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躲不開,逃不過
原本平靜的陳平安在聽到那婦人的話之後渾身頓時黑霧繚繞,眼中隱隱有血色閃過。
看着一步一步向著自己走來的陳平安,陳劉氏連滾帶爬,哀嚎連連:“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快來人啊,陳平安詐屍了……”
陳平安走過,地上留下一片森森的白霜,及至陳劉氏身前,陳平安身上的陰煞之氣猛然之間暴漲數倍,下一刻陳平安與陳劉氏皆被黑霧所繚繞,其中隱隱有痛苦的哀嚎以及興奮的咀嚼聲傳出。
立於一旁的婦人緩緩抬起頭來,透過那垂下的長發,夜風吹過,卻是一張帶着詭異笑容的蒼老面孔,配着那詭異的笑容,嘴唇微動,猩紅的舌頭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煞是詭異,下一刻髮絲晃動,再看卻是陳平安娘親的那一張面孔。
“娘……娘,我要撒尿……”
一個童音自卧房中傳來,原本站在那裏的婦人身子不動,腦袋陡然之間轉動一百八十度,一雙滿是眼白的眸子盯着卧房,猩紅的舌尖舔過嘴唇,下一刻婦人身影消失不見。
卧房之中跳躍的燭光剎那之間熄滅,伴隨着一聲短暫的尖叫聲,卧房徹底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一陣陰風吹過,院子靜悄悄的,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氣漸漸瀰漫開來。
兩道身影自院落當中走了出來,一大一小走在寂靜的街道之上,一股股陰寒煞氣以兩者為中心漸漸瀰漫開來。
街道之上漸漸升騰起一股朦朦朧朧的煞氣,陳平安嘴角、身上都殘留着斑斑血跡,似乎是回味方才的血食,陳平安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原本的死魚眼則是帶着幾分貪婪之色看向那一座座的房屋,其中生機勃勃的人氣對其而言有着莫大的誘惑。
好幾次陳平安壓制不住嗜血的本能試圖撲向那一處處的房屋,可是卻被婦人拉扯住。
婦人似乎是對陳平安的反應非常滿意,輕輕的拍了拍陳平安青紫的小手道:“好孩子,不急,不急,咱們先去將那人解決了,到時候這鎮子上的美味,任你挑選。”
壓下了陳平安的凶性,一大一小兩道身影無聲無息,似慢實快的奔着鎮子東頭而去。
漸漸的長街兩旁的住戶變得稀少起來,畢竟此處已經快要出了大柳鎮,遠遠的就見三間房子孤零零的坐落在那裏,不正是大柳鎮的義莊所在嗎?
這一大一小兩道身影竟然是奔着義莊來的,義莊肯定是吸引不了兩者,不用說自是因為義莊之中的李巡的緣故。
正仰躺在木棺之上的李巡這會兒似睡非睡,陡然之間心底一股悸動傳來,幾乎是本能一般,雙目睜開,一個翻身便自木棺之上躍下,雙目死死的盯着那緊閉的大門。
又是那一股森寒的氣息,就在不久之前,他便曾感受到過,只不過當時那一股氣息一閃而逝,李巡沒有什麼發現也就沒有在意,可是這會兒那一股森然氣息竟然在緩緩接近,就是李巡再遲鈍也意識到自己這是被什麼邪祟給盯上了啊。
“真是晦氣!”
要是沒有陳平安屍身起煞的先例在的話,這會兒李巡肯定已經慌了,不過既然都已經同邪祟有過近距離的接觸,哪怕是這會兒心中再慌,至少不至於亂了方寸。
都說守夜人最易招惹邪祟,本來以為說的是他們經常接觸屍體,導致遇到邪祟的幾率大增,誰曾想是意有他指啊。
努力的平復呼吸,李巡在這義莊當中四下張望起來,除了幾條佈滿了塵埃的木凳之外,根本就沒有趁手的兵器。
目光落在身邊的木棺之上,李巡上前一把將木棺給扛了起來。
這要是先前的話,二三百斤的木棺他能夠背得起已經是相當吃力了,然而增加了千斤力氣之後,木棺在他手中卻是輕飄飄的,隨手便可以在手中玩出幾個花樣來。
拍了拍木棺,別看木棺不起眼,這可是由坐鎮京師的守夜司大都督親自命人煉製的法器。
雖只是法器,卻不容小覷,這至少是出自陽神出竅之境的強者,用來砸人的話,想來也沒那麼容易便砸壞吧。
啪嗒,啪嗒,義莊的大門被敲響,李巡心中頓時為之一緊,眼中閃過幾分狠色。
事到臨頭,躲是躲不過了,那再清晰不過的陰煞之氣昭示着門外來的就是邪祟,對於這種不幹凈的東西,只要是被盯上了,除非是它自己退去,不然的話想要擺脫很難。
至少在守夜司教導的常識之中,遇到這種情形,要麼就是認慫被邪祟給吃了,要麼就是與其硬杠,將其滅了。
反正就是一句話,不是它死就是你亡。至於說躲,那是躲不掉的,至少守夜司提供的常識當中便是如此。
拎着木棺,李巡狠了狠心,大步向著門口處走了過去。
既然不想成為邪祟的血食,那就同他拼了,哪怕是死,也要砸它個血頭血臉。
婦人披散着頭髮,直挺挺的立在門前,一隻發白的無有血色的手在大門之上拍打着。
吱呀一聲,大門被拉開,緊接着一聲怒喝傳來:“什麼東西,也敢來攪擾你家爺爺睡覺。”
然而當李巡將大門拉開揮動手中的棺材猛地向著門外砸過去的時候,身子一個踉蹌,卻是砸了個空。
“額!”
穩住身子,李巡一臉謹慎的做出防禦的姿態,四下觀望,可是除了一片漆黑之外,什麼都沒有,就連先前那一股讓他感到心悸的氣息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再三確定門外什麼都沒有,李巡這才回了義莊將大門關了起來,關門的瞬間,李巡下意識的回首看了一眼,隱約之間於黑夜之中似乎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定睛細看時卻是除了一片漆黑,什麼都沒有。
咣當一聲將大門關上,李巡口中輕聲嘀咕道:“我怎麼會眼花看到那麼一張面孔呢。”
時間回到李巡伸手拉開義莊大門的一剎那,原本正在叩響門扉的婦人就像是見鬼了似得打了個哆嗦,原本垂下的滿頭長發陡然之間瘋長起來,原本的婦人面孔也被一張老婆婆的面孔所取代,七竅之中黑血流淌而出,泛着腥臭的雙手猛地向前探出。
然而下一刻,一根白皙的手指直接洞開那宛若水草一般舞動的長發所組成的屏障,一指點在其眉心之間,瞬息之間其身形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