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抵賭債

萬順十一年，東陽縣，梨花村

五月的天已悶熱得像一鍋滾燙的粥，而梨花村村尾的竹林卻是涼爽宜人。只因竹林前面有一湖，湖面微波粼粼，湖畔柳枝輕揚。

此時，古老的柳樹下站了不少看熱鬧的村民，個個勾頭接耳，肆無忌憚地討論起湖邊這戶人家。

“終究不是親生的閨女，說送走就送走，可憐了福星這丫頭。”

“可不是嘛，杏荷明明比福星還要大上一歲，許歪嘴咋不把親閨女送走呢？”

“就算許歪嘴捨得把杏荷送去，他婆娘張氏也不同意吧，張氏還想着給杏荷找個官爺當女婿呢！”

“說到底還是許歪嘴這個爛賭鬼不好，把家裏的幾畝田產折騰完了，這會把福星也賭沒了。”

“唉，這丫頭命苦啊！在許家做牛做馬，去了高家還不知會遭到何樣的虐待。”

“可不是……”

村人們嘴裏說著同情的話，眸光卻閃着看熱鬧的興奮勁兒。說白了都是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能有幾個是真心來勸阻的？

而人們熱烈議論的這戶人家正是梨花村最出名的落魄戶。

出名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這家人又窮又懶，而是因為這戶人家總是做出一些出閣的事。

打從祖輩開始堂兄妹的近親成婚，之後生出許歪嘴這個有先天缺陷的兒子。

為了給許家留後代，許歪嘴成年後他爹娘砸鍋賣鐵給他買了張氏當媳婦。

張氏在張家村名聲不好，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女子，家裏的父母兄嫂都恨不得早日把她嫁出去。

張氏進了許家門后，加上許歪嘴也不是什麼好兒子，不到兩年時間夫妻倆就把他爹娘氣得相繼離世。

許歪嘴雖然渾，但他知道傳宗接代的重要性，可張氏進門三年也沒動靜，直到第四年才生了閨女杏荷。

杏荷出生後身子一直不好，三天兩頭生病。許歪嘴為了給閨女治病，在張氏的慫恿下沾上了偷雞摸狗的毛病。

在村裡人見人厭，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後來許歪嘴不知從哪打聽來的消息，說買個幼童能把閨女杏荷身上的晦氣轉到幼童身上。

在村裡消失了一段時間，回來時就帶了一個剛出生的女嬰，取名許福星。

許福星來了許家后不僅杏荷的身子大好了，張氏還連着生了兩個兒子。

有了親生兒女，許歪嘴和張氏哪還會善待養女許福星。

隨着許福星慢慢長大，夫妻倆不僅逼她干各種臟活累活，稍有不順他們心意還得挨打挨餓，三個親生的孩子也有樣學樣，不時對她拳打腳踢。

受傷是家常便飯，餓肚子是常態。

就這樣一個可憐的小女子，今日還被通知‘她被送去抵賭債了’。

“你莫覺得很委屈，我許家養了你十年，如今家中有難，讓你報答一下有何不妥？”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許家就是被你這個賠錢貨哭晦氣的！難怪這兩年運道如此差！杏荷！把她的包袱拿出來，保人馬上就來接人了，由不得她不走。”

名叫杏荷的少女朝伏在地上的許福星冷笑一聲，得意地揚起頭，轉身進了另一間茅草屋。

“娘，這件衣服我還能穿，憑什麼讓她帶走？！就不給！”杏荷從小包袱掏出一件已經洗褪色的半舊粗布裙。

張氏白了女兒一眼，小聲嘀咕，“總不能讓她穿着滿是補丁的衣裳進高家吧？給她！過幾天等你爹拿銀子回來再給你買件好的。”

“那好吧。”聽見張氏要給她買新衣裳，杏荷這才同意把衣裳給許福星。

就在母女倆小聲嘀咕時，伏在地上的瘦弱身子突然上前抱住張氏的大腿：“娘，求求你不要把福星送走！福星保證聽話，一天只吃一頓！除了洗衣做飯，餵雞鴨，上山砍柴，收拾碗筷，田裏的農活，我晚上再熬夜做綉品給你們買肉吃，我答應你去孤女山採藥換錢給弟弟們買零嘴......”

許福星悲痛大哭，配上她慘淡的生活，讓聽者為之動容，為她憤憤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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