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蘇嘉言找到姜念的時候，她正盤腿坐在石凳上，右手臂搭在腿上，手裏虛虛拿着一杯咖啡，似乎隨時要掉落，左手杵着下巴發獃。

位置很隱蔽，周圍都沒有人來往。她的身邊放了很多杯咖啡，不同口味不同品牌，腳邊是一些喝空的紙杯。

蘇嘉言一直奔跑的腳步猛的頓住，心臟緊縮了一下，難受起來，良久，才呼出一口氣。走過去的步子也變得異常緩慢沉重。

她周身都是咖啡的味道，焦苦泛酸的咖啡提神，也難咽。蘇嘉言默默地把地上的紙杯都撿起來扔進垃圾桶，后坐在她的身邊把姜念的手中欲落的咖啡抽出，從褲兜里拿出一張濕紙巾拉過她指尖冰涼的手，一點一點的細細幫她擦着手上的咖啡漬。

姜念任憑他的動作，依舊沉默，像個陳列在商場櫥窗里安靜的娃娃。蘇嘉言把她兩隻手擦乾淨后，又幫她擦了嘴邊的。他看着姜念，心裏又沉重了幾分，聲音有些啞，半開玩笑道，“是選擇困難症犯了不知道吃什麼所以買了咖啡來充饑嗎？”

姜念沒有看他也沒有回答，還是沉默着。蘇嘉言也不急，握着她的右手，細細摩擦着她拇指上因經常寫字磨出來的繭子。

“我不想睡的…”姜念終於開口了，聲音沙啞，“我也不想睡的，但是總會突然的就睡過去，醒來就換了個地方…”

“我已經很努力了，可…”姜念的聲音開始哽咽，“可是…沒用啊。”

“…竟然有一天會被人用這個來威脅…”

“我是很怕，怕大家知道…怕大家知道，和他們經常在一起玩，一起上課的同學竟然是個有病的人。”

“我怕啊…我真怕，怕他們討厭我…也怕他們帶着可憐同情的眼神看我…”

姜念已經泣不成聲了，“你看，被威脅了，最後大家還是知道了，我多失敗…”

“她們說的也沒錯啊，說不定我哪天睡着睡着就醒不過來了…”

“姜念，不會有這天的。”蘇嘉言打斷她。

“意外總會來，哥哥為了我去學了醫，他還年輕啊，可現在每天除了要去面對沉重的學業還要去醫院裏…”

姜念眼淚已經止不住了，蘇嘉言溫柔的替她擦着，“妹妹，沒事的，都會沒事的。”

蘇嘉言站起來，面對着姜念。把她抱進懷裏，柔聲的安撫着。姜念大哭起來，哭的身體一抖一抖的，眼淚鼻涕都弄在了蘇嘉言的衣服上。

蘇嘉言心疼極了，姜念從來沒有這樣哭過。以前經歷過那麼多事她都沒有哭過，可是現在…

懷裏的人停止了哭泣，蘇嘉言輕輕把她拉開，姜念閉着眼睛睡著了，眼睛周圍已經紅腫了，自己的衣服也濕了大半。他小心的扶着她靠在石凳椅背上，把她盤着的腿拉開，輕輕的按摩。

按摩完了，拿出紙巾慢慢的幫她把臉擦乾淨，又幫她擦了汗，低下頭溫柔的吻了吻姜念的眼睛，然後坐下又小心的扶着姜念躺在自己的腿上，最後才輕輕的把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

他拿起一杯姜念喝了一半的咖啡喝了一口，瞬間蹙起眉頭，“真苦啊”他想，不過他還是把那杯咖啡喝完了。

他拿出手機給在出差的周橘南和在學校的姜元安分別打了個電話后，看着還剩下幾杯咖啡覺得腦袋有些痛。

周橘南接到電話立馬讓人查到了發那個帖子的ip，追蹤鎖定后，發了信息給姜元安。

黎婉被姜念打了兩巴掌，早上又被那樣的情況嚇到，先一步打了電話給自己的父母，黎婉父母趕到學校看到自己女兒臉被打成那樣，在教導主任處要討個說法，姜念不在學校，教導主任很頭疼，又打電話給了姜念的家長，又把兩個班的班主任叫來。

姜元安請了假，接了薑母就一起去了學校。

黎婉父母也不是撒潑耍賴的主，但看到自己女兒被打成那樣，心裏也不舒服，在姜元安和薑母才進辦公室時就很生氣的質問，“你們的女兒，把我女兒打成這樣，現在又逃課，能是什麼好學生。不管怎樣，總得給個說法吧？”

薑母自坐下后就耐心的聽着對方的質問，臉上一副從容淡定的神情，姜元安坐在一旁，神情嚴肅。

薑母聽完后，才開口，“首先，我家姜念已經請了假，這你可以去詢問她的班主任。”

姜念班主任在一旁連忙點頭，“早上來給我請的假，不是逃課。”

薑母接著說道，“姜念打了同學，是她的不對，相應的責任以及醫療費用和賠償我們也會承擔。”

黎父有些詫異，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直接答應承擔責任以及賠償，他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了，本來也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能輕鬆解決，黎父還是很願意的，輕哼了一聲給了教導主任一個眼神沒再說話。

教導主任正想開口當個和事佬，一直坐着沒說話的姜元安拿出了一疊資料，放在了桌子上，“那現在，我們來談另一件事吧。”

說話中還一直看着黎婉，黎婉剛松的一口氣又被提起來了，臉刷的白了，雙手緊張的絞在一起。

“還有什麼事？”黎父突然有些不安。

“黎婉同學似乎在網上發表了一些不正當的言論，誤導了同學，對我們姜念進行了言語上的攻擊，也對她造成了傷害，這件事該怎麼算？”姜元安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着桌子。

黎父看了姜元安帶來的那些資料，詳細記錄了發在校園論壇上的帖子言論，都是關於姜念的，言語之中儘是嘲弄，而發帖人正是他的女兒。

黎父看完后憤怒的額頭青筋暴起，看着黎婉，口氣里都是怒氣還有一絲失望，忍住了打她的衝動，“都是你弄的？”

黎母想護着黎婉，但看到那些資料后，忍不住嘆了口氣，他們不容忍別人傷害自己女兒，卻也沒有想過讓自己女兒去傷害別人家的孩子。

黎婉沒想到會這樣，語氣帶有哭腔下意識想要否認，“不…不是我，姜念她本來就是個有……”

話還沒說完，就被黎父打了一巴掌，黎父氣息有些不穩，“你還敢亂說。”

姜元安沒有興緻看別人教育孩子，“或許這件事，我們可以找律師來談一談。”

黎婉這下徹底慌了，找律師來談事情可能會更糟糕。拉住黎父哭着喊道，“不，不要…不要…是我錯了，我錯了。”

沒有人聽她懺悔，黎父黎母失望的搖頭，姜元安和薑母也道了別就走了。

最後姜家還是沒有找律師，黎婉還未成年，黎父黎母再失望也還是下意識的想護着她，或許也是因為沒有把她帶在身邊教育的愧疚，覺得她還可以重新好好教育一下。

黎家沒要姜家的賠償，讓黎婉澄清了事情，並在第二天學校召開的校會上面對全校學生檢討給姜念道了歉。

最後黎婉轉了學，大家面對黎婉的澄清一片嘩然，有的甚至懊惱自己發過的言論，心虛的不敢看姜念。六班的人則是捶胸頓足，七班的人卻也沒有喜悅一片平靜，柴野則是沉思了很久。

姜念是被麻醒的，動作保持太久，翻不了身，才不得已醒過來。蘇嘉言自坐下后，就一直沒有動過，此刻腿也麻的動不了。

姜念有些尷尬，動了動嘴，感覺嗓子有點啞，“對不起。”

蘇嘉言拍拍她的頭“沒事。”才慢慢動了動身體站起來，“去吃飯吧，我餓了。”

姜念看着他，眼裏有些閃爍，“我不想回去。”

蘇嘉言瞭然，不想回學校，柔聲說道，“我們不回去。”

姜念這才站起來，看到蘇嘉言衣服上的印子，臉紅了下，那都是她的眼淚鼻涕啊，怎麼盡干混賬事兒呢。

蘇嘉言看着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姜念，嘴角泛起了一個弧度，伸手拉過她又抱在懷裏，“妹妹，別這樣了，咖啡喝太多找不到廁所的話很麻煩。”

姜念被他微震的胸腔弄的臉又紅了一個度，姜念在他懷裏點點頭，“我知道了，我不會了。”

蘇嘉言什麼情緒都沒有了，他鬆開了她，從褲兜里拿出她的表和腳鏈又重新給她戴好。

看着蘇嘉言的動作，姜念開口問道，“我們等下去哪？”

“先去吃飯，再決定去哪兒玩，不容易逃一次課，不能浪費了。”蘇嘉言笑道。

“不是啊，我是請了假的…”姜念突然睜大眼睛看着蘇嘉言，“你不會是逃課的吧…”

蘇嘉言“……！！！”失策了，他真沒想到姜念竟然還會老老實實的去請假。

姜念有些愧疚，“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請你吃飯吧。”

兩人去商場裏買了衣服把髒了的校服換了下來，一起去去吃了頓很辣很辣的火鍋，最後在電影院連着看了好幾場電影才回家。

姜念進家裏之前是有些忐忑的，今天在學校幹了這些事，家裏人不會不知道，猶豫了很久，終於在蘇嘉言鼓勵的目光下才開門進去。

一進家門，姜父薑母還有姜元安都坐在客廳看電視，大家看了她一眼，姜父看到姜念對着她招招手。

姜念走過去坐下，姜父上下看了一遍，“沒受委屈吧。”

姜念鼻頭酸了一下，搖搖頭，“沒有。”

“沒有就好，受了委屈也別怕，爸爸在，我們都在呢，不會讓你被欺負的，惹了禍我給你兜着。”

姜念點點頭，忍住淚意。

薑母怕氣氛太壓抑開口轉移了話題，“今天是不是去吃火鍋了？”

姜念點頭，“嗯，特辣的火鍋。您怎麼知道的？”

薑母扯了下她的衣服，“一股火鍋味呢。”

姜父看着她身上穿着衣服跟着調侃了一下，“妹妹買新衣服了呀，真好看，不會又和隔壁那小子一樣的吧。”

姜念一窘，這也猜得出來，今天去商場買的衣服的時候沒有仔細看，看着順眼就買了，結果換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兩人的有些像，只是圖案不一樣，姜念打着馬虎眼，“買一送一嘛，划算，買一送一，呵呵呵，我先去洗澡了，拜拜，呵呵。”

而姜念一進屋，外面的人緊張的心也放了下來，要不是蘇嘉言打電話說和姜念在一起，早就跑出去找姜念了，但又怕他們兩人待一起不安全，一直忍着沒有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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