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步家的女人們
所以，她乾脆躲進了屋子裏，料想她奶萬氏，也不會把步志奇吃了，頂多就是不借糧食給他。
安安心心的呆在屋子來，馮氏的眼前不禁浮現出剛才那一幕……
她總覺得這個小姑從醒來之後就有點不大一樣，可到底是哪裏不一樣，她有說不上來。
那張臉……還是和以前一樣，聽步志奇說，小妹最像過世的娘親，圓圓的臉蛋，一雙杏眼清澈澄明，說不上來的無辜，像極了林間迷路的小鹿，還有那挺直的瓊鼻，微薄的嘴唇。
步採薇長得很漂亮，這一點馮氏不得不承認，不過小姑從她過門就一直唯唯諾諾，生怕有人注意到她，常年彎着腰弓着背，不敢直視人。
長得再漂亮，因為這樣，平時也很少有人注意她。
長期被忽視，被欺負，她瘦瘦巴巴的，皮膚暗黃，除了那張臉能看之外，四肢都瘦得可憐，她嫁過來之後好了一點，也只是好了一點罷了。
思忖間，門被打開了，步志奇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此刻的他，用灰頭土臉來形容，再合適不過了，一張瘦削清秀的臉上，寫滿了垂頭喪氣，眉宇間帶着濃得化不開的愁緒，他身上穿了一件灰色打着補丁的衣裳，褲腿上還粘着風乾的泥土。
看他這個樣子，馮氏雖然早就猜到了，但也不免心疼，她急忙走到他身後，把門關上。
又看他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步志奇，我叫你別去，你看你奶那個樣子，不知道還以為我們是她的殺父仇人呢，這麼能叫喚，就差告訴大傢伙我們不孝了！我怎麼跟你說的，叫你不要去，不要去，你偏去，現在怎麼說？”
馮氏心疼歸心疼，可現在沒辦法了，不讓他去碰碰壁，他就不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眼看家裏就揭不開鍋了，還要應付貪得無厭的奶和無賴的小叔一家，要是靠他們家的田地，指不定早就餓死了。
步志奇低垂着頭，還能怎麼說，他剛開口借點面給妹妹做麵條，萬氏就指着他鼻子罵，說他是個討債鬼，說他不孝，不想孝敬孝敬他們兩個老的，盡想着掏他們老兩口的棺材本。
他有苦說不出，他說了借，又不是不還，奶後來乾脆坐在地上撒潑，爺也不管，還對他說，成親了，就是大人了，他應該替他爹盡孝，他們兩個老的，眼看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還有幾年可活……
步志奇的腦海中不禁回想起先前在步家老宅那邊的情況來。
“爺，薇薇病了，家裏實在是……揭不開鍋了，我，我來借點米面回去，給妹妹做點吃的，我們不吃沒關係，可她病了，總不能不吃……”
步志奇才剛剛開口，地上的萬氏一把翻身起來，指着他鼻子就罵，什麼沒良心，白眼狼……後來甚至還把死去的爹娘都搬出來了。
走了一遭，不要說借米面了，他連一口水都沒喝到。
馮氏早就猜到了，看步志奇的樣子，她只好勸他，“爺奶是什麼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不找我們，我就要去廟裏還願了，你還湊到他們面前幹什麼？”
“你說我湊過去幹嘛？我瘋了？”步志奇氣得不行，在步家老屋，就受了一肚子氣，回來還要聽馮氏這個女人念叨，他又不是蠢，為了什麼湊上去給奶罵，還不是她搞出來的事。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我們家薇薇才多少歲，想錢想瘋了吧你，她離家出走，摔傷了，難道不是你惹出來的？好意思問我為什麼湊上去，我不湊上去，家裏吃什麼，喝什麼？”步志奇氣急了，對着馮氏就一通吼。
對屋的步採薇聽到步志奇的話，心裏稍稍暖和了一點，這具身體的記憶中，她奶萬氏，可是村裡出了名的潑辣戶，誰遇上就甩不掉的主，她爺對她有偏見，和她奶一樣，只剩下一個兒子了，十分偏愛小叔。
“步志奇，你凶我，你竟敢凶我！！！”馮氏不曾想步志奇居然敢凶她，嫁給他三年多以來，步志奇性情好，輕易不發火，居然因為步採薇，凶她！
“好、好、好！”馮氏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眼淚嘩啦一聲就往下掉，“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嘛，你以為我想把妹妹嫁出去，可你自己看看家裏，蟑螂都呆不下去了，我們怎麼辦？難道真的要我們兩個餓死在這裏，你才甘心么？”
“再說了，五十多怎麼了？五十多才知道疼人，看看你就知道，我嫁給你三年了，你給過我什麼？現在連飯都吃不上了。你知道為什麼爺奶不肯借給我們嗎，怕你還不起，難道你連這個都看不明白嗎？”
“你以為我想啊，這不是沒辦法了嘛，家裏一粒米都沒有了，你妹妹不嫁，難道要我嫁不成？”
馮氏質問步志奇，不過她還是有點心虛，那聘金她真的收了，不然，她上哪兒去付看病的錢？
步志奇突然抱着腦袋蹲在地上，痛苦的捶打着腦子，“我沒用啊，我沒用啊，都是我，都是我！”
馮氏心疼極了，急忙拉住他的手，“當家的，你這是幹什麼啊，有什麼事好好說，你別，你別……”
步採薇豎起耳朵聽，不大一會兒，對面屋子的聲音就小了下來，身上的傷口很痛，鼻尖充斥着一股草藥的味道，還要一股散不開的血腥味，讓她心情煩躁極了。
不過這樣的心情沒持續多久，就被外面的聲音打斷了。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家裏突然嘩啦嘩啦來了幾個人，為首的正是步志奇和步採薇的奶萬氏，她身材比較短，腰間贅出了幾圈肉，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襖子。
在她身後，跟着兩女一男，其中一個女人身材高大，面容看起來很像男人，特別是膀子，看起來分外有力，此人正是步志奇的小嬸嬸孔氏。
還有一個長得十分嬌小，不看她臉，定然會以為是一個小家碧玉一般的女子，看了她的臉，那種美好的感覺瞬間就消失了。
她的臉很瘦，瘦到臉頰除了凸出來的顴骨，就看不到別的，眼窩深陷，但眼睛不大，一對耳朵卻大得出奇，這女人，正是步志奇馮氏他們的小姑步巧玲，今年已經十八歲高齡，依舊待字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