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二十八 終難瓦全
蕭寒煙醉眼一覷他,甚是殘忍道:“是哦。我蕭寒煙平生,最討厭軟弱無骨的人,何況你作的還是最下流之事。其實以你的成就,根本不能讓我看重,我卻很可笑地垂憐了你,哪知你竟還下作至此。凌霄,你讓我很失算、很懊惱了呢。以後我當然要整治你的品行,否則你怎配跟着我?現在,我再說最後一遍,還有四鞭。”
凌霄卻已聽得侘傺住了,怔怔站在那裏,心中因大得感悟而燦爛地笑着:“原來,所謂希望,只是為了預備給失望的東西。”
“王爺到底是閱盡世事的人啊,說的可真是人生至理。其實希望對於我這種人而言,本就是不該有的奢侈東西,只是我又執迷了。好在以後不會了,再也不會那麼不本份了。”
此前,他還固執地抱着一絲僥倖、死都不肯放棄的那個希望,這一刻,卻是真正地、徹底地破碎了……
蕭寒煙見他毫無動作,目光寒懾了起來,正欲出手——
“你儘管打!我從小就習慣了的,一點關係都沒有。”
一個讓凌霄完全沒有想到的聲音急急響了起來。
凌霄震驚地一望連臉都未轉的賤奴,竟一下就悟到了他的回護之意,那本已一片黑暗的心中,直如照進了人性尚存的一線光明……
蕭寒煙輕笑了一聲,恢復了慵懶之態道:“不要讓我再等你,否則,我會讓你縱斷了這條胳膊也得把事作完。”
凌霄回過神來,目如涌血般的看了他一眼,一橫心對賤奴疾風驟雨般的抽完了那四鞭,隨即一把扔掉了皮鞭。
賤奴也即一陣風似的行動起來,都不用人幫忙地給自己後背撒上了重生粉,穿上衣服后又把地上的血污等全收拾乾淨了;一徑動作熟練得簡直令人髮指。
蕭寒煙冷漠地倚在榻中,此時眼中含笑地一瞅凌霄道:“下去吧,留凌霄一人侍奉就行了。”
凌霄只見他一副如視玩物的眼神,竟與王爺如出一轍。他心中深深地泛起了一股寒意,整個人都像墮進了萬丈寒潭之中……
賤奴竟然抗命道:“主君,你今天情緒異常,而且喝得也太多了。若是實在心裏過不去,拿我排遣便是,就別再消遣他了,他這才剛來,適應不了你那些戲弄的,以後還有得是時間好好侍奉主君。”
凌霄猝然轉目,又感動又驚愕地看着他。
蕭寒煙笑開了:“凌霄,你看他對我好像很恭順是吧?其實他可是很有性格呢,時不時就會頂撞我;只不過我很多時候也都很無聊,也樂意同他耍耍而已。”
凌霄愈發地愕然了,卻見蕭寒煙已轉向了賤奴,曖昧的玩謔笑意浮流於唇間道:“雖然我早看出你們倆個會很投合,可是你的速度也太快了。今天才相識你就對他關照至此,為什麼哦賤奴?是因覺得你們的年齡、處境都很相似,或是尚有什麼不自知的情況?”
賤奴竟也無所適從了,完全答不上話來。
蕭寒煙的神情瞬息就變得冷酷道:“現在我有了新玩具會擱着,還對你有興趣么?”
賤奴甚是惶窘了一下,卻竟還驟然一跪,執意不去道:“主君,我知道你其實覺得他很可貴,也是很顧重他的,所以才會對他格外負氣。可是他還不了解你的真性情,你這樣會給他造成很大的誤解和傷害的!”
凌霄還完全沒法理解他的意思時,蕭寒煙已對賤奴輕飄飄地揮了下袖。
那也就似很隨意地一揮袖,賤奴也就似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般的跪着。
凌霄卻莫名心驚,緊張地凝視着賤奴——果不其然,下一刻,一絲鮮血,就從他那緊緊閉住的唇間滲了出來。
凌霄方一個激靈,便聽蕭寒煙那冷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早也教導過你,人與人是不需要有感情的,那太浪費、太危險。”
賤奴隨後就一叩而起,轉身走了出去,再也沒有看過凌霄一眼。
偌大的豪室中驀然沉寂了下來,竟似有種令人窒息的氣氛。
凌霄怔怔地看着蕭寒煙,僅在這一瞬間就回想起了很多事——
蕭寒煙在初見他時露出的那種竟似驚艷之色。
王爺的那些話:“本王早該想到,他出脫成了這般妖艷的模樣,你也是會着迷的!”
“他不會對你有那種心思,那你覺得他是看中了你哪點?就憑你這區區一身,除了這副希罕的色相,還有什麼是能入得了他那雙高眼的!”……
蕭寒煙忽似有些躁熱地扯開了領口,露出了壯美的胸肌。
凌霄驀地咧嘴一笑,十分識相道:“主君想讓我侍奉什麼?侍寢么?”
而蕭寒煙竟然吃了一驚般,隨後就似欣賞得牙都痒痒道:“看來你還真是早作慣了這種事呢,明白得很么?”
凌霄毫無慚色,逕自痴迷般的望着他那片裸胸,心態異變地想,到底不虧是自己傾心了六年的人啊,也早該想到的,他那身體必是和他那面容一等的絕美,具有着同樣銷魂奪魄、顛倒眾生的魅力!委身給他,總比給王爺、給任何別人都好!
凌霄愈發笑開了:“那若是我把主君侍奉好了,主君能不能答應我救個人?”
蕭寒煙也笑:“行哦!只要你能把本尊侍候舒坦了,我興許還能答應你許多事呢。”
真是驚人的相似!
凌霄萬分好笑地想:“王爺也說過這樣的話呢……”
但聽蕭寒煙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不過你是自己也認為這身子很出挑,就堪與本尊做交易了?”
凌霄笑得滿臉媚賤道:“奴才卑微之人,別無長物,唯有這具皮囊,據主子說還是很希罕的,應該還值幾個錢,就權且與主君你交易一下了。”
蕭寒煙笑得咬牙切齒道:“是么?想必你通過賣身,已在舊主那裏得到過不少好處吧,這是吃甜頭吃得都上癮了?”
凌霄再也不說什麼,很乾脆地解起了褲子,兩下就把自己脫了個精光,赤條條地展現給他。
華美精緻的玄衫一飄,上面的雲煙綉紋都似真的飛動了起來——蕭寒煙已霍然下榻,逼近到了他面前,滿眼都是凌霄看不懂的恨鐵不成鋼之色。隨後就圍繞着他,十分賞臉地遍體觀賞道:“不錯,確實是一副很曼妙的身子。可是你萬不該讓別人,還是讓那麼個最噁心的老東西給搞髒了。”
凌霄早已拋棄了羞恥,硬挺着那留有不少“歡愛”印記的身體,覥臉道:“雖是髒了,可只是陪主君玩一下,也沒什麼影響,說不定已有經驗的還更能讓主君舒坦呢。”
蕭寒煙煞是邪氣地扭了下腮,旋即輕笑道:“小哈巴狗,你可真是夠賤的,還說自己不是媚骨?”
凌霄笑道:“我本就已是主君的奴么,現在還有求於主君,怎麼能不獻媚呢?”說完就與他擦肩而過,一派媚態地自己爬上了他的榻去,全身舒展地躺好,不但雙手都乖乖地放在了兩邊,就連雙腿也岔開了,以一副最好的姿勢陳獻給他。
蕭寒煙緩緩走了過來,負手而立,冷冷地看着他,就像個高傲無情的神靈俯視着低賤不堪的芻狗。
凌霄沒有像在對江冠雄時那樣閉上雙眼,而是睜得很大地正視着他,正視着那張曾驚為天人、奉若神明的絕世面容。
那張面容上盪開了玩謔又殘酷的笑意道:“以後給我牢牢收起你這副媚性,再也不許讓任何人碰。”
凌霄微微一哂,一雙媚眼橫波入鬢,卻又空洞得似盲人般道:“不會再有以後了……”
蕭寒煙沒有聽出他話中的深意,只當他在應承自己,冷笑了一下,滿含輕諷地一掃視他的“橫陳玉體”,卻忽然醉光一凝,停留在了他的腳上。
凌霄還什麼也沒反應過來,一隻溫柔如初的手就握住了他的一隻腳,“釘傷。他強逼過你?”
卻說凌霄的那些舊傷已基本痊癒,皮膚上已看不出什麼,就只剩了些內創,還有那趾甲上留有一點痕迹,不使勁看也看不出來。而蕭寒煙只認真看了一下就認出是釘傷,而且那眼中還似動蕩起了一絲憐惻……
凌霄那已如死灰的心登又復燃了一下,直騰起了些期望,正想對他解釋兩句,蕭寒煙那眼中卻又成了一片輕蔑,輕輕放開了他的腳,復然昂立道:“所以你就屈服了?而且還是那般緊着獻媚?你在見到我時還大表一直在極力自強,敢情就是修鍊到了個這麼差勁的份上?”
凌霄又被狠狠打回了原形,愣愣看了他一瞬,收回了目光,直對着上方,心中已一片蕭涼,卻猛地直想狂笑:“你可真是個最超級的大傻瓜啊,都到了這個地步竟還能生出希望呢!所以你受到的這一切都是活該,你就是活該被作踐死的!”
蕭寒煙卻還沒完道:“你比同齡的賤奴,可真是給他提鞋都不配。”
凌霄再也忍不住道:“那是。奴才哪有他那般榮幸,可以跟在主君身邊受教。”可話一脫口,他也就覺到自己到了此時還能爭這個嘴也真是夠可笑的,那心情又一下沉落了下來,異常蒼涼地嘆了口氣,宛如把一切生氣都嘆盡了般,只想:“讓這一切都儘快結束吧,儘快解脫吧。”
他便道:“主君還是快作正事吧,需要奴才怎麼侍奉才能舒坦就儘管來,完事後就請趕緊去履行你的諾言。”
“哦——看來是個相當看重的人啊,”蕭寒煙稍微有點在意了:“而且能找上我,也不是個那麼好救的人吧?你讓我救誰?”
凌霄直直望着上方道:“十分出名,主君一定聽說過,華飄羽,現就囚在王府大牢裏。”
他此前也猜想過蕭寒煙的反應,可也全沒料到,蕭寒煙先似大為意外、隨後就似大為可笑道:“我怎麼可能去救他?!”
凌霄騰地就坐了起來,驚急道:“你為什麼不能去救他?!”幾乎同時,他腦中就遽然響起了一句話“我也確實被親王都不知怎麼能尋來的黑道魔頭打了個一敗塗地”,隨之,一個萬分可怕的念頭就冒了出來……
然而卻聽蕭寒煙道:“自古正邪不兩立!這點常識你會不懂?何況我和他還皆是兩道此代中的頂尖人物,他都可謂是我天生的對頭,我不殺他都不錯了,還救他呢?!”
凌霄馬上就接受了這個也甚合情理的原由,可也愈發驚急了起來,目眥欲裂道:“可我已對你裸裎相奉了!”
蕭寒煙大為嗤笑道:“是我讓你這樣的么?‘爾為爾,我為我,雖袒裼裸裎於我側,爾焉能浼我哉。’”
凌霄十歲前一直受到着最高等的教育,是知道這句孟子之語的,反倒是愕於他這麼個哪會有甚文才的黑道老大竟還懂這個,而且這還像是自己在玷污他一般,一時簡直想大笑……
但聽蕭寒煙又似來氣道:“你自甘墮落也罷了,居然把我也認成和你、還有那老東西一樣的人,你可真該死哦。”
凌霄立應一聲:“是,我罪該萬死!可無論如何,你也是答應了我的!”
蕭寒煙氣笑道:“我那只是順着你的話玩笑了一下而已,難道你會看不出來?若是別人,我也盡可為你走一遭,他?哼,我得是多有毛病才會去救他!”
凌霄一雙吊梢狐眼睜得滾圓,緊緊凝視着他,一字一字都如血淚凝聚道:“你要食言?”
蕭寒煙似覺他一味無理取鬧般,神情先一煩躁,隨後便寒懾了起來,一股威不可犯之氣自然流發、凜烈逼人,竟讓此時滿腔激動的凌霄猶一個瑟縮!可當凌霄以為他就要發威時,他那所有神情卻都如煙消雲散般化去了,唯剩一片冷漠道:“我蕭寒煙此生,有諾必行,此次雖是戲言,我也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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