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懷孕了 重逢
——
“滾——!!!”
豪華病房內,只有近乎咆哮的吼聲。
被摔出電池來的手機,玉器花瓶,鮮花綠葉,雜誌光碟,滿地的碎物。
傭人和護士被嚇得膽戰心驚,花容失色,再也沒有人敢靠近那個瘋狂的女子。
高大的玫瑰軒窗。
漆黑的夜色瀰漫了進來。
病房裏陳設豪華而奢侈,猩紅的地毯上綉着富麗繁冗的刺繡。
夏悠然披頭散髮地站在地板上,她的身子不停不停地發抖,呼吸支離破碎,整個人薄弱得彷彿只要輕輕一推,就會轟然倒地。
房間裏剩下了空曠的死靜。
胸口急劇地起伏着,她面如皎月,星眸帶淚,渾身卻綻放出了一股凄厲的怒氣。
白花花的水晶光芒中。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寒冷地顫抖着,腳趾頭被地板上的碎玻璃扎得鮮血淋漓。
夏悠然斷斷續續地呼吸着,神色凄迷像一多雨霧裏孤獨綻放的丁香花。
“月先生……你終於來了?”
門外,有女傭急呼了一句。
瞳孔驟然緊抽,嘴唇哆嗦了兩下。
房間裏漠然矗立的女子倏地側過身望去。
是他。
他還敢來?!!!
眼睛幽暗的的光凝固成冰,夏悠然握緊了手指,臉上閃過瘋狂的恨意。
一襲灰色的風衣。
冷夜的腳步頓在了病房門口。
他抿緊嘴唇。
冷淡的目光掃了一眼房間裏怒氣懾人的女人。
然後別樣地彎起嘴角,笑了笑,隨手脫掉身上的風衣,扔在一旁的閃光柜上。
“只要你開心,就算把這家醫院拆了,我也沒意見!”他傲然無懼地走了過來,正視着眼前的小女人,聲音冷漠無情,甚至夾雜着一抹淡淡的嘲弄。
“你是個魔鬼!”胸口一陣空蕩蕩的涼意,夏悠然輕咬着貝齒,陰寒的話語痛怒地擠出。
“喝——!”對方失笑出聲。
“你恨我,恨吧!想怎麼恨就怎麼恨?”
冷夜的目光犀利冷銳,彷彿眼前站着的只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玩偶。
夏悠然的腦海里出現了白白的霧靄,她用力閉下了眼睛,瑟瑟發寒的唇齒間溢出了冰涼的呻吟,她的世界已經徹底絕望崩潰了。
冷夜斜了斜眉,雙手抱肘,恣意地欣賞着她痛苦的神色。
“撲朔迷離的娛樂圈,你要站穩腳步,沒有身家靠山是不行的。我只不過是幫了你,你又何必這麼想不開呢?”他的面色始終冷淡平靜,讓她的過度激動彷彿成了火星上的笑話。
夏悠然怔怔地笑了,再抬眸,眼底氤氳着一層晶亮的水霧,她纖指一伸,指着這個她無比痛恨的男子,驚顫着後退兩步。
“都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她悲憤地控訴他。
嗤笑一聲。
冷夜冷峭地打量着她失去理智的瘋狂神色。
“麻雀躍上枝頭變成鳳凰,這是多少女孩子夢寐以求的生活,你攀上的可是赫赫有名的東方家族,還不知足嗎?”
他虛情假意地開導她。
“滾,你給我滾!”夏悠然咬緊了嘴唇,眼底滿是厭惡和仇恨,白皙的手臂一晃,指向敞開的大門,“你這個混蛋,我不想看到你,你給我滾!”她言詞激烈。
冷夜驚訝地咧了咧嘴,似乎沒有想到這個往昔溫柔似水的女孩會有如此蠻橫暴戾的一面。
“你好好休息!”他無奈地嘆息。
然後好笑的,一步一步地退到了門口。
在夏悠然痛哭着擰緊了眉心,轉過身去,背對着他的瞬息。
他抬起手指,皺了皺眉,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麼。
“明天,東方集團的董事長夫人會親自來看你……還有她的小孫子。
冷酷的男子苦笑着補充了一句。
夏悠然轉過身來。
氣得渾身發抖。
想也不想。
“啪——!”
一聲巨響。
一個精緻的銀色枱燈飛了出去。
在冷夜的腳下炸裂開來。
驚慌的淚水怔怔地滑落下面頰。
“我不要這個孩子。”夏悠然拚命地搖頭,咬牙切齒地說。
“由不得你。”
對方的臉色一沉,吐出四個冰冷如鐵的字眼。
在經紀人離開以後,夏悠然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板上,彷彿身體內所有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抬起手捂住嘴,她忽然再也剋制不住地哭喊出聲。
“蕭采,我該怎麼辦?你幫幫我!”
夏悠然撕心裂肺地痛哭着,心臟一陣陣痙攣般的抽搐。
——
今天是星期天。
陽光很明媚。
花香芬芳。
綠油油的樹葉在陽光奔騰中駁下炫目的金色光斑。
米色的裙子,白皙如玉的肌膚,水靈靈的大眼睛。
別著淺藍色發卡的秀髮。
在纖細的腰際款擺生波。
千尋一大早便來到了天織鳥工作室。
設計部里的光線亮堂堂的,照得人心底好溫暖。
“今天不去約會嗎?怎麼泡在這裏?”紀柔美穿着一件桃色的弔帶裙,長長卷卷的頭髮用一個金色的髮夾隨意地綰在腦後,看起來嫵媚又不不失又一絲清純。
她一邊嚴肅地畫著草圖,一邊笑謔地問身旁趴着的女孩。
“蕭采說他白天有事,我們約好了晚上見!”千尋單手拖着雪腮,笑得見牙不見眼。
“喲,看把你美的。”
紀柔美淡淡地鎖眉,若有所思地低吟一聲。
看着小妹妹痴痴傻傻的樣子,她心底卻生出了一股不安的情緒。
“蕭采跟悠然說了你們的關係嗎?”
紀柔美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說了!”千尋回答得很乾脆。
“那你們準備什麼時候訂婚?”
“很快!”
紀柔美怔怔地笑了。
為什麼戀愛中的女孩子都這麼傻,總是對方說什麼就信什麼,到頭來反而傷得最深。
她想到了五年前的自己,一樣的痴傻,一樣的相信對方,可是後來呢?
男人的心總是琢磨不透的,他開心的時候會說一大堆甜言蜜語來哄你,他不開心了,你就算整天膩在他身邊,為他做牛做馬,他也會裝作視而不見。
紀柔美的目光變得凄婉而綿長。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定定地望向窗外。
那裏。
金燦燦的陽光下。
大片大片的樹葉在風中滑落。
只留下空白的樹枝。
唐突地。
孤寂地。
搖曳着。
似乎想要挽留住什麼。
“柔美姐,女孩子通常會穿上什麼樣的衣服出現在男朋友面前呢?”
手指隨意地轉動着筆桿,千尋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然後靦腆地開口問。
紀柔美回過神來。
“當然是越漂亮越好咯!男人都是食色性的!”她低低地笑着,說完又嬌俏地看了一眼小妹今天的打扮,“不錯嗎?清清爽爽的打扮,男生見了都想咬一口。”
千尋羞紅了臉,然後調皮地沖她吐吐舌頭,“那,一個男孩子在看到一個女孩時,會忍不住流鼻血,是不是表示他很喜歡很喜歡這個女孩子啊?”她想了想,又低低地問。
千尋的頭埋得很低,眼睛彎彎地閃動,像鮮活的月亮。
紀柔美心中失笑,她偏着腦袋,細細地打量着小妹不自然的神情,說:
“男人通常在兩種情況下會流鼻血,第一,見到了嬌艷欲滴、傾城傾國的美女,第二,就是他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千尋的手指顫了顫,眼睛一點一點地睜大,她忽然感到里心底亂亂的,有種難以言語的古怪感覺揪緊了她的心臟,讓她一時間有些錯愕。
“對了——?”紀柔美忽然想了起來,“聽說悠然病了,我想去看看她。”
發愣了片刻。
“好哇,我們一起去!”千尋用力揮去心坎上的陰影,然後淡笑着回應她。
——
蕭氏豪宅。
頭頂是遮天蔽日的紫藤蘿。
花園深處的座椅上。
一個穿着夾克衫的男子將一沓相片交到了沈曼風的手上。
“夫人,最近拍到的就這些,少爺跟千尋小姐的關係進展很快,我想就算老爺子說要立馬結婚,這兩個孩子也不會反對的。”
中年男子雙手垂在身側,不吭不卑地彙報着。
刺眼的陽光透過蔥鬱的樹枝搖曳下來。
沈曼風目光冷洌,神色中透出一股凝重的氣息。
精緻白皙的脖頸冷傲地半仰着,她抿緊了朱唇。
細長的手指輕輕搓動。
一張張色彩斑斕的照片映在了她舒默的瞳孔里。
都是蕭采和千尋的。
跑車上的。
湖畔的。
櫻花大道上。
操場上的。
圖書館裏的。
小吃店裏的。
還有連續好幾張親密接吻的照片。
這兩個孩子已經這麼好了嗎?
沈曼風心中狐疑,臉色沉了又沉。
為什麼一切都沒有按照她預期地來發展,而是完全偏離了原先的軌道。
她原以為,蕭采喜歡的是夏悠然,所以只要她以家族的名義趕走了夏悠然,以蕭采叛逆的性格,為了心愛的女孩,他應該會跟這個家族反抗到底。
可是蕭采沒有。
他甚至連一點發怒的跡象都沒有。
再來就是訂婚。
指腹為婚。
連她都覺得荒唐可笑。
可是蕭采居然也默認了。
這個世界瘋了嗎?
沈曼風心中失笑,表情越發冷漠如霜,就在她沉思着下一步棋該怎麼走的時候。
她的視線里出現了另一張風格窘樣的照片。
溫馨的畫面里。
出現的女孩不是千尋,而是夏悠然。
她躺在蕭採的懷裏,他抱着她,關切地凝視她。
“這是怎麼回事?”沈曼風眉頭微顰,慎重地問。
“這個我正要向您回報!”中年男子的目光變得複雜而優柔,“夏小姐沒有離開這座城市,賬戶上的那筆錢,她分文未取,而且她現在已經算是娛樂圈一個冉冉升起的明星了。”
“是嗎?”
沈曼風哼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夏小姐現在是星點娛樂公司旗下的女藝人,接拍了好幾則大型公益廣告,人氣頗旺,可是就在昨天,她忽然瘋了一樣地跑去找采少爺,最後暈死了過去,這張照片就是在那時拍的。”中年男子解釋得很到位。
“很好……”沈曼風的眼底閃了一下,臉上又恢復了以往的和煦笑意,“邁克,你幹得不錯,我要你密切地監視着夏悠然的一切情況,隨時向我稟告!”
藤椅旁。
“是,夫人!”中年男子謙卑地頷首致意。
“你可以走了。”沈曼風優雅地起身,準備離開。
“夫人……?”中年男子遲疑了一下,似乎還有話說。
沈曼風回過身來,疑問地望着他。
“還有一件事我認為也應該向您稟告!”中年男子拘謹地垂了垂眼睛,刻意地壓低了聲音,“我發現棠少爺好像也很喜歡千尋小姐,我經常看到他一個人對着千尋小姐發獃,那眼神實在是……”他想說可憐,卻開不了口。
沈曼風吃了一驚,視線微微僵直。
花園裏,一陣微風拂過。
“你是說棠兒這孩子也……”她悄然閉上眼睛,嘆息一口,想也不敢想。
——
中午時分。
窗外的日光漸漸收攏。
天空的顏色也黯淡下來。
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屏住了一部分光彩。
病房內。
一片死寂。
夏悠然靜靜地躺在大床上,她面容蒼白,嘴唇薄薄得沒有一絲血色。
她哭夠了,鬧夠了,還是無濟於事。
這時。
門外似乎有什麼響動。
她的手指顫了顫,然後吃力地撐起身子,想要看清楚來人。
進來的不是別人。
是蕭采。
負責監護的護士小姐本來想要攔住這個風風火火的男孩,可是對方眼睛裏噴出的火光讓她不寒而慄。
病房內。
七彩的光影緩緩流動。
蕭採的手裏提着一個花籃。
這是千尋教會他的。
看病人時應該帶一些水果鮮花之類的。
“你還好嗎?”他放下了手裏的禮品,然後怔怔地站在離她兩米遠的地方。
夏悠然的目光盈盈欲滴,細細的睫毛在淚水中輕輕顫抖,吊瓶里的營養液靜靜流進她白皙的手腕,她艱澀地啟開了唇齒,卻發不出一個字來。
蕭采斜倚在牆壁上,斜斜的影子在華麗的猩紅地毯上拉得很長。
夏悠然痛楚地皺眉。
她怔怔地望着如此之近卻又如此之遠的他。
唇齒間溢出了動物哀鳴般的哭泣。
“你一定很恨我,對不對?我對不起你!”夏悠然哭出聲來,淚水撲簌簌滾落面頰。
倚靠着牆壁的男孩微微動了動嘴角,吸一口氣,然後淡淡地搖頭。
“我不恨你,真的。”他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情緒。
夏悠然的身子一顫,面容蒼白如紙,眼睛裏卻閃着異樣的亮光,有些驚人。
“采,你原諒我了,所以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恐懼攫緊了她,她渾身都開始顫抖!
蕭采僵住。
手指冰涼地收入掌心,他狠狠地逼退自己不該有的心痛。
“悠然……?”他閉上眼睛,不能再看她。
夏悠然心痛如絞,垂下眼睛,一滴滴滾燙而又冰冷的淚水順着她慘白的面頰輕輕滾落。
“你為什麼不恨我呢?那樣至少證明你心裏還是有我的。”她的眼底滿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和絕望,緊緊地盯着他,失聲地痛哭着,“為什麼連騙都不再屑於騙我了呢?我寧願你騙我。”
“你知道的,我討厭欺騙!”
冷漠出言。
蕭採的喉嚨干啞,血液在體內瘋狂地奔涌,他用力握緊了手指,才不至於失去理智,“悠然,事已至此,我們就彼此放手吧?”
耳膜轟轟地響着,夏悠然嘴唇蒼白地望着他,臉頰古怪地抽搐了一下。
不!!!
她一定是聽錯了。
他不會這麼絕情地對她。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夏悠然怔怔地笑了,臉龐上的淚花慘烈而凄絕,“對你而言,我們的感情到底算什麼呢?一次成長經歷嗎?”她靜靜地悲聲問,僵冷的雙拳在身側微微顫抖。
蕭采怔住,他覺得可笑,又笑不出來,心臟處彷彿插了一把刀,在他鼓起勇氣拔出來的一霎那,她又狠狠地剜了一刀進去。
他凝視着病床上蒼白如霧的女孩,眼珠子靜靜的,再也掀不起任何波瀾。
“悠然,回不去了,心底有了一道疤,就回不去了,我們試着磨合過,可是還是回不去了,不是嗎?”他低冷地問,蕭瑟的語音里承載着宿命的悲涼氣息。
夏悠然怔了一下,隨即勾起唇角冷笑,嘴唇有點煞白。
“我一直站在原地的,是你在動,你的心在動!”她覺得他很虛偽。
蕭采抿緊了嘴唇,心口如被巨錘砸下,盪起了層層的血霧。
他真的不想把千尋扯進來。
可是既然她提及了,他並不想避諱什麼。
“是的,我喜歡千尋,不知不覺被她吸引,我喜歡她喜歡得快要發瘋,發瘋到失魂落魄的心底就只裝得下她一個人。”喉嚨里一陣灼燙一陣冰涼,他閉上眼睛,手指孤獨而僵冷。
夏悠然啞然失笑,眼底希冀的光亮徹底熄滅。
漆黑的的眼睫毛幽幽地顫了顫,她死死地將手指摳入掌心,讓那股鑽心的痛麻痹自己的心臟。
“蕭采……?”她輕柔地呼喚他,聲音出奇冷靜,“讓我墜入愛河的是你,把我推入地獄的也是你!”夏悠然的聲音忽然有些哽咽,頓了頓,又恢復了冷冰冰,“千尋有那麼好嗎?你就那麼愛她?”她質問的語氣裏帶出一抹殘冷的戾氣。
蕾絲窗帘高高揚起。
高大的軒窗外突然颳起了一陣狂風。
強烈的日光荼靡烤着死寂的大地。
病房內一時無語,只有粗重的喘息聲。
蕭采低下頭,緊握的手指輕輕鬆開,只是柔柔地笑了笑,“也許在別人的眼裏,她並不完美,可是她活得真實,活得燦爛,在她身旁的人都會被她感染,我也一樣!”
夏悠然絕望地閉上眼睛,身子瀕死般地戰慄着,兩行窒息的淚水從睫毛流淌而下。
“千尋比我命好,有疼她的爸爸媽媽,有令人羨慕的性格,有柔美姐寵着護着,現在你的心也是她的,而我呢?”蒼白的唇角輕輕彎起,她恍惚地笑着,“我只是一個連博得人同情的機會都沒有的可憐蟲。”
寬敞的病房裏。
窒息般的安靜。
光線渾渾噩噩的。
蕭采空洞洞地站着,心灰意冷地望着病床上的女孩,他幾乎認為自己應該轉身離開了。
可是。
夏悠然卻猛地咬住了嘴唇,一用力拔掉了手腕上的輸液針頭,然後強自下了床,站在地上。
“悠然,你幹什麼?”
蕭采驚駭地叫起來。
窗外的陽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夏悠然痛苦地輕咳了兩聲。
嘴唇咬得沁出血蕾,她怔怔地往病房外衝去。
“我死了,你就不用再看到我,我也不會再打擾你。”
她的語氣輕如夢囈,卻閃着針尖般刺痛心臟的怒光。
蕭采徹底亂了陣腳,兩三步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將她孱弱的身子甩了回來。
“你不要鬧了!”
劇痛緩慢地劃過心臟。
他情急之下,氣急敗壞的沖她怒吼。
夏悠然蒼白着面容,劇烈地嗆咳着。
在他的手下,她虛弱得像一隻快要死掉的白鳥。
“既然不在乎我,為什麼不讓我去死!是因為怕心底愧疚,良心不安嗎?”她咳得嘴角有了血花。
蕭采握緊了她的肩膀,僵硬地搖晃着她,又痛又怒地盯着她。
“為什麼你會這麼殘忍,為什麼要逼我,我討厭別人威脅我?”胸口急劇地起伏了一下,他沉聲痛喊,僅存的理智快要消耗殆盡。
“威脅!”夏悠然低冷地笑了,凄涼地望着他,聲音里空蕩蕩的,“我這麼壞,所以才應該去死啊?”她沉重的呼吸里有一種一路抵達終點的愉悅感。
一切都是諷刺,刻骨銘心的諷刺。
蕭採的臉上沒有了任何錶情,只是冷漠如冰,沉靜如水地看着她。
“你威脅不到我!”他定定地說,“因為我心裏已經沒有你了。”
說完。
他放開了她。
轉身離去。
背影滄廖而決絕。
夏悠然震在了原地,手腕保持着被他抓在空中的姿勢,眼睛裏瀰漫著窒息的黑霧。
在她崩潰的瞬間。
護士和醫生沖了進來。
——
走廊上。
蕭采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胸口的血液一點一點地凍結。
他忽然無法呼吸。
手指僵冷得快要失去知覺。
他沒有遲疑的,慢吞吞的往電梯間走去。
“叮——!”
兩扇金色的電梯門迅速向兩邊縮去。
迎接着下樓的乘客。
蕭采面無表情地走了進去。
兩扇電梯門緩緩合向中央。
“叮——!”
又是一聲尖銳的細響。
同一個空間裏。
另一個上行的電梯到達了頂層。
兩扇門敞開。
提着大包小包。
千尋挽着紀柔美的手親密地走了出來。
蕭采搭乘的電梯靜靜地下降。
他低垂着眼睛。
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
只是。
消瘦的肩膀在寂靜中不易察覺地輕輕顫抖。
——
走廊上一片空曠的安靜。
只有稀稀拉拉的陽光,凌亂無序地映在潔白的牆壁上。
逆光的雲影里。
漸漸的。
有清雅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病房門口剛剛駐足。
千尋無意識地側過身望去。
紀柔美也淡淡地舉眸望去。
她們看到了。
“柔美——!!”
抱着鮮花的手指一僵,呼吸嘎然而止。
東方浩南顯然沒有料到會在這裏見到自己的初戀女友。
臉色驚得慘白,他腳下的步子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跟他並肩走着的是一個頭髮高盤的美婦,白皙如玉的臉龐,暗紅色的嘴唇,一身黑色的套裙。
不難猜出。
她就是東方浩南的母親,東方集團的董事長夫人。
看着緩步朝這邊走過來的兩個人。
千尋眨眨眼,有些不可思議地笑了笑。
下一刻。
她的手臂上傳來一陣猛烈的劇痛。
挽着她胳膊的那隻纖纖玉手在一瞬間抽搐了起來。
千尋輕輕咬住嘴唇,然後吃驚地望着身側的人,“柔美姐,你怎麼了?”她吸着氣問,發現對方的臉色白得很恐怖。
紀柔美的眼神急劇地變幻着,櫻紅色的嘴唇哆嗦兩下,整個身子瞬間冰冷了下來。
在見到那個人的一剎那,她原本沉寂多年的心居然還是撕心裂肺地疼起來。
聽到了耳畔小妹不安的低喚,她怔了怔,才輕輕鬆開了弄痛她胳膊的手。
“柔美姐,你怎麼了?”千尋撫了撫被她攥得燒痛的手臂,然後重複地問了一句。
“小尋,我忽然想到我把一份重要的文件落在辦公室里了,我想先回去一趟!”
紀柔美的神色恍惚得厲害,失去了以往的淡靜和清平,她急急地解釋了一句,然後轉身就走。
千尋大驚着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她,手指卻抓了個空。
“柔美姐!”看着瘋狂逃離的人,千尋瞪大了眼睛,搞不清楚到底怎麼了。
紀柔美走得很快,很快,漸漸的,瘋狂地跑了起來。
千尋呆在了原地。
這時。
有一道冷酷的身影從她面前閃了過去。
是東方浩南。
他義無反顧地去追自己心愛的女人。
“浩南——!”
提着名貴皮包的貴婦失聲喊了一句,卻未能喚回自己的兒子。
浩南!!!
千尋杏目圓睜,亂糟糟的腦海里卻驀地清晰了許多。
他就是浩南哥哥啊!
這麼多年不見,怎麼變化這麼大啊!她都快認不出他來了。
哼,那個冷酷無情的負心漢。
要是我是柔美姐的話,見到他,二話不說,才揍他兩拳再說。
千尋咬牙切齒地想着,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走廊上的氣氛變得詭異。
兒子的背影已經徹底消失了。
面色蒼白如紙,抿緊了丹唇,東方浩南的母親失望地嘆息一口。
目光收了回來,她靜靜地看向不遠處揮舞着拳頭的女孩。
她是誰?!
——
電梯間。
紀柔美崩潰地跑進了敞開的電梯內。
她不停不停地按按鈕,希望儘早離開這個窒息的地方。
兩扇金色的電梯門慢慢地合向中央。
眼看着已經合閉上了。
“叮——!”
電梯突然發出尖銳的警示聲。
紀柔美大驚着捂住嘴。
電梯因為外力無法合攏,警示音刺耳地響起,一雙冰冷的手掌用力從夾縫中將電梯門卡開,兩扇金色門扇迅速地分開縮了回去。
東方浩南大步走進來,手背上還留有被電梯門夾到的紅色痛痕。
紀柔美驚恐地望着他。
“你幹什麼?”
她想也不想,一把推開他,往外走去。
東方浩南的眼底跳躍着暗烈的火光。
腳下的步子往外移了一步。
凜凜地攔住了她驚顫的身子。
“不要走!”他屏息地凝視着她。
耳膜轟鳴心臟亂跳,紀柔美深吸了一口氣,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努力讓慌亂的心緒寧靜下來,然後漠然地正視着他。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她的聲音冰冷疏離。
東方浩南目不轉睛地望着她,眼底的光芒黯淡了些許,“這麼多年不見了,真沒想到你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儘是如此!”他的聲音里有種低柔的情感。
紀柔美的身子在他黯痛的目光下變得僵硬。
渾身的血液麻麻地流淌着,她擰緊了眉心,淡漠地搖搖頭。
“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再也見不到你!”她刻骨銘心地說。
東方浩南的臉色微微蒼白,眼底也湧起了白白的霧氣,然後失神地笑了。
“你愛我愛到無法原諒我,恨我恨到寧願不曾遇見我,是嗎?!”
他的聲音有些遙遠空洞,彷彿不是自他的體內發出的。
紀柔美咬了咬嘴唇,背脊變得僵硬,她平靜地笑了笑。
“是,可是我現在已經不恨你了,因為我對你的愛已經消失了。”握緊了手指,神情冷若冰霜,她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軟弱。
電梯間。
空氣靜得讓人窒息。
眼睛裏瀰漫著漆黑暗無光亮的淡霧,東方浩南的背脊挺得僵直,他怔怔地注視着她決絕而冷漠的神情,沒有了一絲呼吸的力量,整個人彷彿已經被凍住了。
“對不起……!”許久之後,他才幹啞地從緊滯的喉嚨里擠出了三個後悔的字眼。
紀柔美的心臟緊抽了一下,雙唇痛楚得沒有了血色,臉色晶瑩如月霧。
“這三個字,五年前,你就已經對我說過了,我不想再聽!”
柔美,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你恨透了我,我現在說什麼你也不會相信我,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這五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我想你想得都快發瘋了,我不會再丟下你了,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證明給你看。”
紀柔美痴笑一聲,眼眶卻漸漸紅了,見對方依舊執拗地擋着道,她咬了咬牙,使勁推開了他,跑了過去。
“柔美!!!”
東方浩南失魂落魄地僵立在原地。
他怔怔地凝視着她跑出去的足跡,神色恍惚而憂鬱,流着血的手指死死地嵌入冰涼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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