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公子

第二章 公子

東泰國如今的國都位於東海之濱,起于山海之間,名曰臨城。

臨城富饒,天下皆知,城內國人、奴僕、士人、工匠、公卿、販夫走卒、豪商大賈等不下二三十萬。外郭南北寬十九里,東西長二十里,內有殿樓、民宅、坊市、戲欄、工鋪、行會等大小樓亭數千餘。內城南北寬四里,東西長五里,除去一些位高權重的世家公卿的府邸外,大部分便是東泰國的政治中心,姜氏的宮殿。

姜氏的宮殿沿着城邊的一處山腳修建,由數處宮殿群組成,整個建築群依託山勢而建。從最高處的議政閣往下看去,整個臨城都可以盡收眼底。

東泰國的當代國君姜琿就這樣安靜的站在閣台之下,興緻勃勃的看着臨城的市井百態。

姜琿很年輕,也很清秀,年有二十六歲卻是那有一種雲淡風輕的氣質,代表權力的青色君服與黑墨色的玉冠也無法襯托出一種國君的氣質,反而很像一個博學的學士,也像一名俊秀清逸的樂師,而唯獨不像一個國君。

無國君威儀之氣,無公卿傲骨之風,這是豫國史官寫下的記錄,也是姜琿心中最大的遺憾。他不是長公子,甚至不是嫡子,而是姜氏中實實在在的庶次子,自幼便喜歡樂曲與歌舞,對於六藝之道疏遠至極,慢慢就養成了這種閑淡懶憊的心態,由於不是前任國君的嫡長子,老來得子的國君也頗為溺愛,就這樣隨着他去了,某些重禮的公卿大夫雖然有些不喜,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想想自己少年時流連於戲欄曲築之地,與市井遊俠勾肩搭臂,合歌作曲,好不快哉。

只是……現在的姜琿,已經是國君了。

姜琿疲憊的嘆了口氣,輕揮手,喚來一名侍人,問道:“昭兒現在如何?”

侍人恭敬的回答道:“公子昭在學思殿與禮學大家師桉先生坐而論禮道。”

國君欣慰的點點頭,撫掌笑道:“善,我兒自應該多學習禮法正規,未來一言一行之中才具有國君的威嚴。”

姜琿當年是一個懶散慣了的人,自然不願意如今自己的嫡長子和自己當初一樣。每天十二個時辰,都有專門的老師為他教授六藝之道,在長大幾歲,姜琿還會為他邀請那些百家學說的名士,來為自己的兒子講學。

自己沒有做到的事情,他希望由自己的兒子去完成,他希望自己的兒子會是一個威嚴莊重的君主。

姜琿不由的想到,如今天下形勢,時不我待啊。

神州之上,三十六國都在等,等待着天下漸起波瀾,等待着下一位霸主國的誕生。

***********

學思殿是一間算不上太大的殿宇,也沒有太多的侍人與女官來往。空曠的大殿內只有那麼寥寥幾人。

大殿之上的一間木案前,一老一少跪坐相對,互相答問着什麼。

老人有一把長到了腰間的白色鬍鬚,看起來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頭上是一頂現在很少有人會佩戴的青銅大冠,看起來古樸沉舊。

而少年則只有六七歲左右,穿戴一身改小的淡黃色袍服,頭上也學着大人帶了一頂玉制頂冠。

老人坐姿極其端正,一言一行都是遵循禮儀,每講解完一段文書後,都會問眼前少年如何解釋。

“先賢曰,禮樂崩壞,民風不古。敢問公子,此語何解?”老人說完,隨即瞪大眼睛,看着木案前的少年。

少年就是姜昭,東泰國的國君之子,今年六歲的他已經初具父親的那種俊秀的容顏,看起來尤為俊美。

大殿的一側,一位樂師敲擊了一下手中的小鍾,喝唱道:“請公子答辯!”,而一老一少的身旁,一位年紀只有十二歲的史官已經在提筆書寫二人的對話。

六歲的姜昭嘆了口氣,隨即學着老人的樣子,一板一眼的答道:“稟師桉先生,這句話指,天子定下的禮儀制度被踐踏,民間的風氣與上古先賢的相去甚遠。”

名為師桉的老人似乎很滿意今天學生的成績,於是扶了一把鬍鬚,笑道:“今日考校公子《禮學》六章,公子都對答如流,大善。”

一旁的少年史官連忙記錄下二人的這番話語。

老人看了一眼奮筆疾書的史官,道:“今日就到這裏吧。”

姜昭連忙拱手道:“先生,學生有一事不解。”

“哦。”老人頗有好奇的看着這個平時對自己懼怕的學生,問道:“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你有何不解,自可以一一說來。”

姜昭似乎得到了什麼勇氣一樣,指着頭上的玉冠大叫道:“我為什麼要戴這個東西?”

老人一愣,然後刻板嚴肅的說道:“男子成年即加冠,這是禮法!披髮示人,與蠻夷何異?!”

“可東泰國習俗,十五歲才算作成年。”姜昭大叫道:“這東西戴着難受!”

姜昭說的沒錯,自從前幾日他到了六歲后,宮中的女官就為他梳起了這樣的頭髮,然後戴上了沉重的玉冠。而姜昭從小就好動,稍有不慎就會扯的頭髮生疼。

老人想了想,依舊一本正經的回答道:“公子是國君之子,今年已經六歲了,按照禮儀,每年的春宴與秋狩都要和國君一同出行,難道公子要披頭散髮的出現在群臣面前?那如何成體統!”

“鐵面叔叔就從來不帶這個!”姜昭幾乎要哭了出來,“鐵面叔叔把自己的頭髮剪掉了,就留着一頭短髮。”

老人愣住了,他從來沒有聽過鐵面是何許人也。叔叔?難道是姜氏的某位子弟?

一旁的史官似乎看出了老人的疑惑,小聲的說道:“就是武瑕武大人,他負責教學公子的射藝與御術,因為半張臉的傷口怕驚嚇的公子,所以自作主張打造了半張鐵面具,平時見公子時就覆蓋在半張臉上。所以公子喜歡叫武大人鐵面。”

聽到武瑕這個名字,師桉似乎動了怒火,拍案大怒道:“武瑕何人!?出身荊楚蠻野,年輕時以遊俠為業,不知禮法的蠢物!憑什麼和公子相提並論!”

“鐵面叔叔不是蠢物!”姜昭看着這個平時畏懼的老人,正色着回答道:“他是我的老師,是我父親的好友。”

一旁的少年史官也勸解道:“師桉先生,武大人畢竟出身荊楚的士族,不但是國君的好友還是國君親自任命的驍將,今日之言南狐恪就當沒有聽到,還請先生慎言。”

老人似乎也發覺了自己言語的不妥,向姜昭拱手告罪后就離開了。

姜昭感激的看了南狐恪一眼,怯生生的說道:“南狐你好厲害,居然把先生嚇走了。”

南狐恪失笑的看着這個對自己而言向弟弟多過向主君的孩子,悄悄的說道:“嚇跑他的可不是我,我不但沒有嚇唬他,反而剛剛是在幫他。如果剛剛那一番話傳到國君的耳朵里,難免會讓公子的父親生氣。”

“幫他?”姜昭好奇問道:“你為什麼要幫他?”

南狐恪笑着解釋道:“師桉先生也是豫國人,家族是豫國的名門,和南狐家世代交好。”

年幼的姜昭搖搖頭,“不懂。”

“慢慢來吧,公子總會有懂的那一天。”南狐恪帶着關愛的將手伸向姜昭的頭上,但想到君臣之別,還是默默的放了下來,“公子是未來的東泰君,現在公子明白這個事情就是了。”

年幼的姜昭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眼睛裏卻還是難以掩蓋的迷茫。

殿門外,有侍人喝道:“武瑕大人到!”

這一下,年輕的姜昭幾乎是要蹦了起來。

南狐恪把手按在姜昭的肩膀上,低聲道:“注意禮儀啊,公子。”

姜昭於是立刻恢復了正坐的姿態。

南狐恪滿意的點點頭,也坐到了案邊,開口道:“請武瑕大人上殿。”

聲音從殿內一直傳揚出去。

不到半刻,一名衣着古怪的男子就在侍人的引導下來到了大殿內,在姜昭面前拱手見里。

男子不高,比一般的東泰人還要矮上一截,但卻生的極其健碩。頭上戴着一副鐵面,蓋住了半面容顏,甚至連眼睛也沒有露出。沒有戴冠束髮,而是直接剃成寸許的短髮。

這就是東泰國驍將,東泰國精銳技擊士的訓練者,武瑕。

武瑕看到了一本正經端坐在案前的姜昭,明明已經歡心雀躍,但被南狐恪盯着,只能規規矩矩的坐在案前。看到這個孩子的這般模樣,武瑕難免有些失笑。

素來不怎麼重視禮法的武瑕站着抱拳,向兩人行禮道:“南狐大人,公子。”

南狐恪立刻正起上半身,端正的正色回禮道:“見過驍將大人。”

姜昭咧嘴笑着說:“鐵面叔叔,你終於來了,我和南狐一直等着你哪。”

說完,還扯了扯南狐恪的衣袖,“是不是啊,南狐小子。”

這一下,南狐恪一本正經的臉部難免不自覺的抽動了一下。

南狐氏記錄史料,不瞞不隱,求的就是實事求是四字。南狐恪為姜昭的貼身史官,從豫國來到了東泰,負責記錄這位東泰國未來主人的一言一行,被家族長輩告誡,不可卑於權勢,要盡史官之責。

可是這句話……到底該不該寫上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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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神問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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