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功過人

輕功過人

與此同時,一陣巨浪急速拍打而來,活生生從海岸側壁上卷下一片碎石,又翻滾着消逝了。

裴郁離頓覺喉嚨一片乾澀,後背處的溫度順着脊骨攀上來,燙得他在那一瞬間無所適從。

眼角的余淚折射着清晨的輝光,晶瑩剔透的表象下卻是一場夢魘,險些將他牢牢罩在其中。

好在夢總會醒來,他掙扎着驚醒,幾乎是立刻將洪水般的所有情緒吞咽下去。

這些情緒又像是鋒利的刀片,猛烈而無情地劃過他的聲帶,於是再開口時嗓音便有些嘶啞。

“浪。”他低聲說。

身後寇翊的聲音似乎滯了滯:“...這裏距海面至少三米,放心,浪沾不濕你的鞋。”

浪沾不濕,可有人沾得濕。

裴郁離從未想過一個人的胸膛可以如此滾燙,隔着一層厚厚的黑毛大氅,依舊毫無阻礙地灼到他的皮膚。

他稍稍往前移了一些,似是下意識要逃離什麼。

胸口的兩塊碎玉就在此刻互相碰撞了一下,沉悶的聲響經久不散,在他的眸子裏染上了一絲陰鬱。

“寇爺的要事談好了?”他完全平靜下來,方才的倉促不復存在。

寇翊深深看了一眼他那纖瘦的背影,終於上前與之並立,攬住他的臂彎也隨之放開,答道:“無甚要事。”

裴郁離側身過來:“幫主可有許我入幫?”

“放心,”寇翊也低眸看過去,“沒人會不許你入幫。”

兩人靜靜對視了一瞬,裴郁離一聲輕笑撇開了頭:“多謝寇爺,那接下來,我要做什麼?”

他話剛出口,卻覺耳後勁風猛地襲來。

來不及多做反應,雙腳已然一錯,右腳腳尖點地,整個身子迅速旋轉一圈。

寇翊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左臂逆向一彎便去探他脖頸,指尖處一陣冰涼的觸感掠過。

裴郁離已經曲腰下去,本就偏長的大氅幾乎沾地。

寇翊眉心當即一跳,單手圈住他的腰身將人摟了回來,腳下動作卻未停。

難為裴郁離被人一手按在懷中,還能迅速向後收腿,躲過了寇翊左腳的攻擊。

“寇爺!”裴郁離的腰被死死扣住,腳下動作遠不及寇翊迅猛,心念一轉立刻向上躍起,無賴似的雙臂掛住寇翊的脖子,雙腿直接死死纏住了寇翊的膝蓋。

這個姿勢並不舒服也不雅觀,寇翊只得手上一發力,連帶着裴郁離整個人向上移動了幾尺。

這回變成了纏住寇翊的腰身不放,尖尖的下巴還杵在他的肩膀上。

“寇爺這是做什麼?”裴郁離喘着氣問道。

“無人阻你入幫,可你起碼得交代清楚了。”寇翊哂了一聲,“你一個李府家奴,如此身法是從哪兒學的?”

“我哪有什麼身法?”裴郁離裝糊塗。

“是嗎?”寇翊往海岸邊挪動一步,抓住裴郁離后心衣物往後一扯,自己微微躬身。

裴郁離的身後便是洶湧的波濤,碎浪一層層濺起,打濕了他垂下的發梢。

他只能牢牢用手掌箍住寇翊的脖子,兩隻腳同樣死死勾着,以免對方一個鬆手將他扔下去。

兩人方才還並肩而立面上含笑,一言不合就變成了現在這副對峙的模樣。

幫眾們原本不敢用打量裴郁離那般直白的目光去打量寇翊,這時候也忍不住要注視過來。

這倆什麼意思?

“這怎麼還打起來了?”

“這怎麼還摟摟抱抱的?”

同時問出這兩句話的兩個幫眾一愣,互相對視了一眼,突覺男歡女愛就是複雜,於是老實巴交地繼續運貨去了。

“好了好了,”裴郁離發梢全被打濕,墜得不舒服,他妥協了一步,說,“我只是會些輕功,傍身用的。”

寇翊自然沒有輕易饒過他,甚至放開了托住他背部的手,問道:“僅是‘會些’?怕是謙虛了吧?”

“那怎麼?”裴郁離又喘了口氣,“我說我輕功出神入化踏雪無痕,寇爺才相信?”

寇翊不跟他打嘴仗,只問:“貨船舵艙旁只有一處逼仄的管道勉強可以容身,你怎麼潛進去的?”

“等。”裴郁離答,“我身形瘦,窩在那管道中,等待戍龍幫眾交班。潛入舵艙后,再等第二次交班,才得以對指南魚做了手腳。”

這確為實話,那日他深夜離開,直至第二日正午才出現。

而且,他身着的寇翊的外衫確實全是污臟。

“耐心不錯。”寇翊皮笑肉不笑地誇了一句。

“是不錯,”裴郁離接道,“寇爺現在可以放我下去了嗎?”

“我問你如何學會這身輕功,你還未答。”

“我為李府家奴,少爺們修習武藝時,總能窺得一二。”裴郁離答得順暢,“偷師總不觸犯天鯤的哪條律法吧?寇爺這也要管?”

“你一個奴僕,學它做甚?”

“技多不壓身,這不就派上用場了嗎?”

裴郁離有問有答有理有據,寇翊卻覺得這些回答都是毫不走心的敷衍搪塞。

可他偏生問無可問,於是將咄咄逼人的目光從裴郁離的臉上移開,好歹直起身子,往後退了一步。

裴郁離順勢起身,重新將下巴搭回了寇翊的肩上。

“......”寇翊神色一滯。

不跳下去,怎麼反倒抱上來了?

“太冷了,寇爺。”裴郁離嘟囔着道,“我等你許久,快凍成冰坨了。”

“......”寇翊心說他這身材頂破天了也就是個冰稜子,還談不上什麼冰坨。又感受到他的確攜着滿身的寒氣,厚實的黑毛大氅似乎並未起到什麼功用。

方才口齒伶俐絲毫不饒人,現在又來撒嬌耍混做什麼?

寇翊餘光瞥了瞥一旁聚集着的幫眾,他其實比誰都明白,這姓裴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天鯤幫勢大人多,魚龍混雜。

每個都是在江湖裏混過日子、身上帶着些本事的,背負着情債仇債殺人血債的也不在少數。

裴郁離這樣的年紀閱歷,放到這樣的幫派當中,往好了說是販夫皂隸人微言輕,往差了說便是任人差遣任人欺負。

更何況,他這身形長相...

若是不倚仗着寇翊給他些庇護,只怕挺不過一日,便不知要如何被分食抹凈了。

此前在李家貨船上,他便用過這招,讓當時的其餘四個天鯤幫眾誤以為他是寇翊的榻上情人。

一招鮮屢試不爽,說白了就是找個強有力的靠山。

看似嬌滴滴地耍賴,實則全是小心思。

寇翊感受着咫尺之間的氣息,雙手都不自覺的緊握了片刻,才緩緩鬆開,上移去扶住裴郁離的腰背。

這不是他一直以來的行事作風,卻是他當下做出的選擇,他不介意陪着對方做戲。

兩人這邊“床頭吵架床尾和”的間隙,天已然大亮。貨物搬卸得差不多了,另一批天鯤幫眾前來換守夜幫眾的班。

領頭的幾個越往港口來,臉上的神情越是精彩。

他們可從未想像過寇翊身上還能抱着什麼人,還沒有被一刀砍下去?

這披着黑毛大氅的小女子也算是有點本事!

“那好像不是女子...”有人低聲道了句,“你們瞧他的腳,女子的腳哪有這麼大的?分明是個男的。”

其餘人看清楚身形后,便有人往地上啐了一口,聲音居然攜了些火氣:“這寇翊不是慣常清心寡欲還多管閑事嗎!原來他娘的自己好男色,裝他娘的什麼正...”

“哎!”那人話未說完,已經被旁邊的人打斷,“我說熊老二,你敢在這裏發狠,有本事上他跟前去罵。”

“我怎麼不敢了?也就是幫主拿他當塊金餑餑!否則...”

“別吹了,你們哥倆兒真有本事,能被他毀了好事,還當眾搶了東西?”人群中傳出一聲嗤笑,“光是記仇,嘴上耍狠,有本事報復回去啊。”

那被喚熊老二的人一時氣急,喘了好幾口粗氣,不再言語了。

守夜幫眾過去交班,港口還算是有秩序。眾人便看見寇翊抱着那瞧不清楚臉的小郎君,轉身走向一艘船。

那是獨屬於寇翊一人的住船。

“嘖嘖,你們不知道,寇爺那姘頭長得有多帶勁!”

“可惜了了你們沒瞧見,那長相,別說是男的,就是男妖怪我他媽都認了!”

關於裴郁離外貌的驚嘆還在繼續,可被討論的當事人已經消失在船艙邊。

寇翊剛一入艙,便聽外面有人在喚:“寇爺且慢!”

他停下腳步,裴郁離也隨之抬起頭來。

甲板上的幫眾瞥了一眼裴郁離的臉,清清嗓子道:“幫主有要事相商,想請寇爺再去一趟。”

“哪裏?”寇翊轉過身。

“幫主說在貨倉等您。”

裴郁離識趣地放開了雙手,終於從寇翊身上下來,將肩上大氅解下遞過去,問道:“這回還叫我在外面等你嗎?”

寇翊接過大氅抖了幾下,將本就不多的溫度抖散了,眼神從裴郁離的身上一滯即過,邊走邊道:“去我的房間好生待着。”

話音未落,人已經不見了。

棉簾被衡重圓木扯着撞回艙門上,噠的一聲。

裴郁離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緩步上前,又將那棉簾掀開一角,注視着寇翊前行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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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撩精美人我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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