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十四 三司會審
金昌基濃眉痛顫,可目中透出的意志卻堅定得嚇人道:“飄羽,你實是眼光敏銳,可你現在洞悉已然太晚了,也是我,利用了你們的一腔真情。”說著就仰天慨嘆道:“流耀哥,飄羽弟,我辜負了你們!可國家的利益高於一切,這是我身為鮮國世子,註定要擔負的使命。”
華飄羽再無一言,倏然就對他出了手,去奪回那封契書——其實他也能想到,金昌基既敢如此坦承,就必是已有恃無恐的!可因目前的局面猶是他完全可以掌控的,以他的武功,再來上一摞金昌基也不是對手,只需眨眼功夫就能奪回契書,所以在他出手這時,還是沒覺得事情已經嚴重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然而就在那一瞬,一股簡直如雷霆萬鈞的力道就從那側絲帳後向他攻來!
華飄羽竟被迫得后掠了一截才脫開攻勢,而那麼大的一股力道竟精準到連桌上的杯盤都沒掃動一下。
隨後,屋中就異常沉靜了下來,對方並沒有急於再攻,華飄羽也沒有再動,就屹立在當處,滿面冷峻、目不轉睛地凝視着那方——
兩扇絲帳仍在不停地翻飛,無風自動,滿幅桃花如花枝招展、春意亂鬧,說不出的惹人煩亂。
露出的裏面果然置着張供人小憩的小榻,而榻上竟虎踞鷹趾般,赫然坐着一人!
一個看似還很年青的男人。
一個如鬼魅、惡魔般的男人。
一襲華貴黑衫,一身慵懶而坐,一副高傲放肆的姿態。
一頭長可及腰的烏髮,可縱是要對強敵也一點未扎,就如流瀑般披着,猶是一種很狂放的姿態。
臉上戴着一隻精製猙獰的魔鬼面具,甚顯恐怖而又有種殘酷的美感,露出的眼和嘴都形色極美,正對他顯露着無比邪惡的笑。——
華飄羽已有多年不知震驚是何味了,可僅在剛才一剎,這個人,就已讓他兩次感到了震驚。
其一,這個人,竟能發出那般高深莫測的功力。
其二,這個人,和自己同處一室了那麼久,自己竟然一點也沒覺察到!
可以見得,這個人,就是敵方早備好來對付自己的,也必是敵方已確認,肯定能對付得了自己的。
而他還已看出,這個人,對於此等要緊之事卻一點不急,似對自己大有玩弄之意……
早已躲在一角的金昌基,以一種異常悲哀的眼神看着他,就像在看着個已落在老虎嘴邊的獵物!
華飄羽瀟然一揚右手,但聽一聲龍吟,腰間所佩的矯邪神鋒已鏗然出鞘,游龍般飛入主人手中。
金昌基不料他竟毫不自大,這一起手就出了劍,倒又有些驚惶起來,生怕親王“大吹特捧”的那名使者並沒有那麼神道!
而那人卻愈發開心地笑了,還故意扭了下腮,似顥興地待嘗着送上前來的美味——那種已邪詭到極點的笑樣竟還頗有魅力。
華飄羽颯然而上,一條瀟姿輕疾如電,所到之處,那兩扇礙眼的花帳先斷落委地,就似同時,人也已至榻前,神抶電擊般的一劍直向那人刺去。
金昌基雙瞳一縮,竟直有滅頂之感,隨即卻見,本還慵懶而坐的那人已從榻上生生消失了!
華飄羽那柄所向披靡的矯邪劍竟全然落了個空,這幾乎已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快,太快了!華飄羽心內感嘆了一聲,已知自己不能再有半分手下留情了。
他從容地收勢抬頭,仰視着已騰空而起的那人,但見他負手而立在梁下,竟能就那樣停駐於空中,簡直如踩着實物一般。
華飄羽心中微微一沉,已又見得那人的輕功比他還好,而他最為清楚,自己的輕功已經好到了一個什麼程度!
要說華飄羽那輕功不止已達頂峰,還有靈功加助,已至出神入化之境。亦幻界千年以來,既會武功又會靈功的人都屈指可數,更別說還皆能有所成就的,就算向太虛也沒這份本事。華飄羽但因得天獨厚才能練至如此,可眼前這個人竟比他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人傲然俯視着他,猶是邪惡地笑着,隨後酷酷地一舉右手,斜在頷前,再一揮袂,一道細小的銳光猝然就疾飛而出,直朝他射來。
華飄羽極度敏銳地橫劍一擋,狹窄的劍身毫無誤差的碰飛了那物。
然而華飄羽亦感虎口一陣發麻,簡直難以置信,那般微如芒刺之物竟能帶有如此威力;並且以他的眼力,竟直到此時都沒看出那是何物,雖也覺得應該是針,可其閃現的光色又不像。
那人驀然直直落下,玄衫飄飛,威嚴俊偉,竟有種神明降世般的震撼氣勢!可當他落回榻中后,就又成了那種慵懶傲肆的坐姿,對已近在咫尺的華飄羽簡直視如玩物。
華飄羽也暫沒急進,如岳峙淵停,冷眼靜觀着他裝神弄鬼。
那人果又作勢舉起了右手,斜在頷前,這次沒再動作,似要給他充分展示一般——那姿勢竟還頗為酷美。
華飄羽這次也當然看清了,在他食中二指之間果是挾着根針,卻非平常鐵針,也非任何常見質地,呈着種似玉非玉的顏色,當然那也不可能是易碎的玉做的,總之其物就和其人一樣的詭異。
那人一直在邪惡笑着卻沒發出過一點聲音的嘴,此時卻說起話來,本是一種略帶低啞、極具磁性的嗓音,卻因含着刻意的譏玩和壓伏,而有了種如磨着沙礫般的極其刺耳的怪腔:“還敢先攻擊我?你真是自不量力。”
華飄羽目中發出了傲然的鋒芒,直直刺向他道:“是么?以前還真沒聽人這樣說過。”
那人一閃慍色,旋又戲笑道:“哦,也對,他們可不是把你都要捧到天上去了么。據說,你是白道此代的第一高手?”
“是。”
那人笑意更盛,“那你知道黑道此代的第一高手是誰么?”
“以前不知,現在看來就是閣下了。”
那人似很欣賞他地一笑:“你很聰明。”
華飄羽也似很欣賞自己地一笑:“是。”
那人又道:“你亦是此代的第一美男?”
“那都是大家亂傳的,未免誇大了。”
那人方一張口:“那你知……”
華飄羽已道:“黑道此代的第一美男,那當然也是閣下你嘍。”
那人竟似又氣恨了一下,再笑道:“是哦,咱倆簡直就是天生的對頭呢。”
華飄羽彬彬有禮道:“哦?可我和你未必就能列在同代呢,你看去雖也很年青,可比我似乎還老了不少。”
那人笑色盡散,絕美的雙眼陰冷覷視着他道:“我會讓你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價。”
華飄羽心中一笑:“原來你也是很容易被氣到的么。”面上則如常道:“那是難免要領教的。”
那人再不廢話,右腕一扭,指間之針就向他飛來。
真是太凌厲了!
又是如此之近!
卻聽一聲龍嘯,華飄羽已又快如閃電、分毫不差地劈落了那根針,隨即三尺龍泉就如翻江倒海般橫絕而上。
那人也並未像表面一樣輕視他,飛身下榻,乾脆利落地一撒右手,一柄寒光驚世的窄刀便化出形來,赫然在握!
華飄羽心道:“此人果真靈功深玄。”手上卻無半點滯緩,與他鏗鏘交鋒在了一起。
這真可謂是兩大絕代高手的巔峰對戰,場中剎時直有驚天動地、風雲變色之勢!
二人都身法極快,但華飄羽是飄逸如常,輕靈若舞,那人卻幾若瘋狂,一頓兇殘利落地衝刺砍殺,就像撲食的惡虎一般!那頭長發飄灑勁飛,也確實是絲毫沒有妨礙到他的動作。
金昌基雖早蒙親王告慰這位使者定可保他周全,可真正一經歷上這“神仙打架”,還是嚇得面色如土,生恐被他倆波及到。但眼花繚亂地關注了片刻后,卻又血脈僨張,只覺那一赤一黑兩條身姿雖各有風格,卻無不雄美勁爆,讓他就像觀賞到了一場平生僅見、精采絕倫的武術表演!
華飄羽縱處在那般驚險膠着的戰勢中,卻還注意到那人左臂似有不便,竟像帶着殘疾,心頭驀然想起一人,可因二者的神情及氣質都相去甚遠,他此時又無暇分神,便也就罷過了。
而高手決鬥勝負只在一線之間,又一個激烈回合后,那黑衣人忽又不再用刀了,翻手就是一針射來。
華飄羽這次再也不及反應,大着了他的道,那針正中左肋,竟直沒而入。
華飄羽堅毅地挺立着,不虞以他那般修為竟還會如此下作,再三地用暗器傷人,當下再也按捺不住早懷的憎惡,盡露於目中。
那人一振手收去了長刀,負手而立,傲諷道:“別再硬撐着了,本座這寒冰針可來自‘寒冰地獄’,是個凡胎肉*體都消受不起,你還站那麼直的給誰看?”
華飄羽自打那針入體,就覺一股詭怪的寒氣從肋間直漫向肺腑,愈用內功抵禦愈覺得寒痛難當,那種奇異而利害的難受感都已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他確實已是在硬撐着的一聽那人此話,憤意頓時激發,從牙關里蹦出兩字:“卑鄙!”
那人竟羞惱道:“你才卑鄙!”隨即明白過來了他指得是什麼,竟還氣得辯解了句:“我這可非暗器——哼,是你少見多怪,還敢滿嘴胡唚!”
華飄羽也是很久以後才知,蕭寒煙此招是邪教絕藝“寒冰功”中的一種,此針就是那種邪門內功運化出來的,再則蕭寒煙之前也給他展示過,所以確實也不算暗器。
此時的華飄羽只覺他手段無恥,卻旋省到自己和一個明顯是黑道上的邪徒講得什麼道義?便再無一言,只清高地鄙視着他。
那人大為負氣,爭強冷笑道:“我不用此招也盡可勝你,只是不想再麻煩而已。你技不如人,就少找借口……”
話音未落,華飄羽已陡然一劍劈來。
那一劍蘊着堅韌不拔的強大意力,帶着威武不屈的浩然正氣,在偌大之地中閃起了一片正必勝邪、震爍古今的光芒!
金昌基只覺一陣鋒芒刺目,心驚膽寒,拚命地張目看着,其實也沒看清兩人究竟是怎樣交戰了一下后,依稀黑袂一飄,一排細碎的血珠灑了出來!
旋即那兩團身影便靜止了下來,相對而立,清楚呈現在了金昌基眼前。
金昌基先直吃了一駭,因為那血不是華飄羽的,竟是那使者的,他的右袖已被劃破了一截,露出的手臂上有一道血痕!
隨後金昌基便大鬆了口氣,因為正是那條手臂,已牢牢握在華飄羽執劍的手腕上,而華飄羽就直直伸着手由他握着,似已不能再動一下!
華飄羽沒有再作無謂地抗爭,他已是在極力強忍着體內那股凜烈生疼的寒氣,直挺不屈地面對着那人。
那人驀然恨罵了聲:“混蛋!”手上猛一加力!
華飄羽的腕骨嘎嘣一響,無敵神鋒初次墜落塵埃,隨即他也再不可控地微微寒戰起來,卻仍頑強挺立着,一雙英目也堅毅直視着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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