一走下午就不回來了,沒想到上課之前他就又拽着書包回來了。
翹着二郎腿轉着手裏的筆,一下把持不好一下子還會把筆甩出去,甩到地上就算了,甩到人的臉上就有些過分了。
安晚一抬頭連黑板都沒看到一記筆就甩到了臉上,但還好,筆尖沒有露出來。
那支筆掉到地上,安晚彎腰撿起來遞迴了他的桌子,又繼續做題了。
這個小插曲也終於讓身邊的人安生了一些也裝模作樣的時不時看看黑板,又翻翻書,用筆在紙上划拉着什麼。
不過上生物課看物理書就不太對了吧…
也從這一天開始,於清懷同志像吃錯了葯一樣每天晚上都會來上晚自習,就算睡也要睡在自己的位子上。
即使相處的時間長了,兩個人也幾乎沒有交流,但其實於清懷不僅不和安晚說話,他是不和班裏的任何人說話,一般可以看到和他混在一起的男生也都是別的班的。
每天下課都找不到於清懷的人影,也從來不交作業,但也沒人管他,初儲說他是一個背景硬的大少爺還是少招惹為好。
不過他在上課就回來了,很多次回來身上還帶着很濃郁的香煙味,一聞到這個味道,安晚就會坐的離他稍微遠一點。
於清懷呢,就甩着校服腿叉開,讓自己能佔到的位置盡量大,身上的味道散播的足夠遠。
久而久之,安晚也就習慣了。
周末的放風時間,於清懷走後,安晚就把他的凳子插在了桌子裏。
李子坤帶着英語書來的時候,安晚讓他坐在前座的位子上。
“今天就讓我考考你單詞吧,看你自己背的怎麼樣。”
安晚換了一個方法,這次她讀英語,李子坤寫漢語,這一下讓李子坤摸不着頭了。
“哪有這麼考的啊,英語老師都是漢譯英,你怎麼還反過來。”
“活學活用,死記硬背記憶力不深。”
“那應該怎麼記,你又不教我別的。”
“你連單詞都記不住,教你別的你也不會。”
很想反駁點什麼,但是說的確實是事實。
“你不能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去背,要按音標劃分音節去背,不僅要記下來單詞怎麼寫還要會讀。”
安晚用筆在李子坤的書上單詞的底下按音標畫了標記,她教程諾學漢語拼音的時候也是這樣。
因為是放風時間幾乎沒有人願意在教室里,能去寢室睡一覺的就睡一覺,能出校走走的就出校,所以這段時間格外清閑。
安晚就一對一教李子坤英語,他現在英語成績不好的根本原因就是基本功不行,這樣子也不像上課聽課了。
他英語的基礎和程諾的識字水平差不多,安晚就耐心地給他講,他有的時候也會像程諾一樣發牢騷,一個一米八的男人發牢騷的樣子和一個七歲的孩子差不了多少。
七歲的孩子不想學習的時候還可以用糖來引誘,可面前這個人安晚是真的拿他沒有辦法。
安晚就從練習冊里勾了幾道最簡單的題給李子坤做,可結果大概是不盡人意吧,安晚都開始懷疑自己的英語水平。
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但想想這也才只是個開始。
正在她準備給李子坤詳細解釋的時候,於清懷走進來,像沒看見他們倆一樣徑直走道自己的座位上,把自己的凳子從桌子裏拉出來,包扔在桌子上從包里拿出遊戲機。
安晚也不在意他回不回來,指着書上的題說:“Xiaoliisinterested_playingcomputergames.”
“這裏應該填一個助詞,應該填什麼?固定搭配,對……有興趣。”
李子坤抓耳撓腮的想着,蹦出來了一個“with”。
“in。”於清懷說。
“對,in你記住固定搭配,這是一個短語,記住了啊!”
“初中的時候就學過了!”
安晚沒理他,繼續往下講,標標記記,又講了好幾個短語,看時間差不多了,讓李子坤回去背,下周按什麼方式提問就不知道了。
一下子班裏就剩她們同桌倆坐在中間,遊戲機的聲音顯得格外大。
於清懷把遊戲機背在桌子上一放,翹起二郎腿,老姿勢手抱在胸前,嘴裏吹着口哨,他的頭髮長的很長,兩邊的快蓋住耳朵,劉海斜分遮住一隻眼睛,這大概是當時最殺馬特的髮型了。
衝著當事人這得瑟勁,肯定以為自己帥極了。
安晚就趁這段時間給錦尚寫信,說說近況,也問問她在學校有沒有適應。
拿出紙剛寫上錦尚的名字,旁邊就傳來了一聲冷笑。
“給誰寫情書,剛剛那個還是上次那個?”
識趣的人都能聽出話中的意思,安晚沒有理他,繼續在紙上寫着。
“下次約會不要挑在班裏。”
“沒有。”
“沒有什麼?上次坐我的位子我沒看到,這會被我看到了還不承認,所謂的好學生也不過如此。”
“隨你怎麼想。”
“那就是我的猜想是對的嘍,我倒是很好奇好學生生氣氣來是什麼樣子,會哭嗎?”
於清懷把臉湊近安晚,盯着她的眼睛,倒是很想她下一秒就哭出來。
然而安晚就是不合她的意,用眼睛盯着他,於清懷甚至可以從安晚的眼睛裏看見他自己,嘴角掛着淫笑。
很可惜,她沒有哭,倒是眼睛睜的時間長有些累,他收回腦袋,無事狀地摸了摸後腦勺。
“想的美。”他不知道安晚這句話是說他什麼的。
再往後的日子裏,他們之間還是保持着“三不”原則,“不說話,不接觸,不國界。”
桌子就是一條三八線,也像一堵無形的牆,好像碰到那堵牆就會被雷劈一樣,兩個人的距離再塞下一個人都綽綽有餘。
包括小組討論,同桌互動,她們都是各干各的,如果就是點寸被老師點到,安晚也會自己交出最後結果,這倒顯得於清懷可有可無。
在安晚眼裏確實是這樣…
“同桌之間老吵架的我倒是見過,不說話的還是頭一次見。”初儲趁於清懷出去放風的時候湊到安晚前面和她閑聊,經過上次被警告在班裏初儲都不敢坐在座位上和安晚說話。
“不說就不說,也沒什麼可說。”
“可是這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怎麼一個大活人坐在你旁邊,他不喘氣還行,大不了就像一尊佛供着就是,可坐在你旁邊的是個大少爺。”
“你不會沒和男生坐過同桌吧。”初儲之前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感覺不太可能就沒問。
“好像沒有,我高中以前的同桌都是女的。”
“為什麼?不會你們班主任害怕你早戀吧!”
“好像是害怕我被男孩子欺負。”
安晚也不知道為什麼,但事實就是這個樣子。
“那你小時候有什麼男生玩伴發小什麼的嗎?”
“發小倒是有,錦尚嘛,我和你提過的,男的倒是真沒有。”
“你是在尼姑庵長大的嗎?”
“當然不是,只是我們家當時年輕人帶着孩子都進城了,所以從小我們那裏的小孩都少。”
“所以說,上高中之前,你接觸過的異性只有你爸?”
“還有我姐夫,叔叔伯伯都有。”
“我說和你一個年齡段的!”
“小時候也有一起玩的,只不過現在都記不得了。”
“那你小學,初中沒有接觸過男孩子?”
“有啊。”這樣說初儲就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但是我都不和他們一起玩。”
好吧,還不如沒有。
“那你為什麼不和男孩一起玩呢?”
“不喜歡。”
這下連合適的解釋都沒有,三個字就足矣堵的人說不出話。
“你厲害我是服了…”
初儲已經說不出什麼了,但又想起什麼,伸手示意安晚靠近一點。
“你知道什麼是性嗎?”初儲說的很小聲,也害怕周圍有人聽到。
安晚搖了搖頭。
“就是男人和女人怎麼生孩子。”
“不就是睡在一張床上就可以嗎?”
“當然不是,是…”初儲湊在安晚耳朵旁邊小聲說。
安晚聽着她以前不知道的事情,臉不由自主的紅起來,眼光獃滯好像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
以至於她這一節課都和於清懷差不多,像尊石像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於清懷也覺得奇怪,看着她臉紅到脖子,問了她句:“你吃春藥了?”
“春藥是什麼葯?”安晚問。
“這你都不知道?”於清懷上下打量着她,然後說了一句:“人吃了就能感覺到春天來了的葯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