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微風吹拂着雪白色的長發,少女坐在寂靜草原上,獃獃地望着遠隔着茂密森林的城鎮
“公主,怎麼了?”
姬將軍走到公主身後,寵溺地摸着她的頭
“姬將軍……”公主如以往一樣直呼着他的名字,儘管姬將軍是她的叔叔。“我們必須要和人類爭鬥嗎?我……不想打架,不想吵架。我們真的和爸爸媽媽說的一樣不能與人類好好相處嗎?”
公主抬着頭,年幼的臉上帶着困惑,發光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姬將軍。
“這是沒辦法的事,我們所處的,就是這樣的一方。”
“那姬將軍也和爸爸媽媽一樣討厭人類嗎?”
“並不討厭哦。”姬將軍摸了摸公主小小的腦袋,“但是這並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有時候就算不想去憎恨也沒有辦法。但是公主,答應我一件事好嗎?以後無論發生了什麼,不要去憎恨他們,人類若和妖族開戰,後果將不堪設想。但是公主的話一定可以做到的,別人不曾做到的事,所以,公主要一直溫柔下去哦。”
“嗯!”公主天真的點點頭,隨後笑了起來。
“姬將軍要餓了嗎?”
姬將軍笑着道:“小饞狐又餓了啊”
公主氣炸了毛,氣呼呼道:“我才不是小饞狐,我說偉大的公主殿下
“是是是,偉大的公主殿下今晚要吃什麼”
姬將軍抱起變成小狐狸的公主殿下,捋着公主雪白般的毛髮,寵溺地眼神中卻多了几絲憂傷。
公主被撫摸的特別舒服,滿滿的滿足。
慵懶的說道:“我要吃肉吃瓜。。。。。”
人類的城鎮裏面張燈結綵,所有人都在修繕完畢的街道上歡聲笑語地慶祝着什麼,每一個人都在歡笑着,舉杯歡飲,在一萬年前的這一天,他們完成了一件足以令人類自豪的事情。他們和妖族劃地而治。於是他們為了銘記這一天,將這一天定為全世界的“過年。”
人們稱呼這個日子為——“鎮妖日”。
遠處的高山,一身雪白的少女從樹叢中鑽了出來,冷冷地看着遠處燈火通明的城邦,嘴唇不由自主地被牙咬住。
回憶再次侵蝕了她,淚水無法控制地流下。
那一天,姬將軍發現了天空的異象,觀測到了逐漸墜落巨大的隕石,如果坐視不理的話,人類的城鎮就會完全毀滅。
所以她決定要幫助人類驅除隕石。而且以危險為由拒絕了公主的幫助。
公主看着她眼神的堅定,沒有強加要求,只是最後擁抱了她一下,商量着晚飯要吃野豬肉還是蜂蜜,因為這根本不需要擔心——公主相信姬將軍。
姬將軍做到了,巨大的吐息沖碎了雲層上的隕石,下面的人類城鎮得以保存。
但是,不適合戰鬥的姬將軍沒有完全毀滅隕石,隕石的碎片將他划的遍體鱗傷……墜向了人類的城鎮。。。
人類的城鎮沒有避免碎片的襲擊,不明真相的他們把這一切歸咎到天空中,飛離的姬將軍身上,然後帶着怒火,向姬將軍發起了討伐。
沉重的鎖鏈鎖住了遍體鱗傷的姬將軍,沒有反抗的姬將軍就這樣被拿着火把鐵劍的渺小人類包圍着,聽他們肆意訴說著憤怒。
本就不擅長戰鬥的姬將軍為擊毀隕石耗盡了所有的力量。
被小莫緊抱住的公主好幾次想衝出去,都被小莫壓制住了,姬將軍抬起頭,眼神中是依舊的溫柔。
姬將軍面向公主輕輕地搖了搖,小莫只能抱緊公主並帶走她——趕在姬將軍的頭顱被驅妖師斬下之前。
一旦她們攻擊了人類,大概就會引發人類與妖族的全面戰爭吧,何況是現在倆族的敏感時刻。姬將軍是明白這一點才會讓小莫帶公主離開的,公主也明白,但是,無法釋懷。
她最重要的人要消失了,消失在他所保護的人類手中,僅憑這點,她就無法原諒人類。
公主變成狐狸的真身,巨大的牙齒摩擦出咯吱咯吱的危險聲音。
無法饒恕!
巨大的口中張開,氣息在喉嚨閃爍躍動着,不斷積蓄。
只要全力一擊……只要直擊城鎮,整個城鎮都會化為灰燼,弱小又可恨的人類便會消失……殺?
在氣息發射的前一刻,腦海中閃過了父母的兇狠的面孔,以及姬將軍微笑的臉。
“公主要一直溫柔下去哦。”
這樣對自己說著。
凝聚的氣息貫穿了空氣,卻在最後收了力,改變了目標——氣息貫穿了城鎮中心鐘樓。
振聾發聵的爆炸聲,伴炎紛舞的煙塵,強勁迅猛的風壓。將整個城鎮的視線拉到中心。
鐘樓被氣息攔腰折斷,截斷面只剩下一片焦黑,巨大的銅鐘在高溫下失去了原本的形狀,銷熔、扭曲,最終墜落在遠處的草地上發出悲愴的喪鳴。
歡慶與笑聲瞬間寂靜,歡樂,獃滯,吃驚,憤怒……多樣的表情變化過程在數以千計的個體上完美同步,人們憤怒地大吼着,謾罵著打破了這極具紀念意義的節日的襲擊者。
突然,遠處山頭上的樹木被樹掀動起樹葉的波浪,緊接着,巨大的身軀沖入了天空,飛向了遠方。
“狐妖”人們混亂地大吼着,眼中的仇恨幾乎到達了頂點,武器庫的開啟被一致認同,佈滿劍鋒的鋼鐵庫門再度升起,空氣中還殘存着上一條狐狸沾留在武器上的鮮血的味道。
龐大的身軀浮在空中,飛向似血的殘陽,夕陽染紅了公主的身軀,幾乎要將公主灼傷,卻沒有人能看到,公主橘金色的瞳孔中滾動着的斥滿了悲傷的淚花。
“有何貴幹,人類。”
冰冷的聲音在山谷中回蕩,陰影中漆黑的身軀讓人不自覺地感到了壓抑感,剛剛射出猩紅色光束截斷人類前進道路的寶石般的眼睛緩緩釋放着死亡的氣息,讓在場的人類忍不住顫抖。
自古以來就存在於此,讓人類沒有任何勝利的自己,隱匿於山洞守護寶藏以及其強大成為傳說的存在——“巫師獵人”
“巫師大人”我們無意冒犯您,但是我們在尋找襲擊了我們城鎮的狐狸,他毀了我們鐘樓,還有他朋友毀了我我們城鎮。我們必須報仇,所以請不要阻攔。”
將領忍住顫抖,試圖與巫師大人交涉,卻換來了巫師獵人的恐怖凝視。
“襲擊?決斷?凈是找些漂亮話啊,不斷襲擊妖族,掠奪妖族軀體當做財富的,不正是你們嗎,人類!”
漆黑的權仗揮動,強烈的風壓讓所有人都無法睜開眼睛,猩紅的光點在黑色的洞窟內閃爍,描繪着無數的死亡。
“這裏是我所佔領的、我所保護的洞穴,要是有一個人敢再踏進一步,所有人將成為保護寶藏的萬千塵埃中的一粒!”
獵妖師們咬了咬牙,壓制着內心的糾結,向身後揮揮手,撤退了。
實力懸殊過大,要是在這裏打起來,毫無疑問是自討苦吃。而現在為了活下去只能把苦水咽下肚子了。
看着軍隊灰溜溜的翻過了遠處的山,巫師獵人閉上了猩紅的眼。
“出來吧。”
一隻巨大的狐狸從岩窟中探出一半,公主的眼中充滿歉意:“對不起,巫師大人。”
“沒什麼好道歉的,我們是同類,如果連這一點也做不到,我們遲早會死在人類的劍下。比起這個,公主,你之後準備怎麼辦?繼續復仇嗎?還是說……”
“我……”她低垂着眼皮,抿起了嘴唇。
突然公主大聲的咆哮道:“我只是想要帶他的身體回去啊”嗚嗚嗚
硝煙在空中瀰漫,赤紅的火光映在天空,將平原染成的灰與猩紅。
人類的軍隊衝上了山崗,狂吼着想要拿下眼前出現的功勛,塵埃瀰漫的山頭上,雪雪白色的狐狸望着夕陽,閉上了眼睛,隨後,刀刃在鱗片上激起道道火花。
沒用,普通的武器無法輕易貫穿狐狸堅硬的毛髮,也無法摧毀保護妖族的魔法,妖族狂吼着,氣息、掃尾,將一片又一片的土地化為焦土。人類很高興,人類很狂妄,因為他們至今沒有一人受傷。但是雙方的體力懸殊讓持久戰在人類眼中毫無勝算,於是,獵妖師們再度拿起了那柄沾滿無數妖族鮮血的聖劍。
那柄聖劍上,還有着她熟悉的氣味。
公主的瞳孔在發現鎮妖師與聖劍同時收縮,發出了威脅般的吼聲,單大的獵妖師沖向公主,揮劍,突刺,想像中的阻礙並沒有傳來。魔法的護盾在與聖劍接觸的前一瞬間消失不見,鋒利的聖劍輕易地刺過雪白色的毛髮,獵妖師目瞪口呆地看着刺入大狐狸身體中的聖劍,濺起了鮮紅的血花。
公主開始嘶吼,狐尾開始扇動,塵沙在戰場上瀰漫,遮蔽了所有人類的雙眼。巨大的身體逐漸升起,帶着刺在身體上的聖劍沖入了天空,天空中的空間門已經開啟,看着將把自己與聖劍帶離這個世界的門,感受着聖劍鋒刃上的冰冷與熟悉的氣味,少女的聲音在腦海中擴散。
“願這把劍,不再沾染鮮血。”
最終,只有一滴悲哀的淚水留在了這個世界,留在了她的故土。
“公主大人……”
遙遠的地方,一名白髮的少女有些擔心地望着天空中飛翔的公主。
大狐狸的身影消失在空中,天空重歸於寂靜,戰場之上一片愕然,只有幾滴鮮血混雜着淚滴從天空墜下,灑在了愕然的獵妖師身上。
“那就是,你的選擇嗎?公主。”
不遠處的山崗上,一身人類服裝、紅瞳長發的男子看着遠處消失的公主,低語着,回過頭,姬將軍站在不遠處。
“那孩子很勇敢,也很堅強,最後的選擇真是令人吃驚……那麼你以後要怎麼做呢?巫師大人差不多該前進了吧。去找到那個人類小姑娘一起生活的地方,一直好好守護着她不是嗎?而且你們龍族的使命不就是幫助人類。”
“人類不過是壽命短暫的螻蟻,沒有任何守護的價值。我們的先祖就是腦子有問題,才會幫助人類,人類都是忘恩負義的。。。
“這樣說的你,卻一直要守護着那個小姑娘,直到她消失的也是。”
“可笑,就當我守護的不過是寶藏而已。”
“又來了,告訴公主那個世界坐標的不就是你么,你口中的螻蟻,不是早已把你完全改變了嗎?她也不想你一直這樣停滯不前吧?”姬將軍依然在微笑着,異色的瞳孔微微張開,似乎窺探着世間的真相。
“之後我會去看一下公主的情況,或許會在那個世界停留一段時間,你呢?”巫師大人沒有再爭辯,轉過身後準備離開。
“我也會過去那個世界的,公主不在這裏之後,會變得很寂寞呢。不過和平派的那些孩子一直在找公主,看來也是很擔心,總之這邊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公主就拜託你了哦。”
“隨你便。”丟下這句話,巫師獵人向曾經打敗了他的少女與他共同生活的地方走去。
“”這樣就好了吧……皇上”
公主趴在叢林之中,鼻息一點點地吐出,為了隱匿她特意找到了一個森林,沒想到還是被人類發現了,她警惕地看着眼前醉醺醺的男子。眼睛寫滿了疲憊,卻沒有一絲惡意,甚至沒有一絲戒備。
這個世界的人類都是這樣嗎?
她不相信,她警惕地向後退一退,卻牽動了插着聖劍的傷口,疼痛的呼嚕聲在她的嗓子中傳來,引起了眼前男人的注意。
“你怎麼了嗎?看起來挺痛苦的樣子啊”李金方晃晃悠悠的地繞到大狐怎麼狸的身後,公主想阻止一下卻無濟於事。她失算了,獵妖師的聖劍是妖族的剋星,在它的面前,龐大的最強生物——妖族還不如一個弱小的人類。
“這裏有一把劍啊,沒事吧!”男子的聲音有些急切,插在她背部的劍恰好在男子面前。“要怎麼辦?”
“拔……下來。”她思考過後實在想不到辦法,只能嘗試着向這個人類求助。
“拔下來就好了嗎?不需要止血措施嗎?”李金方說著,雙手放到了看上去就足夠質量的劍上,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在她用力的一瞬間,緊咬着大狐狸不放的大劍輕易地脫落,李金方也失去了平衡倒在了地上。
“我的腰……你沒事吧?”
李金方捏着腰起來時,看到狐狸的傷口緩緩癒合,不由得讚歎一句:“真神奇。沒事了哦?”因為李金方還是懂一下醫理的,所有知道傷口在冬天多難癒合。
狐狸的頭伸過來看看傷口,又看向那個人類。
“謝謝……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只是看你很痛苦的樣子而已……”李金方仰起頭,腰間卻再次傳來了咔嚓聲。
“疼疼……你的頭可以低一些嗎?我還是第一次和這麼大的狐狸說話,我剛才摔到了,剛才我的腰好像摔的時候受傷了。”
公主看着眼前的男子,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感情波動。
公主變成了人的樣子。這樣就不用李金方仰視了,然後公主伸出手朝向李金方的腰部。李金方只感覺到一股暖流,腰上的疼痛就沒有了。
“啊~真是神奇!”李金方看着狐狸氣息升起的火堆,以及在身邊變成了人形的裸露的白髮少女“狐狸”將自己的風衣披到她的身上。
公主縮在她的風衣中,大致講述了自己的來歷,變成人形之後,坐在李金方的身邊也能聞到他身上濃郁的酒氣。
“那個……姬白雪是吧?我是李金方。也就是說你來自異世界吧?真是不容易啊。……我也是啊,整天工作也沒法好好休息,在家也是一個人……對了,公主你在這個世界也沒有地方可去吧?”
公主點點頭,和人類交談讓她有些不習慣。
“那麼,要來我家嗎?我保護你啊,一輩子。”
李金方對着公主輕輕一笑,那份真摯無一絲雜念的溫柔,與記憶中的姬將軍緩緩重迭。
冷風在山中亂吹,好冷……但是,又好溫暖。公主的臉上留下一道淚痕,公主重重地點點頭。
“嗯!”
那一天,她終於找到了,自己所期盼的,自己所嚮往的——在那未曾到達而最終停留下來的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