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傲天爹娘道娘2
嵇東珩再醒過來,只覺得神清氣爽,剛穿過來那種隱約霧裏看花的感覺徹底消失不見。
他難免驚訝,“執念沒了?這就沒了?”
在他腦海里團成絨毛團的小狐狸抬起頭,“想得美。執念……大概是氣到自閉了。”
嵇東珩有感而發,“太脆弱了。這才哪到哪兒,就沒法兒面對。天下不把兒女當人看的父母又不止張氏一個。”
小狐狸搖着尾巴,明顯樂見其成,“原主的執念自閉,正好方便你行事,不然受點刺激它就讓你心痛一下,也忒礙事了。”
這已經是在明示了吧。
嵇東珩若有所思:原主死時不過十四歲,年紀太小,即使有幸得知他死後都發生了什麼,依舊缺乏透過現象看本質的能力。
張氏娘家真的不窮。
張氏出嫁后,張氏的父親分家時分得了三十畝田地,十五畝上好的水田,十五畝中田,再加上張氏出門后持之以恆地割張氏的韭菜,撈得的銀子斷斷續續在十來年間再添二十畝良田。
張氏父母總共育有二兒二女,兩個女兒都已經出嫁,大兒子已經娶妻生子。
張氏父母,張氏大弟夫婦加張氏侄子以及張氏的小弟,總共六口人五十畝良田不僅足夠嚼用,更能讓一家子人住得很滋潤。目前張氏五歲的侄子業已進了私塾讀書……
這樣的人家借口吃不上肉,非要討要女兒手裏給孩子治病的銀子——原主記憶里親爹中舉人之後張家人就很知道收斂了,雖然愛佔便宜但總算知道分寸。
在嵇東珩看來忽然間開始變本加厲,就……真的非常刻意。
原主祖母葉老太太明顯看出點什麼,而且很有顧慮,才會先是震怒,在看到張氏兄弟心虛地逃走,她又慢慢平靜了下來。
葉絳星尚主了啊。
如果張氏兄弟得了公主的許諾,才來害葉絳星的兒子,老太太大概……也只能舍下,敢怒不敢言,即使她這個大孫兒十四歲便是童生,在這個年紀比她視為人生榮耀的大兒子都不差什麼。
想到這裏,他睜開眼睛直接坐了起來。
一直守在床邊的小妹眼睛一亮,話沒說出來她先落下淚,“哥哥!”
小姑娘還沒張開,已然能窺見未來的花容月貌,嵇東珩很難不心生惻隱之心,他再次抬手揉了揉小妹的腦袋瓜,“哥哥沒事了。”
小姑娘一頭扎進哥哥懷裏,抱着她哥哥的胳膊一邊抹淚一邊念叨,“祖母這回肯定得管管咱娘!我已經告過狀了!哥哥不要難受,娘親不疼咱們也不礙的。”
瘦瘦的,皮膚粗糙,頭髮枯黃……原主誰都可以丟一邊,唯獨放不下這個和他相依為命的妹妹。嵇東珩拍拍小姑娘的後背,和小狐狸說,“好想把她養成人間富貴花。”
小狐狸點頭,“我也覺得小姑娘不錯,有情有義,很拎得清。”
可惜小姑娘越是精明有主意,就越是堅定張氏的心……把女兒儘早送人賺好處的心,畢竟張氏親娘也是這麼待張氏的。
嵇東珩想了想,拍拍小姑娘的手背,“祖母那邊你別太指望。”他輕聲嘆了口氣,“祖父祖母若真在意咱們兩個,不至於和娘親一起搬出來。”
十二歲的小姑娘的確懂事,她猛地抬頭,“是……公主?!”說完她一下子就垮在哥哥懷裏,微微發抖。
嵇東珩本來是想讓小姑娘面對現實,別對家人有什麼期待,順便為他之後的言行打個預防針,一番話把小姑娘嚇得發抖,他有點內疚,“真要公主授意,隨便來兩個刺客,把我摁河裏不就完了。”
小姑娘不抖了,忽然哭得好大聲,小手緊緊攥着嵇東珩的衣襟。
嵇東珩摟着小姑娘,反思了一下:作為一個長在紅旗下的普通花國人,真的對皇權毫無敬畏之心,甚至微妙地覺得,他沒打算造反已經很給面子了……
意識到這一點,嵇東珩自己都樂了,“所以我是哪裏來的自信?”
然而小狐狸仔細端詳了自己的宿主,“你要造反?我看行。”旋即它認真解釋起來,“只要任務不失敗,隨便你做什麼。”
行叭。
嵇東珩也認真地考慮起來:在知道大致劇情以及皇帝皇后、太子公主都是什麼人的前提下,他有十足把握確信想要原主性命的不是上述這幾人。
尤其是葉絳星目前名義上的妻子瑞城公主,她有個男頻爽文中很少見的設定,另有心上人。
她的心上人還不愛她,更要命的是心上人是皇帝的大姐長公主的兒子衛瑄,長公主當年為皇帝登基立下汗馬功勞,所以瑞城公主仗着身份仗着皇帝寵愛來威逼利誘,完全行不通。
瑞城公主說是惱羞成怒也好,破罐破摔也罷,總之她乾脆下嫁給了衛瑄的對頭。
公主明明是奔着報復衛瑄去的,結果居然和駙馬過得不錯,兩個人婚後第二年便得了個女兒。
可惜好景不長,瑞城公主再次懷孕的時候,駙馬外出遭遇落石,重傷而回,掙扎了一個多月還是去世了,而公主也因為傷心過度流產了。
丈夫死了,瑞城公主清心寡欲了好幾年,衛瑄的妻子也難產而亡,這回曾經對公主愛答不理的衛瑄開始反過來撩撥公主了。
因為此一時彼一時,衛瑄他爹辦砸了差事,雖然不至於身陷囹圄,但仕途自此終結。長公主也在四年前過世,全家的希望霎時落在衛瑄肩上,衛瑄也不得不成為他曾經厭惡的那類人。
不過回頭草顯然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瑞城公主選擇了新晉探花郎,也不接曾經翹首以盼的情郎花枝。
一碰壁就放棄,衛瑄真不至於,他就得想點盤外招。
就目前來看,巴不得葉絳星和瑞城公主不和乃至於和離且能從中間獲利的,就衛瑄一個人。嵇東珩估計買通和授意張家人的也是衛瑄的手下。
嵇東珩等小姑娘平靜下來,便把這部分隱情細細說給小姑娘。
小姑娘不疑有他,畢竟哥哥若非回家養病,此時該在府城的書院裏讀書才是。小姑娘靠在哥哥肩頭,聽完半天沒言語,好不容易才蹦出一句,“無妄之災!”
探花郎的女兒自然也讀書明理。
這也是張氏全力洗腦依舊沒有什麼效果的原因。
百米之隔的葉家老宅里,葉老太太高座在廳堂之上,冷冷看着跪在地上不停啜泣的張氏,“你可知錯?”
不過是幾兩銀子的事兒,婆母便這樣對我……張氏委屈得不行,以前十兩二十兩拿給大弟,星郎都沒說過什麼。
張氏心裏再不滿也不敢表露出來,自詡賢妻良母的她總不能當著婆子丫頭的面兒頂撞婆母。
說實話剛才在校園裏沒表態,老太太其實是自己把自己嚇住了,她的確擔心除掉大郎和大丫頭是公主的主意。
只是她越是琢磨越覺得不對勁兒,回到家裏找老頭子嘀咕了一番。
老頭子一針見血,“公主若是嫌棄咱們大郎大丫頭礙眼,要除掉早除掉了,何必等兩年過後再出手?”人老成精的老爺子頓了頓冷聲道,“張家人準是拿銀子辦事。”
不是公主的主意,那就是她大兒子的仇家或是對家!
剛才她差點想說捨不得也得捨得……老太太羞愧了片刻就惱羞成怒,“若不是仗着大郎,他們要得到銀子!”
她更想說的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才找了這麼個能辦出絕戶事兒的兒媳婦?只不過親事是她老公公訂下的,而老公公除了這件事一輩子再無可分說的地方,所以她……也只能憋着。
卻說老太太和老爺子商量了一通,有了主意,這才有讓張氏跪着反思這一出。
老太太也不耐煩張氏這副嚶嚶嚶垂淚我見猶憐的樣子,“你娘家怎麼和你說的,讓你竟喪了良心,挪用大郎開藥的銀子!”她着實氣不打一處來,“你也配當娘?若不是看在大郎和大丫頭份兒上,你早滾了!”
張氏哆嗦了一下。
當初讓婆婆趕出家門,她回想起來都怕得不行。她那會兒很是慶幸,兩個孩子懂事,跟着她一起搬出來……可親娘告訴她,如果大郎和大丫頭真的懂事有本事,就該護着她,她根本不會讓婆婆趕出葉家。
從那一刻起,她真怨上了兩個孩子。
娘親說得對,只有娘家人才會為她想,葉家根本不拿她當兒媳婦,兩個孩子也是葉家人!
既然葉家人都不心疼她,她就該凡事兒多為自己想。
這次就是,大郎不過是染了風寒,少喝碗葯不礙的,她把銀子拿給大弟,婆婆也就是再掏一次銀子,橫豎葉家家底厚,有的是銀子……
星朗拋妻棄子攀了高枝兒,對不起她在先,她不過是多要些銀子,又算得了什麼!
當然,張氏沒傻到把心裏話都說出來,只是斷斷續續地說,“大郎身體不好,大丫頭也不小了,都該相看了……”
擱這兒揣着明白裝糊塗呢?
老婆子我還沒聾,親耳聽見你娘家兄弟要把兩個孩子婚事賣了好掙銀子!
葉老太太抓起手邊茶盞就砸了過去,“你再說一遍?”
老太太是瞄着張氏身邊去的,本意也不是砸人而是嚇唬人。
也不知道張氏怎麼想的,生生用臉接了這茶盞——茶盞里的茶水適口,壓根燙不到人,而茶盞質量也很不錯,落在張氏額頭便迅速彈飛,摔在鋪了地毯的地上咕嚕嚕滾出好遠……完好無損。
張氏額頭紅了一片,她這回真的哭了起來:又疼又委屈,感覺自己真是快活不下去了……
老太太更氣了,指着張氏的手指頭都在顫抖。
恰在此時,派去照顧大郎和大丫頭的婆子匆匆跑了回來,行禮后便上前向老太太稟報,“小院裏闖進來個男子,已經讓大郎收拾了……”
話說百米之外的小院子裏,嵇東珩也很吃驚,他看着大字型攤在地上,胸口明顯有些許凹陷的“刺客”,再看看自己拳峰通紅的左手,按着自己砰砰狂跳的心口,倒了會兒氣,才問向吃瓜吃到咯咯直笑的小狐狸,“這是贈送的異能?”
小狐狸說:“你再好好想想。”
嵇東珩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見剛剛縮在他身後的小姑娘邁步上前,抄起手裏的瓷枕對着地上的“刺客”砸了下去,“刺客”本想說點什麼,腦袋一歪直接暈了過去。
嵇東珩笑了,對着小姑娘比了個大拇指。
小姑娘抹了把淚,笑出了一對酒窩兒,“我去找繩子。”
嵇東珩點了頭,又對小狐狸說,“所以這小姑娘上輩子怎麼沒的?”
“她想勒死禍亂朝綱的九千歲,可惜沒有成功。不過她死後沒多久,九千歲也傷重不治。”
“……這不是極限一換一。”嵇東珩由衷道,“虧了啊。”
小姑娘從柴房裏找了麻繩和柴刀,一手麻繩一手柴刀的走到院子裏,美滋滋地想有哥哥在她什麼都不怕的時候,耳邊響起一道驚呼。
她轉過頭循聲望去,就見親娘一副難以置信,搖搖欲墜的模樣,更攥着帕子指着她說,“大丫頭你怎麼能這樣?!”
嵇東珩剛好杵着個拐杖,把那因為扯動而現出一口護心毛的“刺客”從最東邊的卧房裏拖出來,“母親,”他氣喘着把一百多斤的“刺客”拉扯到了院子裏,又伸出手,把掌心那一角銀子給眾人看,“母親,您解釋解釋?”
這角銀子有半個官印。
而左近誰家用的都是沒有印記的散碎銀子,唯有原主爹託人帶回的俸祿,個個銀角子上的官印都清晰可見。
張氏一連倒退三步,一個不小心便跌坐在地……此時哭已經不管用,情急之下她也無法解釋,只能嚶嚶嚶着“大郎不孝”,旋即腦袋一歪,暈了過去。