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五感盡失
“七歲，又是七歲——”
曲文萱低下頭，咬着牙喃喃自語的說道，被遺忘的有關七歲那年的記憶，就像一個看不見、摸不着的謎團一樣緊緊困擾着她。
每當曲文萱想要裝作無事發生一樣吧這段記憶拋之腦後，就會有人跳出來阻止。
“七歲那年，究竟發生過什麼?”
看着曲文萱眉頭緊皺，如此痛苦的樣子，好像深陷漩渦苦苦掙扎不得上岸一般，辛蒼關切的問了一句，“怎麼，難道你都不記得了？”
曲文萱點了點頭，“關於小時候的事情，已經有許多記不清楚了。尤其是七歲那年的記憶，全然忘卻了。”
“竟然真的如此么？”聽了曲文萱的描述，辛蒼咋了咋舌，“我隱隱約約聽千機老人說起過，是葯三分毒，當年你替穆子明試的葯，會讓人記憶混亂，甚至出現空白。”
“我原以為是師傅大放厥詞，亂嚇唬人的，沒想到竟然是真的，怪不得你記不得我！”辛蒼自言自語的說道，臉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曲文萱見了，知道辛蒼一定明白當年的事情，便虛心了下來，態度也變得柔和了幾分，“辛蒼，你能告訴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么？這段記憶對我很重要。”
曲文萱伸手比了個請求的姿勢，少女態度真誠，一雙靈動的眼睛中充滿了哀求的神色。
辛蒼點了點頭，高高的翹着二郎腿，“這有什麼難的，既然你想聽，我告訴你就是。”
“多謝。”
“不過我知道的也不多，只能說一些個別的片段。”辛蒼潤了潤嗓子，將塵封已久的那段記憶娓娓道來。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藥王谷山口，當時你表哥穆子明也是和人交手中了毒，整個人昏迷不醒，你小小的一個人，連拖帶拉的把他帶到藥王谷，跪在地上求千機老人救他。”
回憶起當時曲文萱的樣子，辛蒼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笑來，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這麼狼狽的小女孩兒，自己渾身衣服都臟透了，卻還拼了命的想要保護身後的穆子明。
“可惜，這個毒實在古怪，就連見多識廣的千機老人也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我們查閱古書，硬着頭皮開了藥方。”
“然而，從沒有人真正嘗試過這個，你怕表哥出事，就主動提議要給他試藥。於是，千機老人從你表哥身上取了一點兒毒，下在你身上，再把葯給你。”
…
曲文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這個和現如今的試藥真是太像了。
聯想到來的時候洛牡丹的那番話，以前藥王谷是沒有試藥這一說的，曲文萱忍不住插嘴問了問，“這個試藥，不會就是從我開始的吧。”
“這個么？”辛蒼低頭仔細的想了想，隨後鄭重的點了點頭，“是的，從此以後，師傅發現了用人試藥的好處，所以就有了這樣的規矩。”
“剛開始還是只有一些重大的疑難雜症才讓人試藥，後來師傅不知道着了什麼魔，開始逐漸痴迷於讓真人試藥，最後弄成了現如今的模樣。”
“呵呵。”曲文萱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後來呢？”
“後來的事情你就知道了。”辛蒼攤了攤手，“你和穆子明如今能夠安安穩穩的活着，可見我師傅醫術高明。”
“原來還有這樣一段？”曲文萱喃喃自語的說道，她嘗試着捋清思路，卻發現中間記憶中還是有許多空白碎片。
如果說徐嬤嬤講的那一段算是記憶的開始，那麼在藥王谷這裏更像是結尾，中間則是灰濛濛的一片，還有許多未知。
穆子明是怎麼中毒的，自己又是怎麼找到藥王谷的，這一切都讓曲文萱疑惑。
然而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讓她顧不得思考那麼多。
“看在你我曾經相識的份上，請你認真的告訴我一句，這次我要試的葯，究竟是什麼？”曲文萱猶豫着，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她隱隱約約感覺到，試藥絕對不是僅僅雙腿癱瘓那麼簡單，這背後一定還有別的深意。
果然，此話一出，辛蒼臉上多了一分不自在，他偷偷打量着曲文萱的神色，猶豫着說道，“曲姑娘，要我說也可以，只是你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別被嚇到了。”
“放心吧，我既然答應了做這個試藥人，就做好了回不去的準備。”
曲文萱輕輕一笑，面色平靜而恬美，彷彿生死在她看來不過是極其尋常之事，根本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事實上，自從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世，曲文萱對世間一切早就沒了興趣。
原本支撐她活下來，奮鬥下去的是報仇的信念，可是現如今信念被打破，一切都回歸虛無。
茫茫塵世，曲文萱卻再也找不到一個活着的理由，整日像牽線木偶般庸庸碌碌，不知所為。
若不是有穆子明在一邊看着，只怕她這條命早就煙消雲散了。
如今，她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麼恐懼的。
辛蒼被曲文萱這看淡一切的態度給震驚到了，在藥王谷這麼多年，他早就見慣了達官貴人、販夫走卒、街痞流氓等人前來。
不管是什麼階級，家財萬貫也好，貧困潦倒也罷，在面對死亡時哪個不是哭天喊地，心有不甘，彌留之際如螻蟻般苦苦哀求着上天，不願離開。
可是像曲文萱這樣毫無怨言，一臉平靜踏上死亡之路的，他是頭一回見到。
一想到女子即將經歷的那些，辛蒼心有不忍，男子頓了頓，最終還是說出了真相，“師傅他最近在思考死亡的意義，他認為人們貪戀塵間，不肯歸去是因為被這塵世迷了眼，亂了心。”
“所以師傅想要試一試，若是人五感盡失，看不到，聽不見，嘗不出，碰不見，嗅不出，會是怎樣的一番模樣。”
辛蒼說道，“你如今雙腿癱瘓只是第一步，這是為了防止你逃跑。日後師傅會逐漸增加藥量，直到最終徹底剝奪你的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