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馬齊沉思了一下，卻沒有立馬答應佛拉娜的請求。女學的事兒，說起來就是小女孩子家家上學的事兒，不是大事兒，但是，關鍵是這女學是誰開辦的。

皇上年歲大了，這屁股底下的龍椅總得要交給其中一個兒子。

老大現在不中用了，老二看着也沒起複的可能了，老三倒還是有點兒希望，尤其是最近上躥下跳的請皇上逛園子，組織文會什麼的，熱鬧的很。

四阿哥雖說實幹中用，可就一條，府里只一個四福晉，皇上不止一次表示過這樣不行，還光明正大的下旨賜給雍親王兩個妾室。

當然，四福晉是個有能耐的，轉頭就將那兩個妾室送到了女學進修。

可這事兒說明了什麼？說明了皇上對四福晉很不滿，那麼有朝一日，就算是雍親王能登基，那四福晉就一定是板上釘釘的皇后嗎？若她一個嫡妻，居然連個皇后也當不上，那她還有什麼名聲和臉面？那她開辦的女學，又算個什麼樣的存在？

再者了，雍親王能不能登基還是一回事兒呢。

先皇當年為了董鄂妃，生生的熬死了自己，然後皇上八歲登基，十二歲親政，這其中吃過多少受過多少罪，誰能說得清？只看康熙現在後宮是遍地開花就知道皇上對後院后宅是個什麼態度了。

不說讓你坐擁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吧，至少不能獨寵，將身家性命全都維繫在一個人身上是不是？

帝王心思多變，他能看好雍親王能幹實幹，但也能因為雍親王這份兒獨寵，就將他給排除在外。老大老二不行了，還有老三老五是不是？

就算上面的都不行了，那不還有十五十六十七呢嗎？

皇上富有四海，連兒子都能組成一個蹴鞠隊了，他能缺兒子用嗎？

女學這事兒，面上當然是和這些朝堂大事兒扯不上關係的。但是，你去女學了，是不是就釋放出了一個信號——你至少是願意親近四福晉的？

女學現在在外面是毀譽參半。

一半是誇獎四福晉教導出來的女孩子有用，學識好。另一半也是責罵四福晉自己不遵守女德，還要教導出來一群離經叛道的孩子，擾亂朝綱，混亂天下。

你自己和雍親王相親相愛是一回事兒，但是你教導別的女孩子也不許夫君納妾這就不講武德了。

李榮保家的不讓雅爾丹去女學，定然也是考慮到這方方面面了。尤其讓女兒冒險去帶上一個女學出身的烙印，倒不如讓她自己在府里按部就班，安安穩穩，至少將來不管四福晉能不能做皇后，都不會影響到雅爾丹的前程。

四福晉做了皇后，也不能強迫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只能迎娶女學出身的女孩子吧？

“上學的事兒……”他沉思半天，也沒和佛拉娜說這裏面的彎彎繞繞，以前的佛拉娜，只喜歡看書做香料什麼的，從不關心朝堂上的事情，他也怕她不愛聽。

“我們和你四叔畢竟分家了，雅爾丹又是女孩子，女孩子教養的事兒，向來都是女眷的事兒。”就好像章佳氏答應讓佛拉娜去女學一樣，實際上，馬齊自己也是不太看好，並不太想要佛拉娜去的。

但章佳氏都決定了，他自然也不會馬後炮的提出反對。

可覺羅氏那邊都擺明車馬，怎麼都不願意了，那李榮保也就不好插手了——若是兒子們的上學事情，他倒是能全權做主的。

滿人雖然三妻四妾，什麼側福晉側室都上玉牒，但歸根結底，這些年受漢人影響，對嫡妻還是願意給與一些後院的權利和尊重的。

“雅爾丹若是實在是喜歡女學，不如你每日裏回來了，就去探望雅爾丹一番？或者，過幾日，請了雅爾丹到咱們府里住兩天？”馬齊說道，章佳氏在旁邊輕輕哼了一聲：“怕是四弟妹也不會放心讓雅爾丹過來。”

她伸手摸了摸佛拉娜的腦袋：“你啊，先顧好自己再說，萬一哪天，你不喜歡女學了呢？對了，不是說要去看蹴鞠大賽的嗎？要不要額娘給你做新衣服？”

佛拉娜趕緊搖頭：“額娘前兩日讓人給我做的新衣服還沒上身呢。”

“那不一樣，去看蹴鞠大賽，不得做兩身蹴鞠的衣服穿嗎？萬一哪天興起，想自己上場踢兩下呢？”章佳氏笑着說道，停頓片刻，又說馬齊：“不管這女學在外面聲譽如何，只其他的，我覺得四福晉還是能壓得住場子的。”

四福晉又不是只有一個女學，女學的毀譽參半可能會影響四福晉的名聲，但是其他的，帶來的可都是利大於弊的。

再者，衝著雍親王對四福晉的一往情深，現在都能頂着壓力拒絕皇上賞賜的兩個側福晉，那日後，是不是也能頂着壓力冊封四福晉為皇后呢？

夫妻兩個默契多，只一個眼神，章佳氏就傳達了自己的意思。

馬齊就忍不住從鼻子裏哼嗤了一聲，天真！男人用得着女人的時候，那自然是能情深似海，言聽計從，好言好語的。但四福晉若是日後沒用了，甚至妨礙到了雍親王，那這感情的事兒可就說不準了。

男人嘛，歸根結底，還是權勢更重要些。

愛新覺羅氏雖然出過情種，但康熙就不是啊，康熙不是了，那他兒子難道就沒遺傳到這個嗎？

這夫妻倆的眉眼官司佛拉娜不想關注，她就是有些發愁——事情沒辦成，如何和雅爾丹交代呢？雅爾丹還滿懷期待的等着呢。

她晚飯都吃的悶悶不樂的。

吃完飯就打算回自己房間再想想法子，剛走到花園那邊，就遇上了匆忙趕往前院書房的大哥富爾敦，之前馬齊說過要考校他們功課的。

見妹妹滿臉愁容，富爾敦就站住了：“妹妹在發愁什麼？”

佛拉娜也並未隱瞞，多個人多條計，說不定富爾敦能有什麼好主意呢？

果然也沒讓佛拉娜失望，富爾敦就笑道：“我還以為是多大事兒呢，不就是雅爾丹想去女學，四嬸又不允許的嗎？你今兒問了阿瑪，阿瑪的意思是他不會去和四叔打招呼，也就是說，四叔的態度不明了，他可能會同意，也可能不會同意，對不對？”

佛拉娜點頭，李榮保不反對的可能性還是更大的，但前提是，要先說服覺羅氏。

“多大點兒事。”富爾敦笑着說道，伸手揉了揉佛拉娜的腦袋：“我妹妹可是咱們家的寶貝，怎麼能為這點兒事情為難發愁呢？哥現在就給你出個主意。”

他壓低了聲音：“你就假藉著帶雅爾丹出門逛街，然後悄悄的甩掉跟着你們的人，你們自己去學院找先生報道，偷偷的報名上學，你自己和雅爾丹，應該有私房錢吧？沒有的話，大哥也可以支援你們，自己報名，自己參加考試，自己交學費。”

他一拍手：“等事情定下來了，雅爾丹要上學了，再去和四嬸說這事兒，四嬸除了固執還有個什麼特點呢？那就是愛面子，覺羅氏的臉面不能丟，宗室的名聲要維護。所以你說，等她知道了這事兒，她的反應會是什麼？”

生氣是肯定會生氣的，但是，絕不會因為這事兒就和四福晉撕破臉皮。

她若是非得壓着雅爾丹不讓雅爾丹去，那就是明擺着告訴大家，我就是不喜歡女學，哪怕女兒過了考核，她自己願意，我也不願意讓她去。

四福晉的親生額娘是誰？也是宗室女，甚至，出身比李榮保夫人更顯赫，往上數&……都不用三代，兩代就可以，李榮保夫人還得給四福晉的親生額娘請安呢。

那宗室裏面，會不會因為這事兒，也對覺羅氏生出不滿來？

哪怕康熙再不喜歡四福晉這個兒媳婦兒呢，她就是皇家人，她就是代表着皇家的臉面，宗室的臉面。

“大哥你可真是……”佛拉娜目瞪口呆，這法子也實在是太離經叛道了點兒。簡單一句話，就是和父母對着干，偷偷的來，這種事情，對上輩子一直是個乖乖女的佛拉娜來說，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做孩子的，還能這樣違背父母的意思？還能這樣瞞天過海，偷梁換柱？

“事情成了定局，四嬸就是再想別的借口，都不太夠用了，你們到時候再想法子反駁回去不就可以了嗎？總之，四嬸是雅爾丹的親生額娘，這種父母和孩子之間的戰爭，只要做父母的是愛着孩子，疼愛孩子的，他們就絕對不會是贏家，贏家只能是做孩子的，你覺得，四嬸對雅爾丹，是不是真愛？”

富爾敦笑着問道，那必須是真愛啊，一點兒都不用懷疑的。

四嬸哪怕是背負着對晚輩不慈的名聲呢，也絕對要為雅爾丹鋪平前進的道路，這都不是真愛的話，那什麼是真愛？

所以，若真是這樣行事，她們的計劃，絕對是百分百成功的。

佛拉娜瞬間就做了決定了：“大哥，太感謝你了，我會記着你的功勞的，那我不耽誤大哥時間了，阿瑪還在等着呢，大哥早點兒過去吧。”

※※※※※※※※※※※※※※※※※※※※

已開現言

待開古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